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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5 章 ...

  •   今年冬天,南方分外的寒冷。悠悠有时候早上醒来,空调已经自动关闭了,而放在床头床边的一杯水竟微微结了薄冰,刚从被窝里伸出的手,触到杯壁,忍不住就会轻轻哆嗦一下。她穿着厚实的睡衣,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站在窗前,连阳光都像被寒冷彻底征服了,若有若无的躲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悠悠想起以前,她会在寝室跺着脚不想出门,然后那个人就会自动自觉的在吃饭的时间,提了她爱吃的东西站在楼下等她来拿——自己在睡衣外面裹着长长的羽绒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伸出手去接——他身长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多少眼光投注到那样英俊的少年和有些披头散发的少女身上,他却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最多只是叹气:“悠悠,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没去洗脸。”

      她捧起水杯喝完,忽然觉得其实寒冷并没有那么可怕。后来的专四、专八、考研,她天不亮就早起上自习,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自己却连哆嗦都不屑于打了。悠悠边吃早饭便去看自己的课表,今晚是倒数第二次课,已经上完的课时上自己轻轻打了勾,红色的一个,细细小小。她微微有些释然,见了一面,反倒将一切放下了。昨天有那样多的人,他们的距离如隔云端。再遇上了,一个点头或微笑,足以应付一切。

      维仪下午去找靳知远的时候,办公室空无一人。她着急去查看自己的邮箱,电脑屏幕倏然从屏保上跳回了桌面,却显示着主人离去前正在查看照片,少年的爱侣,拥在一起,脸颊相贴,酸甜可人的像是青柠甜橙调成的果汁。

      她丢下鼠标,,宽大的沙发上可以看见那个屏幕,又逐渐跳回了一闪一晃的屏保。小陈推门进来:“咦,还在等呢?”

      维仪站起来:“不等了。你见到他,就说我来过了。”她没有再等,犹豫了一会,向小陈要了一个电话,边走边拨,心里却微微叹气,她知道的靳知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懂事,都能克制自己,可是她宁愿要回以前的那个弟弟——骄傲,坦率,坚定,目光里的勇气一往无前。

      靳知远接到维仪电话的时候,姐姐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寻常:“知远,出来见个老朋友。”他立刻知道维仪在说谁,于是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直到维仪也开始带了不耐烦:“你什么时候做事这样拖拖拉拉?”于是迅速报了地址,啪的合上电话。

      她在门口讲完电话,才看到悠悠已经从出租车上下来,见到她扬声打招呼:“姐姐。”

      她们坐着喝茶,浅浅叙些往事——后来才发现,一起可以说的话题那样少——都是极聪明的女子,知道应该避开什么。于是说起工作,维仪笑:“原来世界这么小。吴宸我也见过的,是个好男人。”这句话让气氛陡然沉寂下来,悠悠掩饰的喝了口花茶,却觉得尴尬。维仪看看时间,眉心微微皱起来。

      直到靳知远走到面前,维仪微微抬眼,看了悠悠一眼,她分明见到他走进,却也只是安然的坐着,目光轻轻移过去,似乎见到的不过也是个寻常的熟人。

      三个人谁都没有多说话,靳知远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沉静,她近在眼前,可以看到容颜姣好,微扬下巴的时候淡然滑过的弧度,只是迟迟不再把目光望进自己眼中——他分明记得,昨天她在人群后面,她无意识投来的目光,其实全都映在心底。他却强忍住不去接触,他曾经狠心的打碎了了一次的东西,他忽然没有勇气去看看,那些比琉璃更清澈,比飞花更轻盈的东西,究竟还能不能恢复如常。

      维仪款款起身,走到门外,忽然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落地玻璃窗透明洁净,对坐着的男女,明明那样赏心悦目,时而低头啜饮,间或稍稍交谈几句——却分明都挡不住的寞落横亘在两人之间,僵硬着扭曲这方小小的空间。

      直到她仓惶的离去,靳知远触到大衣口袋里的相机,他将照片一一传进了电脑,打开时,记得自己曾经笑得那样爽朗的去安慰她:“天意让我们再去次黄山。”他一一翻看,原来那种心境,早就回不去了。

      天气是南方特有的雨夹着雪粒,往往雪粒子还没粘到地就已化了,他靠着车门,看着她一步步走来,从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清冷的想起拂开似有似无的香气,他直直的伸出手去,按住她的手腕——还是纤弱的似是微一用力就会折断。

      “靳知远,放开我。”悠悠简单的说,用力挣了挣,雨伞歪向了一边。

      靳知远低头看去,她的肤色白皙的透明,轻轻的喘着气,而自己的声音那样低,却深得能漾出最后一滴情感。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对不起”,于是连悠悠也安静下来,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迷茫。

      那一天,连天气都是哀凉的,他们互相从目光中触到的,不约而同的逃避,茫然,软弱。

      靳知远的手微微松开,忽然恼怒电话的声音。

      悠悠的声音也平静下来:“你先接电话。”

      他放开她,扫了一眼电话,神情刹那间有些焦灼:“阿姨?我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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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知远挂了电话,嘴角是极淡的无奈的笑。悠悠的伞已经落在地上,他便拾起,递回到她手上——声音重又沉静若水:“回去吧,小心着凉。”伞柄已经沾湿,触手而过,只觉得冰凉。悠悠打着伞看他离去,忽然出声喊他:“靳知远……你妈妈没事吧?”

