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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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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鸿楼招人招得如火如荼,韩衡也没空闲着,白天要去那边盯着。
“这招进来的人也分很多种,术业有专攻,你看,除了专门表演歌舞的舞娘乐师。新辟出的栖鹤台需要唱花鼓的,散尘轩对普通百姓开放,客人也一样可以跟着唱歌跳舞,乐师和歌女就尤为重要,技艺不需要多么高妙,主要得有服务意识。”韩衡边说边把新整理的曲谱递给木染,“这些,让散尘轩的乐师练熟了,这个月底开放。这个,是价目单,左边一列是收费名目,右边一列你是楼主,你来定。”
木染扫了一眼,视线回到韩衡脸上,一哂,“赚钱这事,你比谁都来劲,怎么不自己定?”
“你才是东家,我现在是你的小帮工。”实际上韩衡不太清楚歌舞坊的行情,也确实,由楼主自己定再合适不过。上次演出已经在京城掀起听鸿楼的热潮,街头巷尾都在热议那天的水上表演,更让人好奇的是之后在听鸿楼举办的游园会。因为那场游园会,只允许那一百个在名帖上的人参加,而这一百个人平日里要拜帖邀请就不容易,何况是齐聚一堂。
现在没有人不好奇,最显赫的权贵们愿意赏光的听鸿楼,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奇观异景。
又有传闻爆出听鸿楼百年老店背后的神秘历史,说什么都有,甚至有传闻说听鸿楼是先祖时期收集百官罪证的情报机构。
“搁着吧,我空了看。”木染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恍恍惚惚往窗外看去。十步开外,树上坐着个深蓝衣袍的少年,丁穆手拿着一根竹竿,嗖地一下戳下脑袋上那个鸟窝。
“你还是趁早,别祸害小年轻了。”韩衡探头看了一眼,旋即会意。
“你懂什么?”木染翻了个白眼,薄情的两片唇含住烟管,扒了口白烟,惬意地眯缝着眼,露出如堕梦中的迷蒙眼神,“他是我的人。”
“好好,你的。上次的群舞,有过来应招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管事。”木染慵懒地舒展开秀美的身躯,披在肩头的大袍子随他趴伏到矮桌上的动作滑落下来,一双瘦骨嶙峋的肩胛,带着尖锐得使人心惊肉跳的美感,缓缓伸开。
“丹竹应该知道吧?”
“应该吧,要不你问问小丁,反正楼里的事无分大小,都是他在管。”
“你把他弄得这么忙,他哪儿有空看你啊。”
木染眉头倏地一皱,寻思着好像是这个理儿,韩衡已经走了出去。他若有所思地侧身把手肘搁在桌上,瞥一眼桌上静置的价目单,愈发觉得韩衡很想他曾认识的一个人。那个雄心壮志说他一定会回去的人。
鲜红的指甲抠得价目单皱起,突又弹开,木染蜷起身,倚在矮榻上仿佛又睡了过去。
那天在听鸿楼门口碰见正在登记的舞娘丹竹,韩衡出了门就去找她,让她把登录的名单拿一份过来看看。
两个小丫鬟一个给韩衡泡了茶,另一个端上点心来,俩人就在旁边侍立。
知道她俩都在暗中观察自己,韩衡也不以为意,上辈子看他的人多了去,实际上韩衡挺喜欢被人看,谁叫他长得好看呢?等他的脸恢复了,更得多来,让人看个够。
韩衡静静拿名单看了会,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眼中。
“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丹竹看了看韩衡手指出的名字。
“名单上记的这十二个人,都在楼里住着,他们都不是京城人士。”
“每天都待在楼里?待在楼里都做些什么?”韩衡环胸靠在椅中。
丹竹脸微微发红,不敢直视韩衡。明明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举手投足却都散发着一股从容自若,仿佛合该有很多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段时日的交道也让丹竹看了出来,眼前的人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胆怯和羞涩。
她深吸了一口气,稍稍挺直背脊,“每天有早课,练习基本功底,早饭后有小半个时辰休息时间,之后一个时辰学习声韵。根据每个人年纪、基础不同,要分别参加不同的课程训练。”
“所以他们每天都在听鸿楼里?”
“是,每天从这里进出都有记录,在门房那里,公子要看吗?”
韩衡摆了摆手,“暂时不用,就是问问。”韩衡不想现在就打草惊蛇,他还想看看,叫贡克的这个小子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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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薛园门口,薛云派给韩衡的丫鬟合桃就苍白着脸迎了上来。
“少爷,”她稍微福了福身,“夫人正在到处找你,赶紧过去吧。”
这几天韩衡给薛云请安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薛云也确实疼爱儿子,不仅没有责备,还让人送了不少补身的药膳给韩衡加菜。
这么一想,上次见到薛云还是两天前,一股愧疚涌了上来。韩衡侧过头,边走边问合桃,“知道什么事儿吗?”
