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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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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能比鲜红的血液更刺激眼目,当凌茹杉看到急救床上躺着的赵淮军时,她浑身发冷,是不是自己的血也跟着流出去了?
日盼夜盼的他,终于回来了。如果知道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她宁愿再等下去。
医生跪坐在他身上,进行心脏复苏,护士手里提着血浆袋。而他,静静躺在床上,睡姿安详。
她知道,他只是在睡觉,他很累,睡得很熟而已。
张明婉走到急救床边,跟着一起进了手术室,赵顾北被小谢搀扶着去了医生办公室。唯有凌茹杉,站在原地,不进不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至急诊室再没有护士匆匆忙忙走过,凌茹杉才默默走到墙边,扶着墙慢慢坐下。
重新梳理好松散的长发,她用手不断擦拭着脸颊,可是再怎么擦,还是满手的水渍。
李绾和凌国辉刚进急诊室大门,就看见自己女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哭,无声无息,一个人压抑地哭。
李绾眼眶一红,抱住自己的女儿。
“妈妈……”
“孩子,你还好吗?”
凌茹杉点头,“我不能让他一醒来就看见我哭的样子,我一会儿就上去。”
李绾仰头,长舒一口气,“杉杉,你这样子让妈妈很心疼。”
凌茹杉从她怀里起来,“妈妈,我没事。”
李绾看着自己女儿,替她抹去泪水,“好,我们一起上去。”
“夏珩,你要当爸爸啦,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我和宝宝一起等你。”
“救我,夏珩。”
“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我怀宝宝了,求求你们…啊!!!啊…不要,走开!啊…不要碰我…呜……夏珩救我….夏珩!!!”
“医生,医生?”黑蜈蚣叫了乍仑两声,都没有反应。
“恩?”乍仑睁开眼,眼神有片刻的迷茫。
“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蝎子精,红蜘蛛被抓,眼镜蛇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黑蜈蚣看了眼毒蜥蜴。
乍仑点燃一根烟,“去云南,你们先出去吧。”
黑蜈蚣和毒蜥蜴觉得今天的医生很反常,虽心里充满疑惑,却也不敢问。两人默默退出去,关上门。
二十平米的小屋,顷刻间布满云烟。
“是什么让优秀的缉毒刑警沦落为一个毒枭?”赵淮军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乍仑露出一丝苦笑,优秀?呵。
06年,出完任务回来的他,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噩耗,父母惨死,妻子被凌辱,陈媛当时疯癫的样子现在还历历在目。优秀,他从来不觉得。只觉得讽刺,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的刑警还不如一个毒枭,至少他现在有花不完的钱,上不完的女人,吸不尽的毒品。
一个被抛弃的刑警,没有优秀,只有报复,无尽的报复。
“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尽我受过的痛苦,赵淮军,别让我失望。”
手术室大门紧紧合上。
凌茹杉在父母的陪同下,坐在门口。
赵顾北此时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走到凌茹杉跟前,“淮军手术过后可能会送去戒毒所。”
什么?
凌茹杉望着赵顾北,“戒毒所?”
赵顾北在她身边坐下,手里的拐杖靠在一边,“他被注射了高浓度毒品,需要戒毒。”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凌茹杉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刘医生,病人的左手打不开。”准备给赵淮军安插仪器的护士说道。
“那就换只手。”
张明婉一直在观诊室注视着手术台上的全过程,期间一名护士递给她一份血检报告,她看过后,将整张纸揉成一团。
变态。
四个小时后,手术结束。
“弟妹。”
趴在床边的凌茹杉坐起来,“鲁大哥,你怎么下床了?”
她扶着鲁霄天坐下来,鲁霄天看向赵淮军,“我来看看他。”
“鲁大哥,你们是去缉毒了吗?”
“你都知道了。”
“淮军被注射了毒品,医生说要送去戒毒所。戒毒所那么恐怖,我不想他去。”
“看来还是我晚了一步。”
“鲁大哥,你不必自责,是那些毒贩太卑鄙了。”
鲁霄天看了她一眼,“以淮军的身份,他可以在家里戒毒。”
“真的吗?”
“恩,他是特种兵,身份特殊。”
“茹杉……”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呢喃。
凌茹杉马上凑过去,“是我,淮军。”
赵淮军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左手,“拿好它……”
凌茹杉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是婚戒。
忍了很久的眼泪似决堤般泄出,她握住他的手,哽咽,“傻子,你怎么这么傻……”
鲁霄天看着相拥的两个人,默默退出房间。
刚走到自己病房门口,就听见一个人大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今天只不过晚来一会儿,你就自己到处瞎跑。医生允许你下床了吗,你跑什么跑!”
肖敏走过来,扶着他走回房。
鲁霄天瞅了眼肖敏,“你一个小护工怎么脾气比我还大。”
“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担心我?没想到现在的护工还蛮有职业操守。”鲁霄天翻身上床。
肖敏对着他后背比了一拳,你才护工!
