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钟无非

7、第六章

　　“哟，忙着呢。大少爷可起身了？”外头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郑衿急忙出去看情况。是个不认识的婆子，奶娘似是与她相识，这会儿正说着话。

　　“起身了，在书房呢。钱妈妈真是稀客啊，快请坐下。”奶娘笑眯眯道，转脸对郑衿道：“翠花，快去给钱妈妈奉茶来。”

　　郑衿要往厨房去，却听见钱妈妈说道：“不必了。老爷叫大少爷过去一趟，有事儿要嘱咐。”说完转身就要走，又有些不放心的回头说道：“你可让大少爷赶紧些，他那慢腾腾的性子可别让老爷等急了。”

　　奶娘连声道是，送了钱妈妈出去。罗循在里间是早就听到了，也不着急，仍旧在桌前翻了两页书。奶娘急匆匆进来，道：“大少爷，老爷叫您过去呢。”

　　“可知是什么事？”

　　“不知。说是要嘱咐什么事情，沁小姐这阵子消停了许多，应该不是为着这些事吧。”说完她自己有些担心，便拖着罗循起身，要郑衿赶紧去给罗循找身利落点的衣裳。

　　“不管怎么说，终归要给老爷留个好印象。从二少爷出生到现在，您都多久没见过老爷了。咱表现好些，没准老爷能对您多照拂些。”

　　郑衿从衣箱里拿了一套靛蓝的袍子出来，递给罗循，罗循自己穿了，郑衿急急忙忙的替他系上腰带。看奶娘出去打水了，罗循才道：“瞧你这一头汗的，别忙了，我自己来。”

　　郑衿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有些不满他的随意散漫。见他自己收拾好了，这才放了心。罗循温声道：“怎么了？”郑衿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想跟他一起过去。之前每次主院那边叫他过去，他都不肯带人过去，自己独自一人便过去了。回来也不爱说什么，她和奶娘都是听其他下人传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临近考试了，郑衿有些担心。

　　“没事，放心。”

　　奶娘正好进来，闻声道：“让翠花跟着你过去吧，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至于不知情。再说你也是罗府的大少爷，身边有个丫头跟着那是你的地位。”

　　郑衿也连忙点点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罗循看她的目光晶亮，乖乖巧巧的站立他面前。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道：“那翠花你跟着我罢。”

　　主院有些远了，郑衿小短腿走不快，罗循便也放慢了步子等着她，但一路走下来，郑衿难免有些气喘。

　　“叫你别来非要跟过来，这下可知道累了？”

　　郑衿摇摇头，一副不服输的小模样。

　　罗循看见主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立刻敛容走过去，一边悄声对郑衿说：“一会儿跟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出声。”

　　郑衿默默跟在身后。她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那个穿粉裙的身影。罗沁在几年来算是郑衿见到的除了奶娘和罗循之外最多的人了。

　　罗沁与罗循可谓是冤家路窄，好巧不巧的在门口相遇了。罗循的继母手中抱着小婴儿，便是罗允。

　　罗沁故意说得大声，道：“娘，你看允儿这么聪明伶俐，将来绝对是会光宗耀祖的。不像某些人。”

　　那继母笑得慈祥，道：“那是自然，咱们允儿啊，一看就生得聪慧。”

　　罗循低头不语，跟在她们身后进了门。除了罗家的人还有另外一个旁支的亲戚家的儿子，那少年跟罗循差不多年岁，少年意气非常。比罗循竟更加的意气昂扬。

　　堂上坐着的便是罗循的父亲了。他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唇上浅浅一层胡须，双眼透着威严。全场安安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今日召集大家来，主要是为着两件事。一来大家也都知道，乡试逼近了，咱们家有个不成器的
　　孩子要去参加考试，考不考得上是一说，但是不能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人丢了咱们罗家的脸。”

　　说完，他转脸看着罗循，目光深邃。罗循看了罗父一眼，仿佛十分惧怕似的，唯唯诺诺的应了声。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这罗家大少爷果然是个不成器的，就这副难等大雅之堂的模样，估计前途堪忧。

　　罗父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二来呢，罗铁家是咱们旁支的亲戚，平日里往来不少。他家的孩子罗敏从小就聪慧非常，这次也要参加乡试，便与罗循一起去。罗铁也与我商量过了，若是这次乡试过了，便将罗敏过继到我家，成为三少爷。”

　　罗铁是个小贩，平日里爱来罗家打打秋风，但好在有个好儿子，会读书也爱读书。罗家从来都是生意人，还未出过一个做官的，对这件事就非常在意了。自顾官商一家，有了做官的照拂着，生意都会顺当不少。但他对罗循根本不抱希望，而罗允又还小，他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但罗敏虽聪慧，但到底是外人，所以索性不按照年龄排位儿，却让他如果进府只叫一声三少爷。

　　这算盘到底是打得精。

　　罗父说完，叫人散了，又叫罗循单独去他书房。这一番话说得郑衿都想替他叫屈，这亲生儿子不放在心上，偏要过继一个外人进来，果然商人家不注重规矩，只重视利益。

　　没一会儿，罗循便出来了，还是一张木愣愣的脸。郑衿觉得还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的罗循要鲜活许多。

　　到了无人处，郑衿拉着罗循的衣角。罗循见她走得吃力，眼下这条小径是直通往他的院子的，人烟稀少。便轻轻一提，将郑衿抱起来，道：“我看你啊，就是想出来放放风。老是待在院子里腻烦了些。”

　　郑衿瞪了他一眼，但是心下也确实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为这难堪是这个府里的主人给的，罗循如果不装傻充愣，现状只会比现在差一百倍。

　　罗循见郑衿有些别扭得想从他怀里跳下去，忽然说道：“乡试我带你去吧。”郑衿忘记了挣扎，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虽然我也很少出去过，但是我可以照顾好你。或者，这次能够找到机会把你的那些信递出去。”

　　郑衿便天天掰着手指数日子。以前每年元宵节的时候，她可以被家人带着出门。形状各异的花灯，还有嘈杂热闹的人群，整个世界都是喧哗的生动的。日子转瞬便来到了那一天。虽然乡试的地方不是太远，罗家仍旧觅了个客栈给罗循和罗敏住着，第二日去考试的时候便方便些。郑衿自然也跟着去了。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热闹的街道了。一出来在马车上便不停的向外张望，罗循便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让她看个够。罗敏则有些冷淡，坐在马车的另一头，对罗循的做法也不置可否。郑衿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她已经许久没这么高兴过了。走到街道转角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只是一瞬间，那个身影就不见了。

　　郑衿有些坐立不安了。那个身影很像是她的二哥郑宥。

　　但是郑宥没有理由到这里来。这里与郑家隔着千山万水。

　　罗循不明白郑衿为什么忽然情绪就低落了下来，还以为她是累了，便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脸颊。

　　罗敏许是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要我说，大伯对大少爷这么失望，也是不无道理的。”

　　罗循冷漠的看了罗敏一眼，没说话。罗敏也不再自讨没趣，车厢里一时寂静下来。

　　到了客栈，罗循要了小菜和糕点在房间吃。他不爱吃甜的，糕点都是给郑衿的。这是在府里难得吃到的东西，罗循细心的拿来讨好她。

　　“小丫头，快吃吧。”

　　郑衿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想现在对罗循说，但是又怕为了这件事影响他的考试。同时又怕说完了郑宥就走了，所以心里正是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