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圈，白日梦》临井言

6、寒夜漫步

　　回去的路上，李昱珩走在前面，顾谣稍稍错开一步走在后面，刚好可以踩到李昱珩的影子。顾谣小心地避开了——小时候和父母晚上回家，顾谣贪玩去踩父亲的影子，被母亲制止，说是人的影子和人的魂魄气息相关，踩了影子，那个人的运势都会不好。
　　李昱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走。
　　“听说前辈您过段时间要出国拍戏”顾谣小声问道。
　　“对啊，辛苦你们要陪着我把我的戏都赶出来。”
　　“不辛苦啊，反正我99%的戏都是跟你，拍完了也就解放啦。”
　　“这么不想拍戏啊？”李昱珩笑道。
　　顾谣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是啦，我觉得演电视剧和演电影还是不太一样，而且这个角色有一部分要表现得天真浪漫，感觉有点负担……而且公司那边安排晓乐出唱片了，这个时候也好，不会和一些大牌歌手扎堆，新人比较容易打出来，我还是得回去看看……”
　　李昱珩看着她避开窨井盖一步一跳的样子，心想，你现在这样就天真浪漫啊，奈何人一多就冷心冷面的模样……
　　“晓乐跟我讲，前辈您也出过唱片……”
　　“我那个不能跟你们专业的比……”
　　“没有啊，我听过，我整张都听完了，前辈的声音很好听，晓乐还给我看了你fanmeeting时现场唱的视频，前辈您唱歌很厉害了，音准很棒。”
　　“我被你这么夸是不是可以说出去炫耀一下？”李昱珩笑着看她。
　　“您以后……还出专辑吗？我帮您写歌好吗？之前您帮我，还没报答您呢！”顾谣也笑眼明媚地看过来。
　　“你真觉得我唱得还行？”
　　“我从来不骗人，”顾谣说着举起一只手，掌心向外作发誓状，“其实我觉得您声音很好听，念台词也好听，那种语调……听着很舒服。”顾谣锁缩着手放在身体两侧，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摇摇晃晃像只企鹅。
　　“真要报答我的话……”李昱珩故意拖长话音，“真要报答我的话，下次我fanmeeting的时候来做我嘉宾跟我合唱吧。”
　　“我吗？Fanmeeting？”顾谣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过来。
　　“对啊！”李昱珩也停下来看着她。
　　“嗯……”顾谣也学李昱珩的样子故意拖长话音，然后故作沉思状，“这个嘛，我得考虑一下！”然后皎洁一笑。
　　李昱珩刚要说什么，对面跑来一个人。
　　“昱珩，我看着像你，听着也想你声音，果然是你!”
　　“啊，子峰，好久不见，你……夜戏？”李昱珩看清来人后上前跟他拥抱。
　　“对啊，累死我了，只想回去马上睡觉，都不想洗这一头发胶……”杜子峰抱怨道，“诶？这位是……昱珩，不会是女朋友吧？嘿嘿！”
　　顾谣在有人来时就本能反应缩到了李昱珩身后，这会儿杜子峰正探头探脑看过来。
　　“瞎说什么，这是顾谣。”李昱珩转头看了一下顾谣，“顾谣，这是杜子峰，我朋友，也是个演员。”
　　“您好！”顾谣探头问了声好，又缩了回去。
　　“原来是顾谣啊，久仰大名啊，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随便说说。”杜子峰挠挠头皮，结果挠了一手发胶。
　　“没关系的，前辈。”顾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束。
　　“前辈不敢当不敢当……”
　　杜子峰还想寒暄几句，最终还是被他的助理拖走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拍戏，没几个小时可以睡觉了。
　　杜子峰一走，顾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李昱珩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周晓乐怎么说的来着，哦，社交障碍？”
　　“怎么，歧视患有障碍的人士啊？”顾谣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不敢不敢，”李昱珩笑着连连摆手，“我在想，你在我这儿也没这样啊……”
　　“对哦……”顾谣自己也才突然意识到，“我第一次见您也很紧张啊……后来……估计是哮喘犯了被您看到，反正这么狼狈的样子您也看过了，就突然感觉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顾谣无奈摊摊手，“不过谢谢您啊，帮我保密。”然后冲李昱珩感激一笑。
　　“之前也没问你，那天怎么犯地那么厉害？”
　　“本来那天早上就不太舒服了，后来去洗手间不知道谁抽过烟，我闻到了越来越不对劲，本想快点回去喷药，但还是没来得及……”
　　“哦，烟味催发……”李昱珩若有所思。
　　“被我弟弟狠狠骂了一顿，哎，真是一点点做姐姐的尊严都么没有！”顾谣努努嘴。
　　“哈哈，你弟弟很贴心……”
　　顾谣突然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很温柔地语调说道：“是啊，我弟弟是我的太阳。”
　　李昱珩想到媒体对其家世的报道，称顾氏姐弟父母双亡，其母孤儿院出身，其父家世显赫，家族势力庞大，媒体也不敢深入挖掘，或者说知道但不敢作相关报道，毕竟姓顾的大家族不就那么几个……
