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辰木离火

27、二十七章

　　将军府花园的末语湖畔的末语亭上，沈岸已是立了许久。

　　“少爷，入秋天凉，加件衣裳吧！”忠叔提了灯笼，抱了件斗篷过来，沈岸自榆枫院出来以后，便站在此间一动不动，已是过了两个时辰。

　　“呵，忠叔，我今日才发觉这末语亭名字取得真好，末路，末路，末语，末语。”沈岸自嘲，任忠叔给他披上斗篷。

　　“老奴斗胆，不知少爷同少奶奶说了什么，不过少爷亦是清楚，这一年来朝中局势紧张，老奴想着此事轻率不得，还须少爷妥当善后，如今不是伤怀之时，少爷千万保重。”忠叔叹了叹，都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沈岸是他看着长大的，因得老将军家教严格，心志向来是坚韧的，如今如此消沉，今日粒米未进，李忠并不乐见。

　　“我晓得，吩咐下人备水摆饭。明日母亲要去礼佛，烦忠叔与母亲说一声，且请她换个日子吧！我明日有事相商。”

　　沈岸自己系了斗篷带子，匆匆就往回走。李忠得了吩咐，往沈老爷夫妇处去。

　　…………

　　第二日，沈老爷处，沈岸已是说了那信件的事。

　　“竟然有这样的是，今日她因私心昧了你一封信，岂知明日会不会昧下上头的军情机密？！”沈老爷作为军人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妇人，往往就是祸起萧墙的因由。

　　“为何分明是与你的书信，为何会到了一介妇人的手上？就算你当日认了她为救命恩人，但有些东西未必要全给她看！你以为天下女人，都同你娘一般！没眼力见的东西？！”沈老爷气极，他与自己的夫人成亲二十多年，沈家后宅就从未出过这样的事。他冷眼瞧着，他这儿子，待那柳氏真是好过头了。

　　“老爷……莫要动气，如今要紧的是赶紧找着那封书信，且那柳氏该如何处置。”沈老夫人连忙劝到。

　　“且由她担着这名头，先将那封书信找到再说，莫要惊动了她，此事务必隐秘。”沈老爷说到。

　　“知道了。”沈老夫人称是，这内宅之事，还是她出手比较好。

　　然暗中派人寻了几次，却是没什么结果。

　　是夜，沈岸敲着棋子，思衬此事，凭证他与柳氏的相处经验，推断柳氏会将东西藏在哪一处。

　　沈岸没有选择去找柳萋萋对质，回想几次她阻止自己与宋凝接近，沈岸知晓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来。说也奇怪，原先他一心想着柳氏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弱质纤纤，不得不说是及其维护柳氏的，可如今将自己放到局外来看看，竟也发现许多蹊跷，他枉为一军之将，竟然连如此大的破绽都看不出。

　　柳氏如此娇弱，又如何将他从尸山血海中找到，带到黎姜两国的交界？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沈岸，彼时他被风沙伤了眼，且长时间昏迷不醒，自是不知自己走了这么远，亦没有概念自己昏睡了这么久，事后柳萋萋解释是其与祖父去采药时自己发现他，然后再去找祖父来一同把他拉回去的，这倒也说得通。沈岸一心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做深想。之后沈岸伤将好之时，柳萋萋年迈的祖父一夕之间故去，她成了一介孤女，沈岸因此更加怜惜。

　　如今沈岸沉下心来分析此事，看柳氏第一次见宋凝的表现，定然是见过宋凝的。她曾经对自己的那一番说辞，不可谓不圆滑，且拦下了那一封信。如今想想柳氏那满眼无辜泪光盈盈的模样，沈岸心底里生出一阵恶寒来，宋凝送来的那封信是否还在柳萋萋的手里，若是被她销毁那还好说，可是若是还在，可是一封毒药。然柳氏拿到了信和玉佩，玉佩未毁，反而故意带了出来刺激宋凝，还真是用心良苦。
　　故此沈岸推断，那封信应该还在，他必须将那封信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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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妆容衣着无不精致，沈岸几乎认不出她是当年药庐中那个质朴娇憨，与自己说上几句话还会脸红的女子。

