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算个命？》武墨休

198、天牢

　　“大将军来了。”

　　早就得到宫里太监消息的天牢的狱长听到守门的来报，立刻整理好衣服，带着几个随从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下官窦....，”

　　还未等狱长跪下，慕容毅已经伸出手，
　　“窦大人不必拘礼，我是来看我那个罪臣六儿的，你只管领我进去就是。”

　　“大人这个称呼可不敢当。”窦狱长虽然没有再坚持下跪，身体却弯成了一个弧形。
　　“齐公公已经派人来通知下官今儿大将军要来，里面一切都准备好了，请大将军随我来。”

　　虽然天牢关押的都是身份高贵，或者地位特殊的人，下等监狱自然是比不得。可监狱终究是监狱，一路跟着狱长狱卒等人沿着狭长昏暗的走廊向前走的每一步，慕容毅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平日里慕容毅对慕容不凡要求极其严格，可慕容不凡毕竟是慕容家唯一的独苗，眼见着唯一的儿子在这阴暗潮湿的牢里受苦，慕容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带路的窦狱长自然看得出大将军慕容毅心里的酸涩，于是边走边客气地轻声道，
　　“大将军无需太过担心，天牢虽冷，可这人情还是有的。小将军在这，别的我这小官也做不的什么主，可下官绝对可以保证，我的手下不会故意刁难小将军，让小将军受不必要的苦。”

　　听了窦狱长的话，慕容毅心里顿时安心了许多。

　　“我儿犯下重罪，已经不是小将军，窦狱长不必如此称呼，只请窦狱长可以对小儿有些关照。”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窦狱长谦卑地低下了头。

　　窦狱长一直都是个明白人，这牢里关来的人，好歹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大元，虽然进来时说起来都是人犯，归他看管，身份仿佛都比这个狱长低下，可难保这里的人哪天出去后又飞黄腾达了，如果在牢里刻意为难，等人出去了，日后报仇，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因此，窦狱长的话到不是故意奉承，其实他对牢里的人能善待的总是尽量善待。

　　“小将军，大将军来看你了。”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狱卒打开门上如同小儿手臂般的铁链上的铜锁，窦狱长立刻恭敬地让到一边让大将军慕容毅走进了牢房。

　　也从窦狱长那里听到爹要来看自己的慕容不凡，听到走廊里熟悉的脚步声时就猜到爹来了，早早站在门口，看清来人后，慕容不凡立刻跪下，头重重地叩了下去。

　　“不孝儿慕容不凡叩见爹。”

　　“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慕容毅沉下了声音，随后转过头对着窦狱长道，
　　“不知窦狱长可否让我父子单独谈会话。”

　　“大将军说的哪里话，您们慢慢谈，慢慢谈。”

　　听到窦狱长和手下都离开后，慕容毅叹了一口气，对着地上的慕容不凡道，
　　“你起来吧，和爹坐下说话。”

　　慕容不凡的牢房和其他天牢的房间一样，虽然不大，却桌椅，睡床都有。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已经脱下小将军战袍，穿着牢衣的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的慕容毅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可知罪？怎可没有等皇上下令，自己就带着人去行宫救人？”

　　原本以为出了这等大事，爹一来会和平日里一样不打自己一顿就不错，骂肯定是要骂的，可慕容不凡听的出来，此刻爹的问题虽然严厉，语气却毫无预料般的平静，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惭愧和难受。

　　“是儿鲁莽了，当时只想着快去救人，一时间忘了君臣之礼。”

　　“你且说实话，救人时可有私心？”

　　虽然慕容毅没有发火，听了这句话的慕容不凡却坐不住了，站起身，再次跪了下来，头贴在了地面。

　　“果然如此。”慕容毅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听你娘说你和小毛，我还觉得断然不可能。”

　　沉默了一会的慕容毅终于重新开口，
　　“皇上和我说过了，并不真的打算惩罚你，只是想让你消消这目中无人的傲气。肖贵妃如今情形很不好，她只这一个心愿，既然皇上做媒，你就应了吧，也好早日离开这里。”

　　“爹，你也是知道的”慕容不凡抬起头，朗声道，“骄阳公主为人跋扈，行事乖张，孩儿真的不想娶她为妻。”

