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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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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衣的小姑娘脸上还有几分稚气,看起来和郑衿差不多大小。她身后的一群丫鬟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郑衿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站在她们身后,罗循看见了她,眼皮轻微动了动,对着那边的粉衣小姐却不露一分端倪。
“没错,这个丫鬟在我这里正合我心意。”
粉衣小姐仿佛被激怒了似的,怒气冲冲的向前踏了几步,尖声道:“正合你心意?罗循,你顶着你的木头脑袋,光是生得就让人厌恶。嘴上说得是,私底下又要做些卑鄙龌龊的事情。你的奶娘如今可是跪在父亲面前,声泪俱下的数落着母亲的不是。母亲原可不是听了我的意思,为了你好么?如今你倒好,倒打一耙了。”
“奶娘去父亲哪里了?”罗循低声说道,脸上的吃惊倒不作伪,奶娘这些年一直做些针线活补贴院子里的花销,大半天不见人也不是什么奇事。他低着头,仍然讷讷的模样。粉衣小姐更生气了,她抬起脚狠狠踢了一脚罗循,罗循垂眼看了一眼,默默皱了眉头,却没说什么。
郑衿有点不忍,她内心觉得罗循是个好心的少爷,向前跨了一步,又收了回去。她听见罗循低声说:“我去叫奶娘回来。”
“没用。你指使奶娘去了又假惺惺的说这个,别在我面前演戏。你就是个罪人,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该受的,是你活该的。你还活着干什么?你就应该去死,你知道吗?”小姐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
罗循还是低着头,脸色发红,仿佛被人捏住了嗓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看,门后躲着那个小哑巴。而我们面前有一个大哑巴,他们可不是天生一对么?”罗循看见郑衿的双眼注视着他,周遭嘲笑的声音消弭无声,他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盛夏,那个盛夏充满了各种急迫的声音,在这个夏天之后,他的人生仿佛就此分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知了声。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光的,罗循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沁儿是他的亲生妹妹,都不肯原谅他。
郑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见罗循没有发现她,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她是被宠大的,从来没有安慰过人,只有在哭得时候周围一大堆人哄着她。罗循抬起头来见是她,说道:“奶娘回来了么?”
郑衿摇摇头,她指了指罗循的腿,想知道他痛不痛。罗循挽起裤腿,小腿肚上淤青了一块,他无所谓的放下去。目光中透露出了无希望的黯淡。虽然这个时候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当郑衿瞄到了书桌上的纸笔,她心底的希望有燃起了火苗。
她走到笔架旁边把笔取下来,蘸了蘸砚台里浓烈的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吹了吹墨,拿到罗循面前。罗循发现她会写字也是十分惊奇,看到她举着纸张在他面前,纸上写着:“能帮我吗?”
郑衿的眼睛里盛着希冀的光芒,罗循从椅子上猛然坐起来,“你到底是谁?”
郑衿又在纸上写字,两个孩子在昏暗的书房里,一个说话,一个写字。罗循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才觉得稀奇得很。他从小在这方寸的天空里,也未听过如此离奇的事,郑衿的遭遇也让他觉得同情。
“可是你知道我的处境,我可能无法帮到你。”
郑衿点点头,眼光里仿佛在诉说,“我相信你。”罗循觉得自己看懂了,他抬唇笑了笑。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将桌上的纸匆匆揉起来,扔到废纸堆里。
是奶娘。她的目光中满是疲色,看见罗循后说道:“少爷饿了吧?好生读书,我去和菱花做些糕点来。”
招呼郑衿出去,郑衿轻轻碰了碰罗循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衿不知道奶娘去了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装作下午这场风波没有发生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奶娘异常的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做好了东西,让郑衿送到罗循书房,她自己一个人呆坐在院中,看着角落里种着的蔬菜。
郑衿觉得自己在这个院中忽然看懂了以前在郑家很多没有看懂的事情。是不是三哥也像罗循一样?还有那些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下人们,因为站在高处总比任人踩踏强得多。她把瓷碟端进去,见罗循已经手捧书本默读起来,不愿打扰,悄悄关门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院中等待多久。
天气越来越冷了,饶是南方的天气要稍暖和些,也禁不住这深入骨髓的湿冷一遍遍的磨蚀着身体。若是往常这时节,郑家早已在屋内烧起了金丝炭,屋外冷,便在屋内偎着,或是读书或是听小丫鬟们打趣,日子便打发过去了。郑衿觉得心里发苦,下人房间的被子抵不住冷,她常常半夜被冷醒。府内发放的可怜的炭的份例自然是都要给罗循使用,她是想都不能想的。
她被安排着给罗循守夜,顺在罗循的外间,这晚照例被冷得发抖,很早就醒转过来,自己一个人在院中溜达。也不敢走太远,开了门想在外面走一走,就看到一群打着灯笼的人经过。她蹲在院门面前,有一个高瘦的姑娘停了下来,道:“菱花,是你吗?”
郑衿认出这个声音是兰花,她点点头,见兰花长高了许多,听见她说道:“我们住在那边的下人房,每天起来可早了。我听说大少爷的院子在这里,每次都往这边看,一次都没见过你,这次总算见着了。”
郑衿听着兰花说话,心里也觉得高兴。她拉紧了兰花的手,又说不出来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这眼神的热切劲把兰花逗笑了,她摸了摸郑衿的额发,道:“我被安排在大厨房里。你晚上等着我,我给你带东西。”她附在郑衿的耳边说道。
郑衿见她要走了,有些舍不得,又怕她慢了被人责骂,连忙放了手,用力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站的地方,示意晚上在这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