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娥］江月年年望相似》辰木离火

6、五

　　五、

　　西海海岸的风浪很大，纵然今天杨戬于嫦娥带来的是一纸赦令，但是此刻风卷云涌的西海看不出半点的喜庆，如此的天气，渔人是断不会出海的，海鸥与海燕在巢中躲避风浪，阴沉的天，海水是黑的。
　　嫦娥此时只着一身素衣，并未穿着往日的紫袍。腥冽的海风扬起她的裙裾，将她的发丝也吹得凌乱了几分。
　　身着银甲的杨戬与她并肩而立，清瘦如他，仿佛要乘风飞去，羽化登仙，不知千年之前，她奔月之时可是这样的情形。
　　“杨戬，” 嫦娥轻唤，声音好似被风吹远，她的法力在仙家中是极弱的，孤身在广寒宫中，与世无争，法力于她又有何用，腾云尚可，可不识水性的她，此时的西海是断断下不去的。
　　“看好圣旨，跟在我身后即可。”杨戬的目光始终落在咆哮的海上，说罢便施展法术，将嫦娥带入水下。

　　“不知司法天神驾临西海，所谓何事？”龙王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未曾相迎，人人都道他是三界的英雄，可在老龙王自己看来，他不过是害得自己原本活波可爱的女儿无家可归而又被囚百年的罪魁罢了。
　　“西海龙王、三公主接旨，敢问龙王，三公主何在？”嫦娥见这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僵化，拿出旨意。
　　“老臣接旨，”龙王倨傲不在，忙离开宝座听旨，又安排道，“去将三公主请出来。”
　　“不必劳烦了，还望龙王引我们去三公主处，当面宣旨吧！”嫦娥有礼有节的说。
　　“如此，还请仙子移步。”老龙王在前方引路而去。

　　寸心并不在西海龙宫，而是被幽禁在龙宫之外的一个小院。没有婢女，只有门外两个看守的虾将。此处已被设有结界，又何需看守？
　　寸心居于此处三百多年，只有偶尔游到此处的鱼儿与她为伴，昨日一个小鱼精告诉自己天界开始施行新天条，寸心淡淡的笑，杨戬，你成功了。
　　院内有一方珊瑚石桌和几个石凳，与昔日灌江口的有些相似，寸心坐在珊瑚凳上，平静地看着鱼儿追逐，蹉跎着时光。
　　“参见龙王！”门口传来虾将的声音。
　　自己的父王，自从自己被幽禁于此之后，就从未见过他。他的样子，也有些模糊了，只记得父王胡须很白了，那时的自己常常会扯着玩。
　　在寸心失神之时院门开了，百年之后又看到那身银甲，这好像一场梦境。
　　这三百多年，这银甲的主人还是当初那个模样，他的样子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模糊，而是一天天，一年年，日渐清晰，成为她这三百多年唯一的想念。
　　寸心看着杨戬，这风华绝代的司法天神，往事一幢幢一件件涌上心间。这样的凝望，全然忽视了一旁的龙王与嫦娥。
　　“西海三公主接旨，”嫦娥只觉心下郁结，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想快些宣旨离去，“今天道重施，万物重律，西海三公主之行，并无逾律，特此得赦，恤其幽禁之苦，特许上仙之位，享凡间供奉香火，钦此。”
　　“老臣领旨谢恩。”龙王见女儿依旧痴痴的站着，忙接过旨谢恩。
　　四海之中，也只有四海龙王和同金蝉子西行取经的白龙享有供奉，赐予香火亦是一项殊荣。宣旨的嫦娥心下哂笑，纵使龙族命长，可这上仙供奉的虚名与百年的寂寞煎熬相比，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
　　“小仙宣旨已毕，也当告辞了，陛下和娘娘还待我复旨。”嫦娥对接过旨意的龙王说，“烦请龙王引路。”
　　嫦娥并不想理会此时的杨戬和寸心，他们之间有着自己不能介入的千年，是当年的自己，晓以所谓的大义与责任，杨戬方迎娶了寸心，之后他们之间有了千年，追本溯源，嫦娥还是脱不了干系。寸心因他而被拘三百多年，自己又如何插得上话。
　　“仙子请。”龙王向嫦娥一揖。
　　素白的身影莲步轻移，出了这僻静的院落，原本看门的虾将也随龙王一同走了。
　　曲径通幽，寂寞庭院，只余这二人。