　　“爹当然知道，”慕容毅无奈地看了看儿子，“可是她终究是公主。”

　　“可孩儿已经娶了妻，小毛如何是好？”

　　“你和小毛的婚事本来就不作数，当初小毛入府的时候不是和你拜过兄妹？你要明白，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做主，何况你这婚事还是皇上指的。小毛那里，我慕容府不会亏待他们的就是。”

　　“爹，孩儿原本是不想成婚的，”想到曾经答应小毛春狩回来后教她骑马，答应小毛的爹一定可以解决公主纠缠，日后风光迎娶小毛的慕容不凡此刻心如刀割，
　　“当初为了挡灾消难，孩儿也就应承了这婚事。至于和小毛日久生情，孩儿其实也不曾想到。孩儿若是不娶妻也就罢了，若是娶妻，也想和爹娘一般恩爱白头，骄阳公主是万万不可能的，请爹成全。”

　　“你让爹如何成全？让爹去抗旨吗？”慕容毅心里也是万分的无奈，其实若论性格，慕容毅也是挺喜欢小毛这个孩子的，而骄阳公主那样的进了门，怕不是家门不幸。
　　“我慕容府一门忠义，难道到了你这里就要反了？”

　　“爹，孩儿从小听爹和老耿爷说的，为人要行得正，坐的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慕容不凡强忍住悲愤，慨然而言，
　　“孩儿之前已经找过岳父大人，告诉他日后正式迎娶小毛过门，如今却要孩儿去和岳父大人反悔，孩儿不能。”

　　“你不能，爹去说就是，想必叶屠夫不会不答应，而且，”慕容毅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小毛昨儿已经离开慕容府了。”

　　“小毛离开了？”听到此刻的慕容不凡顿时心疼难忍，于是扬着头不管不顾地大声喊了起来，
　　“不错，我这做屠夫的岳父大人哪里敢不同意，毕竟若孩儿娶的是公主，孩儿的岳父可是皇上，爹再次攀了一个好亲家。”

　　“放肆！你这是指责爹势利小人吗？”慕容毅的怒气也腾腾冒了上来，
　　“你娘为你茶饭不思，老祖母这般大年纪也是夜不入眠，你居然说出这般话来，孽障！”

　　“啪”的一声，站起身的慕容毅给了儿子慕容不凡一个狠狠的耳光，望着儿子嘴角留下的血渍和眼里绝望的眼神，慕容毅强忍住就要流出的老泪喊道，
　　“你怎么还不懂事！”

　　“孩儿不孝，请爹息怒，”慕容不凡的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既然小毛已走，孩儿一世不娶就是。”

　　“你！”打了自己如今唯一最心爱儿子的慕容毅心在滴着血，看着自己的手，慕容毅踉踉跄跄倒退着离开慕容不凡的牢房，耳边还在想着“求爹成全”的余音。

　　“大将军。”和慕容府的仆人慕容忠和慕容小义等在外面的窦狱长，望着面色惨白，人仿佛转眼老了很多，失去大将风范的慕容毅，几个人立刻冲了上去，推开打算扶住自己的众人的手，慕容毅刚要强打精神说话，就见一人走上前，语气淡淡打着招呼，
　　“慕容世伯。”

　　“啊，齐三儿你也来了。”看了一眼神情严肃的齐佳，慕容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太子那里请过话，我可过来看看不凡老弟。”

　　“很好，你们是好友，我这做爹的无能为力，兴许他会听你的。”

　　“我可以试试让他听我的。”齐佳的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只是伯父可愿看到不凡老弟日后和我一样做个废人？好在我媳妇儿是个明理之人，不凡老弟怕是比我要....。”

　　“惨”这个字齐佳不忍心说出口。

　　望着摇着头的齐佳消失在牢房的背影，慕容毅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慕容府和齐府一向交好，齐佳当年的那点事，齐相倒是不曾隐瞒过慕容毅。一直都很看不起齐佳为了一个表妹白白荒废了大好才华的慕容毅一想到自己儿子日后若是也沦落至此，抬起头望向天的慕容毅不由老泪纵横，
　　“难道天要亡我慕容一家？”

