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私人的事》深海哑风

2、第1章

　　邹还回到燚城以后，在城南远郊一个新建的别墅小区里，租了间独栋别墅，一个人住着。

　　周五晚上快到十点钟的时候，一个朋友来他的住处与他见面。

　　邹还给来客和自己各泡了一杯西湖龙井，又切了一盘用盐水泡过的菠萝充作茶点。

　　邹还把他的喜好记得很清楚。

　　对方吃了一块菠萝，又喝一口茶，说：“谢谢。”

　　他从随身的黑皮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白色塑壳文件夹，递给邹还：“电子文件传输容易留下痕迹。这是我用手机拍下以后，用家里的打印机打印出来的。”

　　邹还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问：“这是？”

　　这份文件虽是翻拍打印的，但非常清晰。

　　纸上显著位置处，印着一个名字。

　　整张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字，只有右上方有一张小小的照片。

　　这是一份简历。

　　坐在邹还对面的人说：“今天终面，萧珏钦点了这一位。白迪和黄杉都淘汰了。”

　　这个结果出乎他们意料。邹还微微蹙眉，目光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仔细扫过。

　　他将简历很认真地看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任何细节。

　　这个过程中，邹还既没听到对方的说明，也没从简历里瞧出端倪。

　　邹还将简历上的名字念出声来：“时可期。这是何方神圣？”

　　带来简历的人闻言苦笑。

　　“不知道，真不知道。时可期是燚城大学英文专业应届硕士，没有工作经验，本来在简历筛选阶段就该淘汰的。但是终面必须要三个人，朱咨安为了保白迪，一开始就打算安排两个有硬伤的炮灰来陪太子读书，时可期当炮灰正合适。黄杉有K国鹰校本硕文凭，又有在华康任职的工作经验，朱咨安一开始不想让她进终面，但我替黄杉说了话，她自身条件也过硬，朱咨安也就不好坚持，勉强让她也进了终面。但没想到，萧珏这一回，既没听朱咨安的，也没听我的，倒挑了这个叫时可期的。”

　　邹还看着简历右上方的大头照片，若有所思。

　　年轻女生，大眼浓眉高鼻梁，五官端正得无可挑剔。略宽的下巴，让她少了几分女性的柔美之感，却平添了些许英气。

　　她留披肩黑发，戴一副无框眼镜，白衬衣、黑西装。如此泯然于众的打扮，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

　　只凭这一张纸，邹还也想不通萧珏为何会钦点她，于是追问一句：“终面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我不在。终面是萧珏跟她们分别单独聊的，没有别的人在。结果出来后，朱咨安很诧异，还去了一趟萧珏办公室。但萧珏这回似乎很坚持，没改口。”

　　邹还将简历从文件夹里抽出，放到一旁，说：“这个留给我。”

　　——分割线——

　　经济不景气，工作很难找。

　　时可期已为求职奔波了近三个月，前前后后遭遇过不少挫折。

　　一开始踌躇满志，到后来自我怀疑。个中艰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

　　时可期的室友唐心比她强点，通过家里长辈的关系，走社会招聘的通道，谋得了萧氏集团总部人力资源处的职位。

　　那天，唐心对时可期说：“有一个董事长翻译兼秘书离职了。领导说，我们都可以内部推荐自己的朋友。你要不把简历发给我一份，我帮你投着试试。”

　　没过几天，唐心就通知她去面试。

　　面试只有两轮。第一轮面试时，时可期与同来的应聘的几个候选人聊了聊，后来又找唐心问了问情况。

　　应聘者里除了她，都有过三到五年的工作经验。

　　而且，其中还有两三个是毕业于英语国家名校的硕士。

　　时可期感到自己希望渺茫，没想到竟然接到了二面通知。

　　二面即终面，会由董事长亲自同候选人聊。

　　时可期心里燃起希望，却又不敢抱太大希望。

　　她那天早早地便去了。有人将她领到十层，让她在一扇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坐着等。

　　这一层的工位，不像她上次去过的七层那么密集，整体环境似乎也要安静许多。

　　偶有人接电话，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时可期没等太久，电梯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三十岁上下，高高瘦瘦，十分英俊。长睫毛下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这天然的弧度，让他整张脸孔都显得温柔友善。

　　她好奇地看过去一眼，不意竟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时可期便笑了笑，而后低下头移开了目光。

　　她坐的位置是一小块休息区，身侧是过道。那个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从她身旁经过，似想起了什么，又掉头走回来，喊她的名字：“时可期？”

