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夏日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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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野宅所在的位置离闹市有些距离，比起其他贵族的宅邸可以谈得上低调。
就和浅野家的人一样，不声不响地来了狄城，不声不响地扰乱了狄城上流社会的那一池水，任人各种猜疑，都不露分毫。
高杉以前没来过这边，对于他来说，浅野宅所在的位置还是有点偏，第一印象就两个词——地大，清净。
“来这干嘛？”高杉转头问她。
今天城里的人几乎都去参加祭典了，这里又是贵族的地盘，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高杉被浅野晴扯着袖子拽到转角处，看着宅子的门被轻轻推开，仆人打扮的人与门房说了些什么就匆匆走了进去。
“嘘——”浅野晴以一种非常不符合她的行为模式的姿势贴在墙上，眼睛盯着那人的动作。
高杉的脸色有点怪异：“你拉我来着就是为了偷窥你家仆人？”
“才不是！”浅野晴看着大门重新关上才转过身来反驳他，一边还理了理浴衣，“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嗯？”
“那人是出来采购的，按道理说我没在家里，宅子里就没了主人，今天又是夏日祭，怎么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采购吧！”
“你是说……”高杉皱起了眉头，“浅野家可能出事了？”
“不，”浅野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她看起来有些激动又强行压抑着，脸上浮起了红晕，“我猜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她伸手拉住了高杉的袖子，力气有点大，布料被握得皱巴巴的，高杉看着她这反常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晋助，”浅野晴压低声音却还是掩不住话中的兴奋，“陪我进去看看吧。”
“这是你家啊，你自己进去不就好了。”
浅野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杏眼里的光亮得闪眼。
“……好吧，我陪你过去。”
浅野晴一点都没有正大光明进去的意思，带着高杉绕到了宅子后面一个隐蔽的小巷里，那里是条死路，尽头的墙下堆放着一些杂物。
高杉隐隐有种预感：“来这干嘛？”
“当然是从这进去啊，”浅野晴显得非常理所当然，“据我观察这里是最容易进入的地方，用杂物垫脚翻上墙头，里面靠墙有一棵树，分支很多很容易落脚，下面还有一座假山，不过要小心点不要掉进池子里。”
“而且里面属于后院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跟着我到狄城的人手本就不多，被发现的几率很小。”
高杉无言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想到浑身写满礼仪规矩的大小姐竟然还精通怎么翻墙跳家？”
“谁，谁翻墙跳家了！”本来处于兴奋状态的晴没觉得哪里不对，被他一说才后知后觉有点心虚脸红，“我才没干过那种坏规矩的事，只是没事的时候稍微观察了一下，我又没试过。”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翻墙进自己家？”高杉实在没想明白。
“我不知道，”浅野晴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我想体验一次翻墙的感觉，也许是想给哥哥一个惊喜，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她偏了偏头，露出笑来，“我的直觉一般还是挺准的，所以，去吧晋助！”
“……为什么是我先去啊！”
“因为我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肯定爬不上去啊，我要等你上去后拉我一把啊。”
*
浅野晴估算错误。
虽然这里的确偏僻，但在浅野宅里的人却不像她说得那么少。
刚从树下跳下来，就发现有人过来的两人只好急急忙忙躲到了假山后面，那里有点积水，晴的足袋和浴衣下摆湿了个彻底。
“你不是说没人么？”高杉一边透过石头的缝隙往外看，一边小声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以前的确没人啊。”浅野晴试着抬了抬脚，微弱的水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吓得她赶紧止住动作。
提着灯的仆人从这边经过，走得有些匆忙，完全没顾上往这边看，晴松了口气：“算了，要不我还是直接出去吧，脚泡水里好冷。”
高杉没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在她打算结束这个一时兴起的提议时拉住了她的袖子。
“看来你的直觉还是挺准的，”高杉放轻了声音，“你家的仆人有没有长得特别人模狗样的？”
浅野晴顺着他的视线从缝隙里看过去，慢慢道：“不，我想浅野家没有长着狗头的人。”
来人穿着西式服装，在仆人的引领下顺着走廊走来，经过了这片假山水池，视线随意一扫便透露出一股眼高于顶的傲慢。
晴和高杉对视了一眼，身子微弯，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等到脚步声远离，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话说晋助你刚才憋气干嘛？”浅野晴一边深呼吸一边问。
高杉瞥了一眼她：“长了个狗头谁知道鼻子是不是和狗鼻子一样灵。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浅野晴轻咳了一声：“先别说这个了，我家怎么会有天人？”
高杉皱着眉想了想：“你知道那个天人刚才去的是哪么？”
“那个方向……”晴思索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从后院这里绕一圈，但是那个方向是前面的会客室没错，要去看看吗？”