　　六
　　“嫦娥姐姐！”行至龙宫正殿，嫦娥正想请龙王将她送上岸，却见东海四公主听心急急地进来，此番她上天庭，听闻嫦娥带了赦免寸心的旨意到了西海，就急忙赶来了。
　　“见过龙王，”听心的礼行得仓促，“寸心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四公主，”嫦娥将听心拉到一旁，有些犹豫，“杨戬···在那里····”
　　听心看了一眼难掩落寞的嫦娥，不知该从何说起。
　　“听心你先把我送出西海吧，陛下和娘娘还待我复旨。”嫦娥向龙王福身，“嫦娥这就告辞了。”
　　“仙子慢走。”龙王还礼道。

　　“姐姐，”听心看着嫦娥，欲言又止。
　　只是这片刻功夫，西海以是风平浪静，朗朗晴空，只是海风依旧凌冽。
　　“送到这里就行了，我先回天庭了。”嫦娥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没等听心回答就腾云而去。
　　瑶池复旨时，嫦娥面色平静，仿佛那只是事不关己，她和杨戬都是最好的戏子，知道如何最成功的将自己隐藏得最深。

　　一步步，挨近那冰冷的广寒宫，纵使那里有四季飘香的玉桂，也不能使它热闹分毫，想来桂花也是寂寞的，不能枯萎，不能凋零，年年岁岁的开着，但也只有这冷冰冰的地方能让自己心安宁片刻。

　　“嫦娥姐姐，”那一身绚丽的红，正是四公主听心。
　　“你不是在西海吗？”嫦娥有点诧异，隐隐猜出了她是为何而来。
　　“你莫要介怀，杨戬···真君对你真心可鉴···”听心只觉得词穷，自己魂魄寄于聚魂鼎的日子，威震三界的司法天神那一声声的叹息，是如此的苍凉，虽然自己可以听得他诉说，但能抚平他伤口的也只有那一道月光而已。
　　情就是这样的东西，一旦认定了那一个，其他全都变成了将就，而杨戬是连将就都不肯的那个人。
　　“听心，我们不谈杨戬好吗？”嫦娥笑的有些苦涩，“其实我好生羡慕你，或许还有些妒忌。”
　　“这是为何？”听心不解。
　　“你曾在他困厄时与他相伴，当我们人人唾骂他时，你却知道他的苦衷，而我却次次与他争锋相对，将他一伤再伤。”嫦娥看向那株玉树，“那日以后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被魂飞魄散的是我···”
　　“姐姐休要如此说，”听心开解道，心上也松了口气，看来嫦娥心中还是有他的，“此举凶险，真君也有他的苦衷。”
　　“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是···”嫦娥蹙眉。
　　“嫦娥姐姐对此如此介怀，不如找那个人当面问个清楚。”听心笑着看着那个向这边走来的杨戬。
　　顺着听心的目光，嫦娥也见到了那个人，大概是要回昆仑，他换上了一袭黑袍，更显得他身形颀长。只是他为何又上天庭了？

　　“见过真君。”听心见礼，“不知真君为何去而复返？”
　　“四公主，嫦娥仙子，”听心礼仪周全，司法天神也不能落下，“杨戬此去昆仑需些时日，只是放心不下我三妹一家，还望二位多费心。”
　　“真君有托，我们自然上心。”听心答应着，只怕这司法天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们和三圣母相交匪浅，怎么会不上心？
　　“多谢，如此我便告辞了。”杨戬笃定的看向嫦娥，作揖离去。
　　一直沉默的嫦娥看着那背影，刚刚那一眼，不知他是何意，却看得自己心安。

　　“既然人家都说了，那我们就去看看三圣母吧！自沉香大婚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聚过，最H好把百花也邀来！”听心噗嗤一笑，不由分说就拉着嫦娥走了。

　　往昆仑去的路上，杨戬心事重重，见了寸心，只觉得她因自己遭了很多的罪，自己欠了她良多，但看得嫦娥的落寞，他心中却是宽慰的，起码她会为自己动容，他承认，此去是为了让她心安，只是想为他与她日后的相见，找一个借口，杨戬就是如此，对自己心爱之人，总是容不得她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