　　她吃了一惊，即刻便站起身来。

　　这一下动得太急，她放在膝盖上的包包滑落在地，发出“砰”一声响。

　　这声响在安静的十层显得非常突兀。

　　时可期的面皮薄得很，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她赶紧蹲下身，想把包包捡起来。

　　那人却比她动作更快，先一步蹲下身去，把包捡了，递还给她。

　　时可期面红耳赤地接过，低声道：“谢谢。”

　　他笑得很温和：“不客气。我是萧珏，你今天的面试官。让你久等了。”

　　这就是萧氏集团的董事长么？竟然这样年轻。

　　而且又英俊，又温柔。

　　时可期心中，很轻易地，就对对方生出了好感。

　　萧珏似乎备齐了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必备要素。年少、多金、帅气。

　　时可期默默吸气，跟着他往前走，来到办公区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前。

　　办公室的门外，隔着一条走道，有几个工位。萧珏对离门最近的那个工位上坐着的人说：“俞姐，麻烦你倒两杯水给我们。”

　　被他唤作“俞姐”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穿着深蓝色工装套裙的女性。她站起身，目光在萧珏和时可期身上扫过，含笑答应：“马上送进去。”

　　办公室很大，收拾得很干净。

　　萧珏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说：“请坐吧。”

　　时可期便坐下身去。

　　他将外头的西装脱了，信手挂在一侧的挂衣架上。西装下头是一件纯白无印花的短袖T恤。

　　“今天挺热的哈。”

　　萧珏说了一句。

　　时可期意识到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局促地搓了搓手，应道：“是的，一天比一天热了。”

　　萧珏远远站在办公桌旁，微偏过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好青涩的女孩子。他心里想。

　　萧珏从桌子下方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只文件夹，很随意地捏在手里，走到时可期身前坐下。

　　时可期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萧珏低头，翻看文件夹，找出属于时可期的那一页。

　　萧珏语气平和随意：“燚城大学英文专业的高材生呀。我以前认识一个才女，是你的学姐，很厉害。”

　　时可期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哪一位学姐，说不定我知道。”

　　他掀起眼睫，将目光从简历上移到她脸上，含着笑说：“她叫苏苹，你认得吗？”

　　时可期倒真听说过：“好几个老师上课的时候都提过苏学姐。她还在校的时候就已经在联合国做翻译志愿者。我们上课时，还用过她同声传译的会议视频资料。”

　　她惊觉过来，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莫名感到自惭形秽，低下头去补充一句：“我……我没有学姐那么厉害。”

　　“哈哈。”她的话，落在萧珏耳里，只叫他觉得十分有趣，不由莞尔，“你们学校英文系多少年也才出一个苏苹，你倒也不用跟她比。毕竟我这里，也比不了联合国。”

　　时可期脸又有些红，心里却轻松起来。

　　萧珏道：“不过，这次你应聘的职位，对中英文互译能力是有要求的。”

　　时可期鼓足勇气，答：“一面的时候，我们都曾现场试译过。”

　　她今日既能来到他面前，说明一面时对专业水平的考核，她是已经通过了的。

　　萧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忽然改换了英文，同她说了一句话。

　　换了语言，萧珏说的话仍然是一般地平和随意。只是在问她家乡是哪里。

　　虽然词句简单，但萧珏的发音纯正地道，听起来竟似是老派典雅的英腔。

　　时可期讶异之余，立即换了英文应对。

　　一场面试下来，气氛轻松，不过是用英文闲聊而已。

　　萧珏虽则位高权重，但并给带给她威压之感，非常亲切。

　　时可期浑浑噩噩，离开萧珏办公室许久后，方才回过神来。

　　她坐地铁回学校，先回寝室换下了面试时穿去的正装，用衣架小心挂起来。

　　时可期换上一件日常穿的长袖T恤和牛仔外套，看看时间尚早，便定了手机闹钟，而后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来，修改毕业论文的初稿。

　　到了时间，时可期就出门去。

　　唐心是本地人，但家离工作的地方远，所以最近还住在学校里。

　　时可期约了她一起吃晚饭。

　　刚出门，就接到唐心发来的微信。

　　“可期，你被录用了！董事长来了一趟人力资源处，我亲耳听见他跟主管说的。”

　　时可期呆住。

　　一个年轻男生骑一辆自行车，背着书包戴着耳机从她身边经过，不防她陡然停步，赶紧拧动龙头，从她身边擦了过去。

　　“小心点啊美女！”

　　时可期回过神后，那自行车早走得远了。

　　她往路边靠了靠，不再挡住别人的路，拿着手机给唐心回微信。

　　手指在手机上摁着摁着，时可期傻笑起来。

　　她总算是找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