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为患》轻暮九九

21、琴魂往事（上）

　　流光映照在暮君的身上，漆黑的身影在这阳光明媚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他似接触新生事物一般，小心翼翼的走过青石路，驻足在木屋门前，稍做迟疑后便踏步走上了台阶。

　　铃铛随春风摇曳生姿，发出动人的声响，屋内干净整洁，香草味沁人心脾。

　　床头摆放着一把新琴，暮君想象着那人正坐着抚琴，背影婀娜。

　　“不速之客，何以闯入？”

　　突然听见屋外有人说话，声音纤柔中带着些许愤怒，似女声。

　　暮君一愣，转头往外疾步走去，却停在门前痴怔，再也迈不出半步。

　　眼前人一袭白衣，右手挽着一个花篮，花篮里装满着四季花，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更加有光泽。

　　柔顺的长发及腰，头上仅一枚粉色的发簪点缀，好不娇柔。

　　经年累月，原本活泼率真的她，眼里渐渐没有了光，见到他的第一眼，喜怒皆无。

　　“是故人，”暮君压低了音调，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却捕捉不到一点情绪，有些失落的沉了沉心。

　　女子低头，让开一条路：“不曾是故人，请公子离开。”

　　此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被人拒之千里的感觉，很是不好受。

　　他鼓起勇气走了下去，临到女子身边便停了下来，刚抬起手想抓住她的手就被她无情的甩开，女子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他的手心尚有她衣角的余温。

　　“游月，”他低垂着眉眼，脸上从未有过的卑微，声音微微颤抖，身上的威色也蜕化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那个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暮君。

　　女子进屋内后便无情的将门窗关好。

　　空留下这满院子的美好与寂静，和站在门前不知所措的他。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就仿佛他们初见时那般美好，他多想陪她一起守住这份美好，可是……他不配。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繁华的水上暮城，有这么一群女子，依着一船一人，接待着各种客人，或陪酒，或解闷，漂泊在水上为生。

　　她们都是无主的孤魂，往往寄生在乐器之上，以音养魂。

　　游月便是如此。

　　她的船算不上豪华，却是她费了不少心思打造的，一层是茶酒房，布局淡雅，二层是琴房，粉色的穗帘与白色的纱帘重叠遮门，上面的绣花皆是她亲手所绣，蝴蝶栩栩如生。

　　船内日日焚着清新的香，香味可助人解乏。

　　论相貌，游月只是中等偏上，客源也是不错，却也不是什么客人都接，需得她看得上的方可一谈，自然价钱也是一个硬标准。

　　毕竟这也是一门生意，不谈价钱只谈风月的，那才叫俗气。

　　闲暇之余，她最喜欢坐在二层小走廊那，在背后垫上个软垫，面前摆放着茶水，那船外的景致便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的，这一坐，有时便是一整天。

　　时常在走廊处睡着，连幽灵们都舍不得叫醒她。

　　这日，她同往常一样待在走廊处，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面前竟多了一副面孔。

　　此人身着黑色长袍，眉目之间，俊逸且又带着些许迷味。

　　茶过唇边，他挑眉看着她：“有客来，岂不招待！”

　　游月伸了个懒腰，轻轻揉了揉眼睛，再看此人，突然觉得很是有趣：“多是风流公子罢了，我这艘小船可架不住公子，再说，今日我休息，不迎客。”

　　“怎的，不高兴了？”男子抿了抿唇，坏坏的一笑，换了个姿势坐着，往桌上放了一袋灵石，便合情合理的喝起了茶。

　　游月很自然的收起了那袋灵石：“公子想解乏，还是想喝酒？”

　　男子冷笑一声：“姑娘可真善变，不是今日不接客么？”

　　“愿者上钩，”游月趴在走廊上，有些懒懒的。

　　男子一个术语，便将中间的桌子变换不见，瞬间坐到女子身边：“何为？愿者上钩？”

　　大致是女子身上的香味与别的女人不同，更加的清新淡雅，惹的男子迷恋非常。

　　就在他想环抱住女子的腰时，女子一个转身进了房间，坐在琴前，开始弹奏起来。

　　扑了个空的男人虽然心里不是滋味，还是勉强笑了笑，亦走进了房间，安静的听琴。

　　琴声悦耳，恍若空谷幽兰，又带有些许暖意，仿佛置身仙境，屋内的香也甚是合人心意。

　　正当男人渐入佳境之时，琴声突然中断，只见游月朝男子眨了眨眼，便起身送客：“茶也吃了，琴也听了，公子也乏了，请回吧！”

