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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许若晏在回班的路上,没想过秦何何特意在路途中等他。

      “若晏。”

      许若晏站住脚,看过去。

      秦何何蹲久了,双脚发麻,可他也不想往常一样让许若晏扶他,自己勉强扶着墙壁站起来。

      秦何何盯着许若晏,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见许若晏面色僵冷,整个人透露着一股压抑到极点的负面情绪。他精疲力歇,仿佛一个尖刺,不经意间整个人就塌了。

      秦何何没看过这样狼狈不堪的许若晏,这一切陌生得让人可怕。嘴巴碾了下,那句话在肚子转了一遍,却是换了个词。

      “你们分手了?”

      许若晏缓慢眨了一眼,脸白得像张纸。

      秦何何瞪着他,不敢置信他的沉默,错愕他的不理智。这个世界并不包容oo恋,甚至是全民抵制的。近年来,不是没有oo恋AA恋的支持者举办游街,试图改变法律,可哪次成功过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规则法律。Alpha该是强者。Omega是柔弱的。Alpha就该跟omega在一起。

      人们用了极端的想法建起这一堵围墙,谁也不敢跨过法律的界限,深怕沾上一身泥水,被人们看不起,厌恶,霸凌。

      一则则的新闻报道,让秦何何从小就意识到,走这道路有多艰难。即便从小的教育告诉他,排斥他人只因他人的不同是不对的,他也没主动站出来。

      谁也不敢。

      “你们真的在一起过?”

      “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么严重的事,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我!现在你分手了,结果你却还死扛着,一句不吭!”

      “她是个omega啊!”秦何何低吼出声,势必要骂醒他。

      骂着骂着,秦何何也联想到了什么。

      “你连你喜欢omega,你都不告诉我。”秦何何摇头,眼睛也跟着红了,失望了个透心凉,“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告诉我。”

      秦何何缓缓吸一口气:“是不是如果我没跟上来,你就打算永远不告诉我?”

      许若晏站在原地,只是静静看着他。

      顿时,秦何何心冷了。

      “多少年了。”秦何何握住拳头,整个人是彻骨的冷,“我们做朋友多少年了?在你自己的世界缩多少年了?“

      “我有那么不可信吗?”秦何何自嘲。

      许若晏无话可说,无声承受着他的指责。

      “即便我是你的朋友,”秦何何深吸一口气,却怎样都去不掉内心的背叛感,“我也做不到,去诚心祝福你们。”

      “分手是好的。”秦何何咬牙,头次脸上出现了狠决的神情,“别再留恋不舍。断干净。”

      许若晏终于开口,语调缓慢沙哑,艰难澄清:“没有在一起过。”

      许若晏整个人像是被撕裂开来,血根筋条拔不断,越慌张越凌乱,只流倘了一地的血。

      他把自己包装起来,累得像拖着一个死尸一样。想断了念想,可却拔了自我意识。面对着重重压力,连自己要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了。

      秦何何看着他,越发觉得许若晏好陌生。

      也许,他根本就没真正认识过许若晏。

      -

      放学了,雨依旧下着。校门打着一把把的伞,一个个缓慢走出来。

      雨水打在伞子上噼啪作响,结合着鞋底走在路上的声音,吵得不像样。

      白简打着伞单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口,无意往旁边的棚子一瞥。一时间脚步急顿,发出脆响声,带起一片水花。

      本以为已经回去了的人却还站在那等着,身影清瘦如竹,手边拿着一把伞。

      隔着雨水,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白简想着下午发生的事,抿抿嘴,视若无睹,抬脚离开。

      走了几步路,身后多了个沉闷的脚步。

      听着那声音,白简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看,许若晏就站在她身后,整个人站在雨幕中,并没有顶着那把伞。他的衬衫已经彻底被打湿,衣服承载着雨水的重量,紧紧贴在他身上,身上的轮廓分明。

      不想对方生病,白简还是举着伞向前。一下子,两个人在这雨天给隔开来。

      许若晏站在她面前,乌黑发丝粘在额前,雨水滑过脸颊,最后在下巴凝结,脸蛋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没了雨水的阻扰,许若晏也看见了白简的面无表情。

      在这么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下,许若晏只觉胸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那只手在她看不见得地方,不自觉握紧手指。

      白简淡淡问:“怎么不打伞?”