　　李昱珩看着顾谣低头垂目的样子，月光落在她的眼睫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柔和的，嘴角还带着微笑。
　　李昱珩知道，此刻，她的心是宁静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电梯里出来，顾城背靠墙站在电梯对面。
　　“回来了？”顾城冷着脸问。
　　“哦……我有点闷，出去走走，给你留了字条……”顾谣呐呐开口。
　　顾城上前一步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回走：“我看到了。”
　　顾谣扭头飞速地跟李昱珩告别：“前辈，晚安，谢谢你的秘密基地。”
　　李昱珩对她笑笑，顾城一下把顾谣塞进房间，转身关门的时候看了李昱珩一眼。
　　李昱珩坦然地接受了那审视的目光，这个少年，真像个小狼崽。
　　他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自己茶几上的那两盒烟——前几年那件事后染上的坏习惯，累的时候压力大的时候总会抽几支……
　　眼前又浮现顾谣那次哮喘病发时痛苦的神色……
　　李昱珩走过去，拿起那两包烟，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喃喃自语道：“害人害己的东西，也是时候戒掉了……”
　　这边房间里，周晓乐下午回公司录音去了，现在只剩下姐弟二人。顾谣进屋脱下羽绒服扔到沙发上，头发因为静电炸开来糊了一脸，她简单粗暴地一把撸起扎了个丸子头，转身看到顾城盯着自己看。
　　“怎么啦？”顾谣怕他生气，语带讨好之意。
　　“林繁给你打电话了？”顾城盯着她的眼睛，顾谣对着他可说不了谎。
　　“你……你听到了？”顾谣迟疑着。
　　“我没听到，”顾城话语一顿，“我看出来了。”
　　“哎呀，我跟他真的没事了，他就随便打打，抱怨一下生活什么……”顾谣上前摇了摇顾城的手臂。
　　“没事你还出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那种人要断就断干净，一直这样他就会像附肉之蛆，啃你肉噬你骨！”顾城猛地拔高嗓门。
　　顾谣看着顾城激动愤恨的样子，不由地抓住他的双臂，眼眶一下子红了。
　　“阿城……我真的，真的，清清楚楚地认识到我和他之间不可能了，但是没有必要弄得像仇人一样吧。我刚去美国的时候，没有他和安妮，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想，我和他的确是不合适，我们都太看重自身了，说到底我们都很自私，所以一旦有冲突就会分崩离析。我真的想明白了，但我需要时间去适应……”
　　“你想明白了，那他呢？”顾城皱着眉看着她。
　　“……你说呢，他要是心里不明白，他会走吗……他无非是不想面对罢了……”顾谣放开抓住顾城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
　　两个人都沉默。
　　顾城走到顾谣面前蹲下，看着她，然后问：“那，那个李昱珩怎么回事？”
　　“什么怎们回事？还有啊……你不能这么没礼貌，人前人后都没个称呼。”顾谣戳戳顾城的脑门。
　　“你们怎么走一块去了？”
　　“哦，我刚出门，他送南姝前辈，然后估计是看我心情不好吧，带我随便走走，他对这里熟。”
　　“他干嘛对你那么好？”
　　“啊？对我好吗……”顾谣撅起嘴想了一下，“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啊，很温和，很细心，很友善……”
　　顾城打断她的话：“你对他映象很好？”
　　“昱珩前辈没人对他映象不好吧……”
　　“我不希望你再找圈内人……”
　　“啊？你在想什么呀！”顾谣闻言笑了，然后捧着顾城的脑袋，“哎呦，我弟弟这小小年纪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呀？我们都不熟好吗。”
　　“别打岔，他要是不喜欢你干嘛对你那么好？之前帮你解围，又帮你隐瞒病情，还陪你出去……”
　　“哎呀，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呀，真的啦，他还帮场务小妹扶凳子什么的呢，他就是人特亲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顾城仔细地打量着顾谣的神色，看她真的对李昱珩没意思后才松口。“那这样最好……早点洗洗睡吧。”说着起身走向侧卧，今天周晓乐回去了，顾城终于可以睡床了。
　　“遵命！弟弟大人！”顾谣夸张地敬了个军礼。
　　“神经……”顾城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半夜顾城起来上洗手间，顾谣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丝昏黄的光。顾城稍稍打开些门，看见顾谣在昏黄床头灯下的睡颜，眉头微微皱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顾城轻轻把门拉回来一些，心里默念了一句——
　　晚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