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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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传递的速度没那么慢，但是事关大英帝国对清国的态度，又涉及到在远东的利益方针，议会肯定会讨论很久。郁凌还没收到回复，李鸿章那边又递来请帖请他吃饭了。
这次的饭局仍然设在万芳园，白日的万芳园景致与夜间不同，却也别有一番美感。不同于上一次宴会，郁凌的座位倒还是右侧的首座，李鸿章却是在左边第二位。
他上方坐着一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立领对襟绣福禄寿马褂，头戴镶翡翠瓜皮帽，腰饰痕都斯坦玉麒麟佩，踏翘头皂靴，面容端肃，气度不凡。他的眉毛先密后疏，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斜斜地往上勾去，宽鼻阔口，唇上两撇修得整整齐齐的八字须，看着是个厉害人物。
“华生爵士，老夫为你引见，这位是我大清和硕恭亲王。”随着李鸿章的话，此人的身份也彻底明了。
和硕恭亲王，爱新觉罗·奕訢。
这个男人自二十岁及冠便被咸丰帝命为领班军机大臣，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更是全权钦差大臣。一八六一年咸丰帝驾崩，他和两宫太后联手发动辛酉政变，成功夺取了政权，被授予议政王之衔，距今已有二十年余。虽然后来因遭到慈禧的猜忌被革除了议政王头衔，但依旧身处权力中心，早已形成了一股“人上人”的威严。
郁凌并不在意奕訢的人生经历，他关注的是，奕訢如今的立场——他是洋务运动的主要领导者。
李鸿章这次替他和奕訢牵线，也未尝没有与他进一步合作的想法。毕竟，奕訢可以算是洋务派的领袖。郁凌一边微笑着应酬，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利用奕訢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利益并非于他，而是于中国，于华夏。
“华生爵士，幸会。”奕訢的神情语气十分矜持，甚至略显傲慢。可他对着郁凌微微欠身的举动，行的又是英国的礼，一时间倒是叫人无从分辨他究竟是高傲还是谦和了。
“早就听闻亲王殿下的大名，今日终于得以相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奕訢态度不明，郁凌的应对也变得相对谨慎起来，“不过，因为早先并未得知亲王殿下会来，倒是不曾备下见面礼。”
“我听李中堂说，不久之前，爵士送了他九百支来复？”奕訢说着，便是一笑，“没有备下见面礼也无妨，我也不贪心，爵士给李中堂九百支，给我一千支也就够了。”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开玩笑，眼神却又有那么几分认真，两者的界限十分模糊，叫人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当真。还有他的自称，就连八旗早已没落了的勛贵子弟都是一口一个爷的，奕訢堂堂和硕亲王，居然用“我”。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郁凌却对奕訢有了一个初步认识。
奕訢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毫无破绽。他就好像是一团轻雾，随着情境千变万化，让人捉摸不透。
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般滑不留手的人物了。
“本来，亲王殿下既然开了口，我也不应该拒绝。”郁凌略带歉然地笑了笑，“只可惜，才送了李大人九百支来复，如今，我是真的拿不出一千支来。”
“哈哈，我也不过随口一说，倒让爵士为难了。”奕訢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放心，我和李中堂不一样，就算要问你要木仓，也不可能白拿。”他笑起来的时候，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气质，很容易使人心生好感。
就算是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的态度依旧是模糊不清的。
这是在向郁凌暗示想要购买木仓支，还是说，只是简单地转移话题略过刚才的尴尬？亦或者，他只是心血来潮突然想要打趣一下李鸿章？