　　沈岸能虚与委蛇一次，则就能虚与委蛇第二次。何况今日来此间是有所图，沈岸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拿到那东西，且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又岂容自己失手。

　　因而在见到柳氏那一刻，他面上一副关切深情的模样。嘘寒问暖，将柳氏哄得十分开心，故而他点了许多平日里爱吃的小食且专挑工序复杂那一种，让柳氏去做，柳氏自然欢欢喜喜去了。

　　沈岸对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跟上去“帮忙”，而忠叔守了屋门，沈岸决定亲自去找。

　　其实沈岸要找的东西明显得很，正是柳氏的妆匣，这匣子是沈岸寻来给她的，里面有一个极为隐秘精巧的暗格。既然下人们已经试着找过而无获，沈岸担心再这么找下这些下人不甚去惊动了柳凄凄，更加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故而选择自己出马。

　　开妆匣暗格的方法还是沈岸手把手教会柳氏的，沈岸轻松开了暗格，遗憾里面没有自己想要的书信，却只有几个散包的药材。沈岸不敢都拿走，只每包取了一点点，再小心将它复原。

　　沈岸环顾柳氏的屋子，曾经柳氏居住过的外院已经找过，风荷院也是找了。只愿这柳氏不要是将这信件埋在了某处，而那些曾经服侍过的人，又不能轻易用来审讯。

　　沈家的生活看起来平静，谁知朝中是否有人盯着，这件事情自然是越隐秘越好，可惜曾经服侍柳氏的心腹嬷嬷已经被老夫人处决了，不然就单她一个，倒是可以拷问一番。柳氏毕竟照顾过他，且他们还需要，柳氏担着沈岸“救命恩人”这一名头，他们也乐见柳氏小心保守这个“秘密”，继续冒着那个身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审她的。

　　沈岸得了那些药，直觉告诉他柳氏将这药藏得这么隐秘，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然而他最想要的那封信还没有找到，他看了看柳氏的床榻，他们曾经在此耳鬓厮磨，翻云覆雨，可是如今沈岸只想劈了这床。柳氏待他其实十分尽心，然而沈岸作为一个男子，对柳氏的这番行径十分憎恶，他难以原谅柳氏对他的欺骗。

　　正是这一份厌恶让沈岸对这床榻多看了两眼，他忽而想起一件事来。这床榻上的鸳鸯枕是柳氏一直带在身旁的，那时她含情脉脉，说有了这鸳鸯枕作陪，就算沈岸出征，自己一人在此也不怕了。

　　沈岸忽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欲望将这枕头拆开看看，可是这枕头一拆，定然会被柳凄凄察觉，沈岸拿起那枕头看了看，心生一计。

　　第二日，沈老夫人遣了人来，要带柳氏一同出去礼佛。因昨日沈岸对柳氏说自己求了请，明日老夫人会带她出去，要她规规矩矩，莫要触怒老夫人，诚心礼佛。他不欲见柳氏这般禁足于此，想求了娘亲将柳氏禁足的时间减一减，且希望能与柳氏有一个孩子。这当然是沈岸的假话，不过正合柳凄凄的心意，她今日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待老夫人那边来人，也就恭恭敬敬跟着去了。

　　沈岸隐在一旁，看着柳凄凄离去的背影，他何曾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对柳氏使这般心计。老夫人前脚出门，沈岸就带了自己的奶娘进了风荷院。

　　“奶娘，我想将这枕头拆开看看，你可否将其复原。”沈岸将那枕头递了给李嬷嬷。

　　“这还是让老奴来拆，保证缝好时看不出来。”李嬷嬷接了枕头，看了看针脚，拿起小剪，小心拆解起来。这样的老奴，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会多问。

　　“少爷，你怎么晓得这里面有东西！”李嬷嬷从中摸出一个小布包，沈岸拿在手中摸了摸，里面似乎是纸张紧紧卷成的小卷。小小的一卷，塞在这么个枕头里根本摸不出来。

　　不得不说，沈岸的直觉很是准确，这正是他要寻的东西。

　　沈岸看了看他枕了这么久的鸳鸯枕，还真是讽刺，柳凄凄竟然真的把东西藏在这里。

　　沈岸得了东西，待李嬷嬷把枕头缝好，他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无误后，即刻带了东西去见沈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