      许若晏嘴巴动了下,开口:“没带伞。”

      白简眉间紧蹙了下。明明她看到他手上拿了把伞,她才走开的。淋了雨,怕几天前的病好不全。
      难不成他以为她这是生气了,要他淋雨当作惩罚?不可能。

      白简抛开不切实际的想法,深一口气:“我送你回去棚子里面。”

      许若晏只能跟上。

      把人送回棚子,里面早已一个学生都没了。

      “在这等张美燕吧。她应该快到了。”

      白简才走了两步,刚出棚子,肩膀突然被往后扯。许若晏没控制好力道,白简整个人撞了下许若晏。他的衬衣又湿又凉,她的手臂直接湿了一片。

      许若晏赶紧扶着她,嘴巴动了下,也没说什么。

      雨水冷得彻骨难忍,白简被刺激到倒吸一口气,也不懂许若晏是怎么忍的。

      许若晏低声解释:“一起回去。”

      借助他的双手,白简站稳,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许若晏目光沉黑如墨,点点水雾在眼睫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

      雨势渐大,瓢泼大雨,打在地上起雾不断。棚子上的雨水顺着斜度,不断刷下来,连成一条条的雨柱。旁边的人收回手,退了一步,没动作。

      白简还是把伞给收了。

      许若晏不说话,白简也不打算开口,两人无声僵持着。

      许若晏整个脑袋想了一整下午,想怎么拒绝,想怎么解释,可怎么说都不对。

      他确实不高兴。

      气两人不明不白的关系,也气自己的优柔寡断。

      她不挑明两人的关系,他也不挑明。他不懂该怎么把两人的关系给定义下来,更何况两人还是omega。

      而且白简一系列的举动,让许若晏不够安全感去相信,白简是喜欢他,还是贪图一时的新鲜。

      所有人都对这种关系不看好。不管是秦何何,是他父亲,是其他人。

      因母亲的外遇,他从小就知道这世界对于oo恋的厌恶是多么看不起。

      许若晏记得的童年片段都很短,却也深刻。

      他记得客厅黑暗一片,父亲抱臂站在窗边,猩红色的火星闪烁,白烟弥漫,看不起他的样子。

      他记得书房日渐浓呛的烟味,传出父亲剧烈的咳嗽声。

      他记得他把成绩放在桌上,父亲坐在昂贵的椅子上,双手忙不离手在电脑上,眼镜片反射出荧幕,上面满是看不懂的字母,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收回眼。

      他问:班上最高多少?

      许若晏最记得的,是母亲离开的那天。

      雨声滂沱,雷声虎啸。

      他午睡到一半,房门被徒然打开,许若晏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父亲放大了的脸,双眼赤红,脸色阴寒发黑,扭曲得就如恶鬼要生生把他吞下去一般。

      许若晏彻底被惊醒。

      父亲抓着他的领子提高,许若晏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眼里止不住冒雾气:“爸爸…?”

      然后被他一巴掌恶狠狠打下来。

      许若晏整个人被打翻,重重摔在床上,床弹性强,他又被反弹了下,后脑勺磕到了床头。

      痛意扑散,胸膛闷疼,他想吐。许若晏眼睛冒水,根本起不来。

      父亲又抓起他的衣领,衣服被刚刚一扯给弄变形了,许若晏四肢不受控,像个破娃娃一样被拉起。

      许若晏无意识呜咽着:“痛…”

      父亲根本听不进去,满腔的怨恨无处宣泄,朝着许若晏怒吼:“你知道对不对?她到底去了哪!”

      许若晏太怕了,不断摇头,想说他不知道。可惧意夺走了他的声音,嘴巴开了开,他根本说不出话。

      父亲生气起来根本不受控,紧紧捏着他的肩膀,面目可憎:“说啊!你哑巴吗!我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许若晏眼前阵阵发黑,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破碎的呜咽声,无助又绝望。

      他以为他是真的哑了。

      许若晏的小脸迅速红肿起来,泪水横流,可父亲半点怜悯之心也没有,反而觉得他的脸格外恶心。

      父亲的手近乎是掐着他的肩膀,指节扯着他娇小的骨板:“你是不是想要认那个臭女人当你父亲!说啊!是不是!”

      门没被关进,许若晏看见外头路过了个阿姨。阿姨见到里面的场景,飞速埋头离开。

      那一刻,许若晏恨意一瞬间茁壮成长。

      他恨父亲,也恨母亲。

      可他最恨的,是这个窝囊没用的自己。

      他无数次在后悔着,是不是如果当初他肯在车上说出自己的想法,母亲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是不是他害的这个家庭破碎?

      是不是他害的父亲变成恶鬼?

      是不是他害的如今成了这样的自己?

