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6、第六章

　　军营里的日子比较忙碌，练兵，排阵，偶尔还可以与别人切磋武艺，修沐之日还可邀上一丛副将出去打猎，自有一番逍遥。

　　沈岸还是最喜欢这个地方，果然没有了女人，烦心事也少了很多。

　　且说又是一日修沐，天也不错，不当值的将领相邀至十几里开外的西山猎狐，开春之时那山上常有白狐出没，若有幸猎得一只，那毛皮做做围脖或是兜帽是极好的。狐狸狡诈难猎，不过好在那山上有许多野味，这一趟总是亏不了的。

　　一行人带好弓箭干粮和水，浩浩荡荡往西山去。

　　这一群人都是弓箭好手，时至正午便也得了不少猎物。资历最长的忠叔觉得过犹不及，一行人这才罢手。只待中午用些干粮和野味之后专心去逮那不见首尾的白狐狸。

　　副将们七手八脚收拾起猎物来，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考兔子和野鸡的香味，就着带来的酒水，真是一次不错的野宴。

　　吃饱喝足，歇息一会儿，谁都没忘要去逮白狐狸。大家皆是想要上马再猎，沈岸亦是如此，不想一名参将却与诸位躬身请辞。

　　这一群男人当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去，玩笑到他是不是想当逃兵，拍逮不着狐狸惹人笑话。

　　“诸位弟兄误会了，在下只是想去西山后边那村子给我娘子捎带些东西。”那参将姓曹，长得一副忠厚模样，人也是十分憨实，不太经得起别人玩笑，忙辩解到。

　　“哟，真是夫妻恩爱啊——不知捎带的是什么东西呀？”曹参将这般，反而引得众人更加想要逗弄。

　　“那村子原是我娘的老家，有户人家做得一手好梅干，我娘子如今害喜得厉害，我···我想给她带些，我已和营下兄弟调了班，明日家去一趟。”这参将老实得将因由到来，说到自己娘子有孕，面上还多了几分傻笑。

　　“如此，便快去吧！你们这些小儿，莫要欺负老实人！”忠叔发话，曹参将得令，谢过之后打马上了一条小径。

　　“待孩子出生，可要记得请我们喝满月酒啊——”

　　不知是谁一声喊，众将又是一阵哄笑。

　　“一定！”那跑出一程的曹参将勒住马，大声应了，有策马而去。

　　之后大家便专心寻那白狐的踪迹，可惜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日薄西山，大家收拾东西归营，不提。

　　忠叔看得出来，自狩猎归来少主人的心情就不好，草草用过晚饭就一个人窝在营帐里擦拭他的黑铁长剑。

　　其实忠叔有个地方弄错了，沈岸是自曹参将离开后便有些郁郁。

　　沈岸觉得原本自己算是个尽职尽责的将领，也不愿在领兵时有太多的儿女情长，加之他觉得临行前对柳凄凄的安排已是妥当，倒也不怎么记挂。当年自军中收到家信知道凄凄有孕，他亦是高兴了一阵便就过了，一心带兵打仗。

　　可是方才参将那一言，反而让他想起沈府中的一个人来，还想了一路，以至于都无心狩猎，他满脑子都是那夜她伏在床边一脸苍白满头虚汗不住干呕的模样，抑或是她头发微微凌乱抿着嘴角躺在雕花床上的样子。

　　沈岸觉得定是这日子太清闲了，他才会有时间想这些事情，他有些悔了，那夜真不该一时兴起进了榆枫院。

　　将将过了年，他就来到了京畿营，而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间了。沈老爷的生辰将至，而沈岸与沈老爷生辰也就差了四天，他的生辰也不远了。上面的人也还算体恤，沈家还未说什么，便主动准了沈岸半个来月的假，允他归家给父亲贺寿，顺带着自己过过生辰。

　　尽责的少将军留下了自己最信任的老仆忠叔在营中，寿是要贺的，好在沈老爷不是整生日，沈家也一向低调，不必大办，然而军营中起码要留下几个自己信得住的人。京畿营的人不比沈家军，这两个多月他办公虽未受阻碍，却也马虎不得。

　　······················

　　沈岸回到沈府时已将近子时，也不敢惊动父母，亦不想惊动风荷院的柳凄凄，打算洗洗风尘就宿在外院。

　　然而待他来到了榆枫院的外墙边，他就有些恼了自己了。他又这般临时起意的过来了，这临时起意的因由是，他同那曹参将一样也带了些梅干回来，这些梅干是他偷偷买的，忠叔都不知情。他想着这个家里最需要这种东西的应该是宋凝，于是便又不分时辰的来到了这里。

　　但是沈家怎么会缺这种东西呢？宋凝又怎么会要他的东西？沈岸更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他不知道宋凝已经过了孕吐那几月，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他揣着这包梅干踟蹰了片刻，把它扔进了附近一口枯井里。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沈岸又故技重施，轻巧越过院墙，时隔三月再度潜进了榆枫院。

　　现在的沈岸是完全大好，摸到宋凝的卧房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宋凝月份大了，身子渐沉，夜间有些不安稳，侍茶便留了占长明的小灯，不至于太亮且可以让她看清些轮廓。

　　侍茶原本是想进卧房陪侍的，但是宋凝自小如男儿般养大，实在是不习惯如此，婢女和嬷嬷们只能作罢，侍茶侍剑和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只好分住在她卧房两侧，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赶到

　　今夜月色不错，但是对于沈岸这样潜入别人院子里的人来说并不太好，虽然他动作敏捷，可宋凝又岂是泛泛之辈？今夜她睡得不太安慰，方才起夜躺下，就隐约听到窗下的响动，瞥见窗外快速闪过的黑影时她也惊出一身冷汗。

　　之后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外面那人不知是在对她的窗户做什么手脚。实际上那只是做贼的沈岸在轻轻跳开窗纱而已。

　　宋凝摸了摸自己藏在枕下的匕首，将它握在手中。轻手轻脚下了床，摸到窗边，轻轻拨开锁窗的机括，好在她虽然身子有些沉，好在还没有到十分笨重的地步。宋凝捻起一枚铜钱，想要将长明的灯盏灭掉，奈何右手受过伤，失了准头，将整个灯盏打翻了。所幸灯是灭了，灯油洒了却没烧起来。

　　外间的人停了停，随后他推了推窗，竟是想要开窗。被撤了机括的窗户开了条缝，宋凝瞅准时机将手中的匕首投了出去，反身又去拔挂在墙上用来装饰的短剑。

　　看来方才那匕首并未伤到那人，反是窗户忽而开了，一道黑影越了进来。落地声音很轻，果然是好身手，这院子中护院的家丁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宋凝更加警惕了几分，她是女子，不善近身格斗，而此时手中也只有这一把未开刃的短剑，只是这贼人当真大胆，居然敢夜闯将军府。

　　那贼人也十分机敏的觉察到宋凝的方位，几步腾挪欺身近前，就着幽暗的月色，准确的制住了宋凝握剑的左手。

　　宋凝吃痛得松了手，剑未落地发出声响，被那人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