      靳知远扶着车门,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妈妈身体向来不好。”他的眼角轻轻挑起,目光凝住的数秒,他竟舍不得挪动脚步,最后是雪粒缓缓的砸在了眼角,冰凉的似是泪滴。

      黑色的车子最终还是远远开走,悠悠打着伞,看见汽车尾部那道轻轻的烟雾,仿佛他的人,他的容貌,转瞬即逝——手腕处还带着隐痛,热度似乎并未散去。

      靳知远从医院赶回公司的时候,已是暮色重重,雪珠竟压倒了细雨,绵绵密密的落在雨伞上,发出匝密的声响,就像砸在心上,隐隐发痒。灯光昏黄,商业楼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此时却水渍四漫,暗暗蒙上了渍迹。

      他的办公室望出去,写字楼前人迹稀少,而地上隐隐一层白色的白色冰屑,居然能浅浅的积起一层,然后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靳知远转过身,抬腕看表,恰好六点差五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细微得让人觉得极为满足的轻轻逸出一声叹息——还是这样,永远会把时间扣得死死的,在最后一刻喘着气踏进教室,然后胡乱的找个位子挤在中间。

      于是连苏漾推门而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她的脚步素来就轻,只是见到侧影——初识的时候,他是天之骄子,就连沉默也是引人注目;后来她不顾父母的反对,毕业后把工作单位签到了这里,她执意要寻到他,那时他淡淡抬眼看她,连气息都是冰冷的,目光中隐约的锋锐气质让自己愕然,却还是想靠近——他并没有抗拒,也没有刻意疏离,对着她的时候,却遥远的像是和久别的故人说话。那么这么些年,自己究竟算什么?她有些嘲讽的笑笑,都是孑然一身的两人,她会挽着他去吃饭,可是下一刻自己将手抽离,他似乎毫无知觉。

      苏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赶来找他,只是周四这个时间,却由不得她不敏感——她一步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刻意没有去打电话,只是希望敲门良久,而里面不过是无人应声。可是她又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在里面,他舍不得不在。

      真是舍不得,舍不得割去那样多的东西,舍不得的心情,原来不过是见到他的一刻,想见到的是他眼神中片刻的欣喜——可是他永远不会给她。

      “靳知远,阿姨没事吧?我刚听说。”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脆爽些,“要不我和你一起再去看看?”

      “我刚从那边回来——她没事,老毛病了。”靳知远伸手将灯打开,似乎并不以为意,“我今晚有事。”

      连语气都不似送客,只是随意的告诉她这个事实——苏漾慢慢觉得脚开始发凉,她没有穿靴子,或者雪水慢慢渗了进去——声音中也带了寒意:“靳知远,你在等她吧?”

      靳知远终于转过身面对她,英俊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愕然,最后不过笑了笑。

      他从来直言不讳,那次卢城初见,打好了长篇的腹稿,一句句的想要说出来安慰他,他不过微微皱眉:“苏漾,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狼狈的创业,最拮据的时候恰好母亲又住院,将车子、原来A市、B市的房全都转手卖了,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他从来坦荡的任她在一边,原来——只是不在意,才由她旁观。

      “靳知远,就是因为我不是她,所以你一直让我在这里,你的一切都可以让我看在眼里,是不是?”苏漾扶着门把,忽然有些仓惶的回头。她并不想等答案,只是甩门而出,从走廊上灌来的凉风,吹不散的凉涩泪意。

      他在车里看了很久,悠悠在拦车,大约是下雪的缘故,总是满客——其实拐个弯就是十字路口,有经验的上班族们往往去那里拦车,而她还是这样,常常一根筋的认死理,总也不会挪地儿试试。

      那束灯光打来的时候,悠悠下意识的去挡了挡眼睛,寒风已经冻得手指发麻,悠悠犹豫了一会,已经看到他下车,只是简单的告诉她:“这里拦不到出租车,我送你回去。”

      “阿姨……没事吧?”悠悠勉强笑了笑,向他找了个话题。

      靳知远只是“唔”了一声,又略微转头看她:“怎么没人接你?”

      悠悠有些尴尬,只是笑了笑,声音很低:“他回A市了。”

      然而此刻吴宸的电话打进来却更叫她尴尬——他的声音那样大,几乎叫悠悠以为自己打开了扬声器。

      大约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了,吴宸在电话那边手忙脚乱的喊:“老婆,我的蛋怎么煮成了这样子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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