　　男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趁其不注意拦腰将她抱起。

　　游月不慌不忙：“公子这是何故？”

　　“需要多少灵石，可换姑娘一笑。”男子勾唇浅笑，眸子深邃。

　　游月微微一笑，酒窝浅浅浮现：“小女子的笑不值钱，倒是公子，失礼了。”

　　“花船之上，除了饮酒作乐，你就如此放过我这个金主不成？”

　　游月迷味一笑，从他的身上翻了下来，缓缓走下阶梯，边说：“我可不接那种生意，我只是一片浮云而已，终日飘零在水上，与风尘无关，公子怕是，寻错了人。”

　　男子摇头，无奈的笑了笑，随后走了下去，在游月的目送下，下了船。

　　朦胧月色，男子望着这艘船，竟有些许欢喜，竟期待下回再见。

　　果然，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数不清第几次了，此后，他便成了游月船中的常客，甚至于好几年，都只有他这一个客人。

　　也可以说，这一个客人便足以养活她，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得如此滋润，大致是，碰上了金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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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头的风清爽怡人，游月赤着脚坐在船头，轻轻晃荡着双脚，黑色的水面凌凌波光，幽灵们则围绕在身边叽叽喳喳。

　　她清澈的眸子里好似闪着纯净的光，笑起来像个精灵，令人心情愉悦：“公子还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萍水相逢，何足挂齿，”男子朝水中扔了一枚棋子，盘腿坐在她的身边：“月儿见识过那么多的男子，难道每一个都会问及姓名？”

　　“游船如此之多，怕是同月儿这样的琴魂也是不少，若是我个个都记得样貌，岂不是令人不齿。”

　　“……”

　　游月默然，双腿瞬间停止了摆动，笑容也随即消失不见，身旁的幽灵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退散。

　　她自卑低眸，心中滚烫着说不出的滋味，空荡荡的似乎被人挖了心一般难受。

　　是啊，她只不过是一个漂浮在船上的琴魂罢了，这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是她越了心，名字不名字的，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是她不齿了……

　　风轻轻的吹，她的心却飘到了不知何处去了，沉静了许久，游月上岸后便入了房间，一句话也不说便将门紧紧锁好。

　　男子被拒之门外。

　　游月说：“自明日起，你我取消长期主客关系，你来便来，不来便不来。”

　　“你怎么了？”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便就此作罢，拂袖而去了。

　　她抱着一丝希望掀开窗帘，却看见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丝毫不见迟疑。

　　自此之后，游月便病了，那人也再没来过。

　　她时常发呆，时常自言自语，总是懒懒的样子，有客来也都被她这幅病殃殃的模样给吓走了。

　　一如往常，她坐在走廊处，背依着船身，头发未梳，脸色尚有些憔悴。

　　几个幽灵停在她肩头：“姐姐怎么闷闷不乐？”

　　游月扶了扶额头：“那些过路的船客，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

　　幽灵捂嘴轻笑：“姐姐，船客本就是一时兴起，也许家有美眷，如何对船女真心实意？”

　　“姐姐莫不是，想下船了？”

　　“可还轮得到你们说我，”游月一个冷不丁的眼神，幽灵们便慌慌逃走。

　　她饮了一杯酒，心中的寒凉如这河水一般，深不见底。

　　是啊，谁又会记得一个，浮萍!

　　她怎么就忘了，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她不该有寻常女子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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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游月便将自己梳洗打扮，一改往日颓废，越加娇美动人。

　　有客临门，她便忙着斟酒，陪聊，抚琴，唱歌。

　　日日欢声笑语。

　　暮城之下的一条条游船，可谓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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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慢走，”游月笑着送客，回到船舱里收拾好东西，便回到甲板上喷洒香味。

　　远远的便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码头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手中的动作渐渐放缓。

　　男人飞身上船，神色有些凝重，抓住她的手腕便往楼上走去，丝毫不等她有反应的机会。

　　香囊脱手而出，落入水中不见踪影。

　　游月被重重摔倒在二层木地板上，男人抓着她的双手，眼里血丝根根分明。

　　她惊恐万分的看着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突然，一袋灵石钱囊被重重扔到她耳边，随即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你说无关风尘，可还是做了风尘女子该做的，如今我也是客，这些灵石，够了吧，四海八荒皆是客。”

　　“不是，你干嘛？”游月无奈的摇摇头，感觉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入泥。

　　随着男人的唇覆上来，她的所有防备都被打破，甘心情愿的闭上了眼。

　　可她越是顺从，男人越是愤怒，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船上的灯顷刻间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