“渠城的庄子里来了信,好像出了点事。”合桃避着韩衡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地面。
“渠城?”韩衡嘀咕道,眼珠转了转,打算见到薛云再问。
没听见韩衡问话,合桃悄悄抬起头,神色轻松了不少。
韩衡走进内室时,薛云手里正在拨一串念珠,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那眼里先是迷茫,转而凝聚起一股坚定。
“娘。”韩衡走了过来,在薛云身边坐下。
“去哪儿了?”
“去听鸿楼谈点生意。”韩衡把跟听鸿楼楼主打赌的事跟薛云说了,他也不打算瞒着,具体收益和分成他还不清楚,只略一提在听鸿楼占了一份。
薛云摸着儿子的手,连连说好,目光微闪,表情既透着满意又夹杂着担忧。
大概亲妈都这样,儿子一时半刻没在跟前,就担心得不得了。尤其古代又不能动不动打电话开视频,对于这个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的女人,韩衡是真把她当成亲妈侍奉,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躯壳,虽然不是他的错,多少也有些心虚。
“这是一点盘缠,渠城的庄子出了点事,前些天发大水,水车给泡了,还有几家佃户,田冲了,人也冲走了两个。”薛云把个蓝布的包袱推到韩衡面前,“还好你今年回来了,不然娘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碧根和宋三跟你去,再挑两个护院随行。”
韩衡一愣。
“这事耽搁不得,出了这么大的事,要跑趟渠城衙门,佃户家里也要安顿安顿,娘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好在我儿大了,近来我看你看账、理事、做生意都好,有脑筋也懂事理,家里没个男人,这趟只有让你去,你不会不愿意吧?”薛云爱怜地摸了摸韩衡的侧脸,美目里闪烁着温柔的光泽。
“渠城在哪儿?离京城远吗?”韩衡当然是不乐意去,人生地不熟,他自打来了京城,哪儿也没去过,哪儿也不想去。
“马车来回也就是十天左右,车夫已经等着了,这事缓不得。要是你不愿意去,我就自己跑一趟。”薛云语气仍是随和。
韩衡怎么可能让薛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外出跑这种事,只得答应下来,还得应得爽爽利利,没半点犹豫。
薛云温热的手掌贴着韩衡的脸,深深看着儿子,良久,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积聚起水雾,薛云眼圈发红,“再叫我一声。”
韩衡哭笑不得,不过也很理解,儿子一声不响跑了好几年,换谁也不放心再单独让这熊孩子出门。
“娘。”韩衡饱含感情地喊了一声,一把抱住薛云撒了会娇,又问过具体怎么赔每家佃户的千万,这才离开。
薛云依依不舍送他出了门,仍站在门上看韩衡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转回屋内。
包袱里有不少银票,韩衡粗粗数了一下,带碎银锭,快有一千两了。按薛云的吩咐,要是人没了的,按人头,一个十两银子,地呢到了当地打听清楚,再按年产贴钱好让佃户平安度过今年。
本来韩衡想等庄灵来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再走,车夫等不及,催了好几次。
合桃碰见了,才告诉韩衡说一早王府来过人,今天天子行猎,庄灵伴驾去了,最早也得大半夜才回来,而且不一定能过来。
既然等不到,韩衡就不等了,带上碧根、宋三,把隐在暗处的甲初叫了出来。
“你跟我去吗?”韩衡直接问。
“少主命属下随时跟着公子。”
“那就收拾东西,出这趟门时间不短,要十多天。”韩衡端详甲初身上那件黑衣,只觉从来没见过他换衣服,好奇道:“你到底几天换一次衣服?”
甲初一愕,囧道:“每天换。”
“那你收拾收拾,路上别藏着了,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像碧根他们俩那样,跟在我身边就行。”
吃了午饭,马车就上路,韩衡想来想去还是给庄灵留了个条,说去渠城办事,办完就回来。他拿毛笔写不来字,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得出来,末了,让丫鬟拿胭脂来,特别风骚地在末尾落了个唇印,还满意地左右看看,才拿栩栩如生的一只狗儿镇纸压住。
周围两个丫鬟一个小厮简直不忍直视。
“盯着点儿啊,别让风吹跑了,让小王爷甭太想我。”韩衡拍拍合桃的头,轻快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