一般来说，当有人说了这种含义模糊的话时，郁凌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许端倪来，可这次却不然。比起虽然圆滑、却到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意的李鸿章，奕訢给郁凌的印象，要更加高深莫测一些。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没有一开始就答应那“一千支来复”的要求的缘故。如果当初他没有一口应下李鸿章“几百支英械，说不定李鸿章也会显露出这般交际手腕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是英国人，而奕訢身为洋务派、一心想着“师夷制夷”，无论他表现出什么样子，其中心思想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自己这里尽可能多的为大清引进西方的科学技术、军工设备。
换而言之，不管奕訢如何行动，占据主动地位的始终是郁凌自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因此，郁凌也并不十分担忧。相比恭亲王奕訢，他真正放在心上的，还是索尔兹伯里侯爵、或者说内阁的态度。郁凌对奕訢的话“断章取义”了那么一下下，又给索尔兹伯里侯爵发了一封电报，说是清国的和硕恭亲王有意向大英帝国购买军械。
‘恭亲王殿下向我正式提出购买请求，希望能够得到曾在陆军服役过、或是现役的武器。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交易，尽管鸦片贸易已经合法，但清国仍然存在抵制鸦片的声音。合法的军工交易，可以彻底扭转大英帝国与清国之间的贸易逆差。’
‘若再答应将海军士官派遣至大清、担任天津北洋水师学堂的教师，届时，清军师从大英帝国的士官，配备英械。时间越久，受帝国影响越深。长此以往，渐与印度无异。’
这些话倒也不能算是凭空捏造，未来拥有无限可能，说不定就会变成这样呢！对于索尔兹伯里侯爵来说，这些话毫无疑问拥有极大的诱惑力。
比起自由党，保守党属于鹰派，侵略性更强。前任领袖迪斯雷利是英国殖民帝国主义的鼓吹者，他担任首相期间，大力推行对外侵略和殖民扩张政策。大英帝国也的确在他的领导下扩张了海外领土。不过自从去年英军在阿富汗战场以后接二连三的失利使得迪斯雷利威信大失，如果不是刚好碰到布兰德子爵的案子，如今的英揆可就是格莱斯顿了。
索尔兹伯里侯爵作为迪斯雷利的心腹，政治观点自然也和迪斯雷利一路。像这种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不用发动战争就可以获得一个媲美印度的殖民地的事情，就算只是一种可能性，索尔兹伯里侯爵也肯定会心动。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这段话是形容资本的。大英帝国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这个国家的首相毫无疑问是一位资本家，而上下议院里的绅士们，有很大一部分仍然鼓吹着殖民帝国主义。
他们怎么会不动心呢？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在现实世界，郁凌作为郁家家主、商界巨鳄，他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资本家。对于这类人的心思，他再了解不过。
这封电报发出去没多久，伦敦的回复就来了。索尔兹伯里侯爵对他的提议表示认可，很是夸奖了一番他的能力。将英国对清军事相关事务全权交给郁凌负责的同时，还在电报中暗示，如果此事进行得顺利，女王可能会破例赐予他伯爵之位。
看着电报上的英文字，郁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尽管注定了与大英帝国的伯爵无缘，但兵器贸易既然已经过了明路，也得了索尔兹伯里侯爵的准话，郁凌便放开了手和洋务派做交易。伦敦那边自然送过来许多英军刚退下来的武器，除了这些之外，郁凌还藉着大英帝国的名号，利用空间将不少更加现代化的木仓械卖给了大清。
中国的未来会怎样，虽然他并不确定。但无论如何，郁凌有信心让中国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的这几十年，变得比原来更好。
至于谢清歌之前说的“不得好死”......
嘛，不得好死还是算了，死于非命就可以了。
郁凌开始策划自己的死亡，甚至还计算着该怎样用自己的死亡给中国——如果可能的话——带去利益。他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商人，追逐着一切可能的利益。不过这件事并不着急，距离他“死于非命”还有很久，他可以趁着这些时间打造出一个细致完美的计划。
而在死亡之前，他要尽可能多的帮助如今还叫做大清的中国。
回顾自己在现实世界的经历，二十五年的岁月里，傻白甜的少年时光占了一半还多，颓废堕落一年，争权夺利三载，之后七年，没有哪一刻停下掠夺的脚步。
他一点一点将郁家发展扩大，“郁凌”这个名字变得广为人知。许多家族从此落魄，破产富豪不知凡几。他被称为青年才俊，被誉为天之骄子，更有人以“人生赢家”来形容他。
那个时候，“爱国”对于郁凌而言，不过是时不时地捐个千百万，响应国家号召的同时，也博得一个好名声。
但事实上，家国始终在心中。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7-1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