　　“老爷，”站在一旁的慕容忠，慕容小义和几个家丁纷纷跪下，也跟着泪如雨下，“老爷可要保重啊。”

　　望着穿着男儿装的小毛提着放弓的小箱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慕容老夫人和秦氏，两人都不由一怔。

　　“小毛，你这是？”

　　“老祖母，娘。”

　　自从慕容不凡被一路押解进京，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慕容不凡的小毛知道了事情原委后，偷偷躲着哭了很久，和慕容雪珊闷闷不乐坐轿子回到京城后，小毛立刻回到自己屋子收拾了东西，也不等慕容老夫人召见，自己就跑到了老夫人的房间，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我本是屠夫家的女儿，刚嫁入慕容府时，其实很担心被官家的人欺负，想来小毛一定修了几世的福，慕容府从上到下都对我如同己出，还给我配了丫鬟伺候我，小毛跟着雪珊姐姐认得了些字，和老耿爷学会了射箭，原本想着三年的时间会学到更多的东西，只是，只是，...”一直告诉自己一定不哭，不敢开口提慕容不凡的小毛说着说着想到在牢里的人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小毛求老祖母和娘，让小毛今儿就回家和爹团聚。”

　　虽然那日慕容老夫人说了要和小毛开口提不凡娶公主的事情，可认识小毛以来，这个孩子给府里带来不少快乐，秦氏也想到小毛为了救雪珊被骄阳公主推进御花池，若是骄阳那种为人刻薄又跋扈的儿媳妇，秦氏到是宁可小毛留在府里。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二人，看到小毛懂事地主动提出离开慕容府，本就对小毛有了感情的慕容老夫人和秦氏，心里甚是难过，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哎，小毛，快起来，”慕容老夫人站起身，拉住小毛的手，爱惜地摸了摸，
　　“你体谅我们的为难，老祖母心领了。你也知道，我们慕容家就这一根香火了，而且皇命难为啊。”

　　“我懂。”红着眼睛的小毛使劲点了点头。

　　“你大嫂长平公主什么都和我们说了，其实老祖母开始是有些生气的，毕竟这种事，你们怎么可以瞒着我们长辈。不过，”慕容老夫人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既然你们有了情，你这回去怕是也不好，我和你娘这几日商量过了，你也是皇上指过婚的，如果你愿意，公主毕竟是皇上的女儿，你可愿意委屈给我们不凡做个二房？”

　　听到这里的小毛脸一红，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抬起了头，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以前最大的心愿是可以加入慕容军和花木兰一样杀敌建功，再不济和爹一起开个肉铺，不想嫁人，可是认识不大哥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是不是大房二房我其实不介意，只是小毛不愿意和公主分享不大哥，小毛和爹说好的，如果嫁不了不大哥，就和爹回家乡继续开肉铺，小毛不嫁人一样可以活得好的。”

　　“慕容府给我爹和我很多东西了，我走只要这身老祖母帮我找人做的练箭的女靠，还有不大哥送我的弓，其他我都不要。”

　　“既然如此，蜻蜓说了想和少夫人在一起，你把她也带上吧。”

　　这个晚上平日里一起吃饭的厅堂内，慕容府的女眷们都目呆呆地坐等着慕容毅的归来。

　　“小毛是个有骨气的好孩子，可惜了。”慕容老夫人打断了屋里的沉默。

　　“我和妹妹说过了，”眼睛哭得红肿的慕容雪珊道，“日后去她家乡看她，请老祖母到时候一定要答应雪珊。”

　　“这事以后再说，你爹今儿去牢里劝服你六哥，若是老天庇佑，你爹今儿就带着你六哥回来，凡事再好好商量。”

　　“老夫人，老夫人，”慕容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门口慕容小义焦急的喊声响起，
　　“不好了。”

　　“怎么了？”受了惊的女眷们一起站起身，望着从门口连滚带爬，一头大汗的慕容小义跪倒在门前，
　　“老爷被皇上也下天牢了。”

　　“什么？”慕容老夫人手指微颤颤地指向地上的慕容小义，“怎么会这样？到底是又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我们带人去劫天牢吧？”跟着慕容小义一起跑进来的门子慕容开红着眼睛，握紧了拳头。
　　“大真，小天已经赶往北营，只等老夫人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