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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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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东宫灯火通明,遥遥望去亮的让人发慌,丫鬟奴才看了景铄都恭恭敬敬的跪下,身后跟着的奴才一个个跟幽灵似得。
就算是满宫灯火也透着压抑,重重宫墙在黑夜里仿佛是最坚实的壁垒,隔开了所有人。
景铄紧紧身上的黑狐披风,他不喜欢东宫。
他也才住进来没几日,说来连景铄自己都不明白,为甚皇爷爷忽然就薨了?为甚太子伯伯跟着去了?为甚他就这么成了太子?
景铄年仅十三,他虽是景文帝嫡子,但他自己清楚,景文帝是不大喜欢他的,而且他不大爱说话,二皇子景睿只比景铄小了几个月,打小就文采飞扬,三步成诗,深得景文帝喜爱,时时带在身边,四皇子与他们同年,却比景铄还高一头,英武自不用说。
景铄也不知道像谁,整日冷着一张脸,话也不多,不过景文帝对他说是不喜,也只是没其他皇子来的喜爱罢了,对他也是极好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娇养的很,不舍得骂一句,摔了碰了只怕比皇后还心疼,这实在是奇怪的很。
只是谁也没想到景文帝刚一登基,就立景铄为太子了。
现在皇子还都未参政,立皇储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景武帝去的突然,他还不到天命之年,长年南征北战,精神头好得很,况且长得极其英俊,民间相传,武帝说是而立之年,与文帝是兄弟也是毫不离谱的,只是说没就没了。
景铄与武帝也是不大亲近的,因此也算不上是多么的伤心,只是……皇爷爷走了,他就入了东宫……景铄头一次希望皇爷爷能死而复生。
他眉头微蹙,据说皇爷爷是累死的,那他这么早的就担事……岂不是要比皇爷爷去的还早。
娇生惯养的太子殿下背着手冷着脸走进殿内,看着笑的温柔的异常的母后,实在是有些忧心。
“铄儿,去哪儿了这是?母后差奴才遍寻都寻不到你?”皇后殷淑尤真真是国色天香,她身着一身素服,还在为武帝服丧。
景铄将手藏在袖子里,握住皇后的手轻声道:“闲来无事,出去闲逛误了时间,让母亲担心了,儿不孝。”
“母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太子,本宫是皇后……太子,你要称本宫为母后。”
殷皇后仍旧是笑盈盈的,躬身甚至温柔的在景铄面上亲了亲:“太子,你这记性也太差了些,母后给你提提醒。”
景铄心里不由一颤,脸色更冷,他不喜欢东宫。
自从父皇登基,他进了东宫,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他的母亲甚至要求他不管任何场合都必须自称孤,他不能再喊‘母亲’,他的母亲变了……就连温柔的笑看起来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太子的靴袜湿了,还是让奴才伺候太子换身衣裳吧。”殷信厚常年跟在景铄身边,他是伺候皇后身边儿的,景铄出生就跟了景铄,他将近不惑之年,极是沉稳,对景铄照顾的也是极其周全,乌压压的一群奴才跪着,殷皇后笑骂:“就你眼尖。”
殷信厚笑笑,跟景铄使眼色,又看看那跪倒的一大片奴才,景铄定睛一看,几个丫鬟受不住身子来回晃,显然已跪了许久。
“太子愣着干什么,来,母后早就准备好了水,先来泡泡脚,寒气入体,有你罪受的。”
她一身洁白素服,站在殿中遥遥的朝景铄笑,烛光轻照,景铄无端的被那笑容寒了一下,暗暗把受伤的手放在袖中藏好,不咸不淡的说:“母后说的是,只是……干脆泡个澡吧,风寒侵体最是吓人。”
“太子长大了……”皇后轻叹一声,欣慰的很,蓦然道:“手一直藏在袖中作甚,可是冻着了?来,母后瞧瞧。”
“无事,母后不必……”
景铄话还没说话,皇后就一把抓起他的手将袖子撸了起来,脸色蓦然就冷了下来,扫视一圈厉斥道:“东宫的奴才怎么伺候的?!太子出去了也不知道,找不到不说,还让太子带了一手的伤回来!”
“真真是好大的本事,若是本宫不来,是不是明日就见不到太子了?!”
“母后!”她这话着实说的过于严重了些,景铄不由反握住她的手:“孤只是贪玩,握着石子把玩不小心划了手罢了,怪他们作甚?”
“贪玩?”殷淑尤慢慢咀嚼这两字,握着景铄的手一点点审视一样看他的伤口:“太子去玩什么了?”
景铄:“能玩什么,只是闲来无事走动罢了,皑皑白雪让人心怡,不由多走了几步。”
“太子可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
景铄沉默不语,殷淑尤笑,指甲猛地插进一较大的伤口,疼……可是景铄眼睛眨也不眨,殷淑尤一笑:“太子有关国祚,独自一人出门,不带奴才侍卫,未免太大胆了些,况且身为太子,你父皇政务缠身,夜不能寐,你却只知玩乐!”
她忽然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对得起你父皇吗?!对得起你皇爷爷吗?!”
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在景铄皮肉之中,犹如利剑,景铄吸口气,一语不发,殷淑尤冷笑:“你竟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景铄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殷淑尤宠的不行,哪儿受过这样的罪,被最疼爱他的母亲这样对待,只觉得满腹委屈,只是他性子倔,此时就算是委屈也不会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对不起皇爷爷了,哪儿对不起父皇了,太傅所教他有好好听,朝上之事有好好学,只是出去走动一番,怎的就成了滔天大罪?