高杉没答话，不过她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这是浅野晴第一次看到真的天人。
虽然自天人入侵地球以来，这个名词就在人群中反复出现，甚至一度引起恐慌，但在狄城还是没什么实感。
毕竟狄城还是没有天人活动的踪迹。
不过今天看到了，才发现，天人真的是比传闻中……还要丑。
浅野晴走了两步，草履和足袋因浸了水湿哒哒的十分难受，而且走起来有些打滑。
这种情况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草履和足袋脱下，打着赤足站在走廊上。
高杉没她纠结，一出来就直接扒了鞋袜，此时正站在转角处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也许是因为天人到来的原因，今夜浅野家巡逻的人手增加了不少，还有一些晴没见过的生面孔。
两人边躲边走，很快来到会客室的门外，屋里点着灯，从门上投出的影子隐约可以看出是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
一个是刚才看到的天人，另一个看上去是一位披着羽织的人类男子。
“是哥哥。”晴对高杉做了个口型。
“不知前次所商之事，浅野家主考虑得如何？”
浅野霁不急着回答，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不慌不忙道：“此事风险太大，你们开出的条件并不足以支撑浅野家承担这份风险。”
“那浅野家主的意思是？”那个天人问道。
“我需要你们证明，证明你们有能力胜过幕府，”浅野霁抬头一笑，“不然凭浅野家如今的地位，何必要淌这浑水，落下个私通外敌的名声。”
“私通外敌”几个字一出，门口偷听的二人冷汗都要下来了。
而屋内，那个长相奇怪的天人闻言笑了出来，仿佛浅野霁说了什么可笑的事：“要是浅野家如今真有浅野家主所说的那么深得天皇和将军信任，我们也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幕府将军对浅野家的猜忌……浅野家主是心知肚明的吧。”
浅野霁敛了笑，似乎在思考什么，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响声。
“谁？”天人直接站起来一把拉开了门。
穿着和服的妇人跪坐在门外，身旁放着装着点心的托盘，手还保持着要敲门的姿势。她似乎被吓到了，惊诧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先生勿慌，这是我的家仆，就算听到什么也不会泄露出去的，”浅野霁端着茶杯看了一眼，唤道：“结子，过来帮我添茶，以后记得做事小心一点。”
“是。”被唤作“结子”的女人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天人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视线顺着门外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事物才走了进来。
“不用担心，既然把谈话设在这里，那么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
“最好是这样。”
结子放下东西后，就告退了，会客室的门再次关上，她端着东西转过转角，向四周看了一下，才小声道：“小姐出来吧。”
廊下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晴和高杉从地下钻了出来，看上去有些狼狈。
刚才在门外晴一时心惊不小心碰响了门，幸好遇到来送东西的结子，才有时间和高杉一起躲起来。
结子把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锁好了门。
看着晴的样子忍不住皱眉：“小姐在这歇一下，我去帮您找身换的衣服。”
“先别说这个，结子阿姨，”晴现在满脑子还是刚才偷听到的内容，“哥哥真的……”
“小姐，家主的想法不是仆能猜想的，”结子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给高杉和晴擦拭，“小姐也不用担心，家主自有论断。”
高杉安静的呆在一旁，似乎在思考，晴皱皱眉还想问什么，就被结子打断：“现在不宜久留，等换了衣服，仆会先送你们出去，小姐，无论怎么样，最近都不要回来了。”
“因为天人么？”
结子不说话了，无论晴怎么问都不回应，她也就不再追着问，结子是哥哥身边的人，既然她不说，那么也代表哥哥不想让她知道。
二人在外面换上了仆人的服饰，被结子从侧门送了出去。
看着晴和高杉走远，结子才从另一条路转回了会客室，此时谈话已结束，天人悄悄离开了，结子拉开门进去，恭敬地跪坐在浅野霁旁。
浅野霁握着一本书，没看她，只是问道：“是谁？”
“回家主，是小姐回来了。”
浅野霁叹了口气：“送出去了吗？”
“仆看着他们走远的。”
“他们？”
“还有一位似乎是高杉家的少爷。”
浅野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有问你什么么？”
“问了关于家主做的事，仆没说。”
“这样就好，现在还不是能让她知道的时候，你下去吧。”
“是。”
此时，另一边——
浅野晴和高杉脱掉外面套的衣服，回到了闹市里。
两人的心思都没在祭典上，盲目地跟着人流走了一阵，浅野晴才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晋助，我们好像忘了去神社，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来不及了。”
“你很想看吗？”高杉问她。
“当然啦。”
“那跟我来。”高杉想了一下，突然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跑了起来，七绕八绕地来到了一出房顶。
刚刚登上房顶，浅野晴还没喘过气，就听“砰”的一声，烟火在头顶炸开，十分漂亮。
小孩子忘性大，一时之间她的注意力就全被烟火吸引过去了，激动地拉着高杉的袖子。
高杉也抬着头，看着烟花接连在天空炸开，映得夜色敞亮，他又转头看着睁大眼睛的晴，微微松了口气，把思想从浅野家拉回来。
“晋助，”浅野晴笑起来，“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夏日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