醒来没多久的赵淮军,感觉全身乏力,起鸡皮疙瘩,还伴随着轻微的抽搐。
凌茹杉知道他是毒瘾犯了,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淮军忍一忍,一下就过去了。”
赵淮军此时只觉得脑袋发晕,心跳加速,胸口有一股烦闷之气。
“茹杉,去叫医生。”
凌茹杉看他痛苦的模样,连连点头,“淮军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叫人进来。”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过来。
他们将赵淮军紧紧按压在床上,用松紧带死死绑住他。
“医生,麻烦您轻点。”凌茹杉在一旁心疼道。
赵淮军扭头看向她,努力压抑身体蠢蠢欲动的烦怒,“茹杉,出去。”
凌茹杉摇头,“我不走。”
赵淮军看着她,额头上全是细小汗粒,“出…去……听…话。”
凌茹杉贝齿紧咬唇瓣,一顿,“好。”
看见她的背影,以及缓缓关上的房门,赵淮军重新躺回床上,强劲的毒品侵蚀了他的意识,血液在沸腾,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大声叫嚣着,毒品,给我,快给我!他死死握住拳头,克制身体的抽搐,手背上薄软肌肤被绷带勒出条条血痕,只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爬满了万千蚂蚁,细细吸食他的躯干,那个声音又跑出来,受不了,快爆炸了,煎熬,给我,快给我。
身上的病服全部湿透,头发亦如水洗一般,他双目瞠大,“啊!——”
门外的凌茹杉,双手死死揪住自己衣摆,栖身靠在墙边,低着头,黑色鞋面上落下一粒粒眼珠。
入夜三更,走廊上只剩下微弱的廊灯,她轻轻推门走进去。
床上的人,已经熟睡。
她轻悄悄走近,看到他放在外面的双手,刺目的伤痕,心疼得麻木。
仅仅两天,他已经消瘦得颧骨突出,眼睑下青黛深深,她附身吻上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爱你。”
从未说过,而此时却很想很想说给你听,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义无反顾。
经过医生批准,赵淮军办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
“茹杉……”午睡中的他忽然惊醒。
张明婉打开门,端着一碗药汤进来,“杉杉上班去了。”
赵淮军支起身,坐起来,他做梦了,梦见她离开自己,走得决绝狠心。
张明婉将药汤递给他,“把这个喝了。”
辅助戒毒的药物。赵淮军端起碗一饮而尽,张明婉看着自己儿子,“妈妈相信你能做到,杉杉也是。”
张明婉走后,赵淮军一直站在窗边发呆。
茹杉,会如乍仑所说的那样吗?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之恒,来军区大院一趟,尽快。我不知道我还能维持多久的清醒。”
路之恒挂断电话后,立即驱车前往。
赵淮军将手里的短信调出来,推给路之恒,“你详细说明一下。”
路之恒看了眼短信,当时他发的短信内容是:乍仑真实姓名夏珩,曾是05年十佳缉毒刑警,06年,昆明市发生一起灭门惨案,死者正是夏珩的父母。而夏珩的妻子也被毒贩强、暴,并且流产。
“你怎么了?”路之恒问他。
赵淮军沉默片刻,说道:“乍仑给我注射了毒品。”
路之恒凝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在调查鲁上尉受伤时。情报员向我递交调查结果时,他想抢在我前面拿到,那时我就对他有点疑心。后来一次,他带我去见毒蜥蜴时,我更加确定了自己怀疑。当时所有保镖包括毒蜥蜴手里都拿着枪,我就觉得很奇怪。既然有保镖保护自己,毒蜥蜴为何还要自己拿枪?之后我想,他拿枪其实是为了保护乍仑。”
路之恒点头,“古一已经对他们犯下的罪行,招供了。今年本市的枪击案,去年C市的拐卖儿童案,都是乍仑指使他做的。”
“那么乍仑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怀疑他已经心理变态了。现在我们有直接证据证明乍仑的全部犯罪过程,我已经下达了全国通缉令,他跑不掉的。”
路之恒久久得不到回应,抬头发现赵淮军整个人都在发抖,头上冒着虚汗。
“毒瘾犯了?”
“恩。”
“淮军。”凌茹杉刚下班回来,推开房门,就看见赵淮军和路之恒两人对持而立。
“带她出去!”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赵淮军锁上房门。
凌茹杉被路之恒架住不能动弹,只听见房内有大力砸东西的声音,和他痛苦的叫喊。
“你不能进去。”
凌茹杉放弃挣扎,她懂。
路之恒收回拦住她的手,倚在墙边,“配合药物治疗,大部分症状7-10日内会消失。想减轻他的痛苦,可以采用针灸。”
一个小时后,房内安静下来。
“妈,你和爸去休息,我来照顾他。”凌茹杉对同样等在房门外的公婆说道。
张明婉看了眼赵顾北,“让杉杉照顾吧。”
赵顾北点头,杵着拐杖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叹了口气。
房内,赵淮军疲软地坐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凌茹杉踢开碎渣,蹲在他身边,拂去他额头上的汗粒,亲了亲,“淮军你又挺过了一关,真棒!”
赵淮军靠在她怀里,对上她鼓励的眼神,他弯起嘴角,他究竟在怀疑什么,他应该相信她。她是他的爱人,他不许她离开,也不能离开她。
毒怕什么,有她陪着我,有她等我,这就是最好的解药。
凌茹杉脸贴上他发顶,蹭了蹭,带着万分坚定,“不怕,我会一直在,我们一起努力。”
外面阴沉的天,大雨即将来临,寒风冷冽,屋内,紧紧相拥的两人,温暖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