“身为太子,金尊玉体,你看看你这手?太子,你这像太子的手吗?嗯?”殷淑尤抓起他的手:“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
“你看看你宫里这些奴才。”殷淑尤随便拎起一个丫鬟的手:“你看看他们,现在哪个不比你看着金贵!”
景铄觉得母后疯了……金贵与否和他伤了有何关系?这样也忒肤浅!
殷淑尤定定的看他一眼,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母后告诉你,皇宫……就是这样的地方,你今儿只是伤了手你不这样觉得,等你哪一日失了势,所有人都会觉得……你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她声音温柔嘶哑,如跗骨之蛆,让景铄浑身发冷,殷淑尤紧紧的抱着他,尖厉的指甲似乎要穿透他的衣裳刺进他的骨血之中,柔声道:“来人,将他们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母后!”景铄紧咬牙关:“他们何罪之有?”
“照顾不周之罪,足以将他们杖毙。”
“是孤自己要出去的,与他们何干?”
“你终于记住要自称孤了。”殷淑尤宽慰一笑,柔柔的拍拍他的脑袋:“今儿母后再教你一条,你身为太子,事关社稷,万事都是马虎不得的,你有一点事,你身边的奴才都要跟着受罚,千倍万倍的受罚。”
“奴才就是奴才,何况是太子的奴才。”殷淑尤道:“风光下自然承受的要多些。”
“皇后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太子殿下救命!救命啊!”
景铄被殷淑尤揽着,强制转身,看着伺候他长大的丫鬟奴才们被排成一排,按到在地施以重杖,一下一下,打在□□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哭喊,一双双祈求的双眼……景铄慢慢全身都在发抖,嘴唇发颤,他被殷淑尤死死的按着:“这就是皇宫。”
景铄慢慢眼眶红了,他素来骄矜,喜怒不形于色,以前在王府大家相处的极好,对丫鬟极少用刑,除非犯了大错,平日里一片和睦,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自己只是闲走了几步就成了这步田地。
“太子,你与本宫说实话,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殷淑尤再也不是他温柔贤淑的母亲,仿佛是一个魔鬼,景铄红着眼闭嘴不语,殷淑尤也不生气,只是不咸不淡的道:“每人加十杖,连主子出门去哪儿,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奴才,留着何用?”
“太子殿下,求求您……您刚刚去哪儿了?”有一丫鬟痛哭失声,殷淑尤厉声斥道:“主子去哪儿岂能由你们这些奴才如此蛮横过问,杖毙!”
“母亲!”
“太子!”
“母后!”鲜血满地,衬着皑皑白雪触目惊心,景铄嘴唇发白,一字一句道:“孤去了冷宫那边堆雪人了,你放了他们!”
“太子真是好雅兴?太子和谁一起?”
“一人。”
“堆雪人好玩吗?”
景铄看着那没了气息的宫女,闭闭眼,淡淡道:“尚可。”
“太子可是未尽兴?”
“心血来潮而已,又有何大兴?”
“那本宫今儿让太子体验一下堆雪人的大兴,太子尽兴了,记牢了,以后就再也不会这般胡闹的心血来潮了。”殷淑尤拉着景铄的手往外走,景铄定定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血色尽失:“母后,孤累了,想歇了。”
“尽兴睡的更熟,太子,母后怎么会害你?”殷淑尤一笑,不由分的强拖着景铄往外走,雪花飞啸,将殷淑尤的素服吹的打了景铄一脸,那丧服带着死亡的味道,让景铄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猛地将那素服甩开,厉声道:“母后,孤宫里的人,孤自会处理。”
“太子年少,以免被人带偏,本宫先做个示范。”殷淑尤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来人。”
“将这些奴才以冰雪裹之。”
“母后!你不能!”景铄嘶声厉吼,他这辈子第一次这般失态。
“本宫能,来人,给太子搬个座椅助兴。”
景铄被侍卫强行按到椅子上,他眼睁睁的看着伺候了他十来年的小太监、小丫鬟惊恐的瞪大眼睛,哭着向他求救,东宫一瞬间仿佛成了修罗地狱,可他救不了他们……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人一个个被裹上了厚厚的冰雪,成了名副其实的雪人,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夺眶而出,他瞪大眼睛看着,殷淑尤蹲在他身前,轻轻擦擦他的眼泪道:“尽兴吗?”
景铄无声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格外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殷淑尤笑笑:“别气,皇儿,你看看这一个个雪人,可不比你堆的快吗?”
“你想救他们,可是你没能力啊,母后也没办法不是?”
殷淑尤叹口气:“不过本宫实在是不懂,这雪人有什么好玩的,有人说……堆雪人在意的就是那个堆起的过程,还有那个融化的过程,仿佛一生的更迭,这堆也堆了,母后就帮你一把,把他这一生都给你看了,省得你总是惦记。”
“母后,您还想做什么?”
“来人,把热水抬上来。”
景铄闻言猛然挣扎,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眼眶爆红,厉声道:“大胆奴才,放开孤!放开孤!”
“把这些雪人,化了。”
滚烫的热水呼啦而下,二十多个雪人,冰雪瞬间融化,然而热水依然源源不断,那被禁锢在其中的丫鬟太监们哀哀低叫,直至气息尽失,景铄看着他们头皮脱落,看着他们血肉崩裂,景铄蓦地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吐的撕心裂肺,吐的胆汁尽出,他感觉自己被人搂在怀里,瞪着眼开始狠命的挣扎,他从未像如今这样厌恶母亲的温柔……或者说恐惧……
“特别不服气是不是?”平日里看似柔弱的殷淑尤纹丝不动,甚至强制性的扭过景铄的脸,温柔的笑笑,在他面上温柔又残忍的印下一吻:“太子,本宫会一步步带你看,什么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