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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父子总归易,君臣应对难 ...

  •   德隆大街大将军府

      武胜门的情形,早有人报知了傅远泰。

      他自铜山关返京,就身染伤寒,加之先帝驾崩,又是极伤他心神的事,所以一直卧床修养,极少参朝。这一次,毓承帝武胜门摆下点将台,为崇侑及崇待送行,傅远泰索性也托病不去,免去不少麻烦。
      早些时候,皇上夜宿,傅远泰便已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时隔不久,傅以衔当殿受封,更让傅远泰觉得不妥,最令他生气的是,傅以衔竟然事先并未跟自己通气,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个当爹的却一点不知情。

      傅远泰最知道傅以衔的性子,极重情谊,幼年时因老夫人过世而离宫返家,与还是太子的崇奕分别时,极是不舍。当时就趴在傅远泰的肩上,一直说着“皇哥哥,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后来不知为何,竟与庄亲王世子崇待相交,感情日厚,俩人每日里相伴,直到崇待进宫办差。那之后,傅以衔就收敛心性,出门游历。傅远泰以为小山子这样的脾气,是最不宜在仕途上行走,虽然这孩子天分极高,但始终未准他入试。此番被圣上眷顾,想来也是命数,不过还是很担心,傅以衔淡泊名利,性及仁慈,于官场之道完全不通,自古有云,伴君如伴虎,毓承帝心性凉薄,城府又深,傅远泰深怕自己儿子一时应对有失,引来祸患。

      傅以衔自武胜门步行回府,他满腹心事,心乱如麻,一路行的曲曲折折,直走到日头偏西才进得大将军府。早有老家人迎了上来
      “小祖宗,老爷都找您一天了,您怎么才回来啊?”
      “心里烦乱,走走停停的,也没顾上个时辰。我这就去见爹,有什么事我自个也能担着,你们不必慌张。”

      傅以衔说完,撇下老家人,独个往西园子里去,行到大书房门口,也不敢擅自进去,只在门外躬身请安。
      傅远泰在里面哼了一声,才准傅以衔进去。傅以衔当然也听出傅远泰语气不善,一边往里走,一边寻思,九成是为了点将台赠笛之事。

      “看看你做的好事!”傅远泰坐在暖窗阁下的寿仙床边,见着傅以衔进来,便忍不住呵斥出来。
      傅以衔也只好垂手立在门边,只等着他说完。
      “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当着满朝文武群臣,你居然敢顶着圣上送笛子给崇待。你想要干什么?向皇上表明,你与那庄亲王一门交情莫逆吗?你与那崇待情谊深长吗?面圣献曲,你还知不知道丢脸?如果皇上对你起了疑心,怎么办?”

      “这件事情,孩儿自有道理。”
      “你有什么道理,倒说来听听,你有什么道理一定要趟崇待的浑水?”

      傅以衔伸手去摸腰间扇子,转念一想
      “爹和庄亲王,关系十分冷淡,平日里绝少往来。虽说,两家都知我与子候相交甚深,但这扇子要拿出来,免不了昨儿个荣盛昌里的话也要讲出来。到时定少不了一顿教训,落下打都是有可能的。现今说出来,也不起丝毫作用,不过徒增爹的烦恼,倒不如瞒下不说,行一步看一步,事到眼前再做计较吧。”

      心里拿定主意,只含糊的回话
      “孩儿时常听爹教诲,深知为臣之道,定当报国忠君。这先锋官一职,皇上本想要我去的,奈何文官怎能执帅印,所以作罢。今日点将台前,我赠笛于崇待哥哥,便是表明我虽身不能去铜山关,为主分忧,驰马疆场的心却是有的。再者,您今个抱恙在身,不能前去,而大将军独子赠笛于庄亲王世子,也好叫那些小人看看,别妄自猜测,钻了你们的空子。”

      傅远泰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愣了片刻,像是想着什么,又缓缓摇起头来
      “你仗着口舌之能,糊弄我老头子呢,倘若你今日不是殿下称臣,我又哪里会理会你和崇待的事情。你适才说的,都是道理,可没有一句是你今日赠笛的真实原因。说什么忠君报国,也要皇上肯信你才是。你与皇上,幼年时虽处过,但那时毕竟都是些孩子,只知吃吃玩玩,哪里来的心机肚量。现在你是臣,他是君,你们的交情不过是演给庄亲王看的戏码,你可别当真以为还有谁是你什么“皇哥哥”呢。”

      “这个孩儿自然明白。”

      “你记得,万言万行,不如克制缄默。你不懂为官之道,我只恐哪日你冲撞了皇上,给傅家引来祸端。眼下,皇上确实也是用人之时,九门提督,骁骑营,都是崇严济的人,要皇上相信他,却是难上加难。这里面的厉害,不必为父的多说。你心里也该有个计较的。这样的时候,你推选诚亲王在先,点将台赠笛在后,实是两边都得罪去了。罢了罢了,事已如此,只怕皇上那边是要传你问话的,定是要小心些。待一切都平定下来,你就跟皇上辞行,远离是非之地。”