      他也想跟秦何何说出自己的想法情绪。他也想像白简那样,肆意自在的做自己。

      可他一直都是这样令人失望的,如此沉默压抑,结果把身边的人一个个逼走了。

      他不断在自我剥离,一遍遍的反省自己,可每次只会发现自己在泥沼越陷越深,如暴风雨一般肆虐自己,最后把身边的人都折磨得遍体鳞伤。

      这过程太痛苦了。

      他很想把所有的自责压力给吞没下去,让自己永陷在泥沼里,最后只剩一片黑暗。

      许若晏双手侧放,浑身又湿又冷,面色呈现出来的是压抑的青白色。

      白简见他半天也没弄出一点动静,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若晏?你怎么了?”

      许若晏听见了,思绪抽空,看过来。

      白简直视着他的眼,他的眼里尽是一片的空洞,没有情绪。

      白简眉间紧蹙:“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许若晏也想问自己怎么了。回答她啊。

      喉咙被关上了按钮。许若晏的世界强逼自己当成哑巴。

      就是这样吧。接下来,她会恼怒,她会失望,终究离开。

      他的世界注定是一片荒芜,一无所有。

      白简脸色逐渐严肃。

      许若晏太不对劲了,肖华没有说话,代表他并不是在黑化。

      白简沉思一番,双手侧放,徒然认真起来。

      “我一直以为不说出来才是最好的。但我开始怕了。”白简看着他,好像要把他尽可能的收入眼中。

      听到这,许若晏呼吸一滞。

      “许若晏。”白简唤了他一声。

      “我喜欢你。”因她直白磊落的态度,那句话不轻不重轻重量,可落在他耳里,却反而像个惊雷一样。

      雨势好似大了些。

      敲敲打打,不知道是不是雨伞在倾斜,无意识重了一边。许若晏盯着白简紧攥着伞柄的手,她正在无声轻颤。

      她也不是像表面那样流水般自然,原来她也是怕的吗?

      许若晏脑袋一瞬间混浊了起来,一字一句组成在一起,他听不懂,头晕目眩。

      白简态度认真诚恳:“我不是个alpha,也不是个有家世背景的omega。”

      “要发展这段没有任何保障的关系,你会拒绝我,我也不惊讶。”

      白简向前一步,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用袖子替他抹掉额头上的水滴,举止轻柔温和:“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一生不会负你,亦是会给你稳定的日子。”

      纵然她承认了心意,可两人是omega是不变的事实。

      许若晏躲开她的手,面色僵硬十足,哑声道:“许家想要我嫁给楚少阳。”

      楚家有钱有势,还是个alpha,优势显然易见,再加上前面的四个字“许家想要”已经可预见许家对这场婚姻的重视。他再喜欢她也好,两人的路会有多难走可想而知。

      手停在空中,白简只能放下手,深呼吸。

      “你不想和他结婚。我会想办法。”

      “给我个机会证明,好吗?”

      许若晏垂着眼眸,始终一言不发。

      那只手慢慢牵上他的手。

      可这次他没躲开。

      两人的手同样的冰冷,可莫名感觉又热又温,像一团火缓缓散发出来,令人心生安定。

      许若晏神色动容了几分,白简便握得更紧。

      白简问:“你想嫁给他吗?”

      许若晏一股冲动从他心里涌上,可嘴巴像是被粘胶给止住了,死死压抑住。他不懂该回答什么。

      “我呢?“白简抬着下颚,眼里头亮着一束火,“你喜欢我吗?”
      炽烈直接,一下子把他给灼伤了。

      许若晏手指抽动了下。耳里逐渐被剧烈的心跳声取代,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可他怎样都开不了口。

      为什么他就是开不了口。

      他嘴巴紧抿着,忍得下唇都在无意识颤抖,眼眶一点一点的红了,时而急促时而放缓的呼吸,透露了他同样不平静的情绪。

      怎么才过了一个下午。他整个人就变这样了?白简很迷茫。

      白简不想再刺激他,主动向前,慢慢环抱住他。

      他身上淋湿了些,抱着他就像是抱住了个怎样都融不了的大冰块。靠近了还可以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清冽好闻,夹杂着雨天的潮湿味,冰冰凉凉的。

      他没有躲开,直直站在那,任她抱住。

      “没关系。”她轻声说着,“我等你。”
      “我等到你跟我说你喜欢我的那天。”

      漫天的雨,眼前的场景迷雾一片。她唯有她的样子是清晰的,话语间的温柔,有着让人忽视不了的存在感。

      白简感受到背后有动静,衣服被轻轻按了下去,手覆在她背上,些许发丝触到她的颈部。他的额头硌在她肩上,深埋在她肩上。

      白简的余光只够他肩膀,看不见他的脸。紧接着颈部一凉,有东西缓缓滚落,消逝在衣襟里。

      那一抹凉意,似流进了她心里。

      白简僵直着。

      耳畔轻轻被拂过,他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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