      傅以衔心想,平定下来,还不知等到哪般时候呢。嘴里连连称是。

      父子二人正絮叨着,门上的家人进来回话,说宫里的王远臣公公来了,只在门上不进来,说情傅以衔快快跟他进宫去。
      傅远泰从床上“噌”的站了起来,
      “真快啊,说什么来什么。”用手指着傅以衔,“还愣着干嘛,自己闯下这祸来,还不得自己背?面圣时,切切主意,别说出什么和崇待的交情来。”

      傅以衔辞了傅远泰出来,便急急的往府门走。远远的就看见王远臣,搓手跺脚的样子。王远臣看着傅以衔出来,收起焦急的样子,堆着笑冲他打千
      “傅学士,皇上叫奴才来接您,咱们这就去吧。”

      “有劳公公跑一趟,但不知皇上传我入宫是为了,,,,”

      王远臣不等他说完,便抓着他,往台阶下走。下面有一盏紫色平绒小轿在等,王远臣一边撩了帘子,扶傅以衔做好,一边压低了声音说
      “公子爷,您是个七窍玲珑心,还能不明白吗?今儿你可把万岁爷气着了,点将台事毕回宫,我就没见小主子笑一下,一下午只冲着墙闭着眼,什么人递牌子,一概不见。晚膳也没用,就急着叫奴才来接您。一会儿您见了万岁爷,可悠着点,自己说话留神呢。”

      傅以衔点点头,就暗自思量着,再不出声了。

      天京禁城,洪鸣偏殿

      按规矩,即便被传的臣子也都要在殿外等皇上宣了才可以进去,不过入景和门的时候,王远臣就告诉傅以衔,一会到了,自己进去就可以,当差的奴才们只立在角门外侍候着,还说这是毓承帝特地吩咐的。

      傅以衔在门口立了一会,正想说话,就听见崇奕的声音
      “小山,进来吧。”
      傅以衔应了一声,便进屋,抬头看见崇奕正坐在那张花梨木书案后面,翻着书,也不抬眼看他。傅以衔忙跪下行礼,崇奕才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起来说话吧。朕这么晚找你来,为了什么,你心里也清楚吧。”
      “皇上可是为了点将台赠笛之事?”
      “天涯望月自沾衣,江上何人复吹笛?朕想了大半天都不明白,什么沾衣?为何吹笛?小山,你来告诉朕。”

      傅以衔见他脸上已变了神色,便想说几句体贴的话,想来想去,又把应付傅远泰那段拿了出来。谁知崇奕听到一半,便恼怒着站起来,随手将桌上那盏象牙雕的大吉葫芦式宫灯摔在地上,那本是广东巡抚娄原青去年返京述职时献的。象牙质地本就脆,加之是宫灯式样,又薄又空,摔在青砖面上,声音传出很远,象牙宫灯也摔成了粉末,有些许火花跳了几挑,就灭了。

      这洪鸣殿到了夜里,原只是四壁上架着六盏八角旋转宫灯,各自点一只寿仙烛。去年得了这大吉葫芦宫灯,崇奕很是喜欢,就一直摆在书案上。其他一应灯烛都去了。
      这会砸了这大宫灯,殿里一下昏暗起来。只听得崇奕厉声说
      “傅远山,你少跟朕说这些套话!忠君报国,驰马疆场,朕还用不着你呢!今天不止问国事,还问私情,你和那崇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以衔听他说的直白,心想,这种事情哄是哄不过去的,倒不如实话说了的好
      “回皇上,微臣与崇将军,本就是故友旧识。”
      崇奕见他答的痛快,更是生气
      “好的很呢,朕竟不知道,原来大将军府和庄亲王府都世交到这个份上了!”
      “皇上,微臣与崇待是私交,与家父及庄亲王没有牵连。再者,我们是少年相识,那时微臣还未受封,所以并无纠结党团的意图,还望圣上明鉴。”

      崇奕冷笑一声
      “旧识?天涯望月自沾衣,江上何人复吹笛?可见他这一走,你铁定是牵肠挂肚咯?怪不得当时劝朕不要用崇待做先锋官,朕以为你是,,,,原来,你只是怕与旧识分离啊!”
      “回皇上,微臣确以为崇将军不适宜先锋官,此事我也曾坦言对他讲过。”
      “你们倒是热络的很,先在朕这里说了,转身就去和他说。你拿朕当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朕给你的,朕都可以拿走!”

      崇奕越说越气,大踏步的朝傅以衔走过来,扳起傅以衔的脸,穷追不舍
      “什么沾衣?为何吹笛?你今天一定要对朕说个明白!”
      傅以衔起先还耐着性子,听崇奕越说越远,已丝毫没个君臣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恼他。崇奕扳了他的脸,咄咄逼人,令他避无可避,索性看着崇奕,一字一顿的说
      “泪沾衣,思君故吹笛。”

      这句话刚说完,傅以衔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大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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