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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渡情【百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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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渡
世间爱恨不过是一场空梦,沉迷其中,身不由己,到头来落了个此情消。
糜梦自沉睡醒来便不见人,只是整日整夜的拿着玉佩哭泣。
谁不知她是想那人了,可他们却没有办法,只能任她哭泣。
他们放弃了,但有一个人却没放弃,那人走遍了天下找寻破解之法。
青丝染成了白发,容颜枯槁如沙,那人耗尽心血,寻找方法。
待找到了,那人已不再是那人。
众人都问为什么,那人说是她欠她的,他们噤声,不在相问,但他们都知道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
禅狐是动不了情的。她的姥姥自她出生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
她不懂,众生万物皆有情,可为什么禅狐不可动情。
她也不信,姥姥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出现,她开始怀疑了。
她大逆不道的偷了窥心镜,想知道姥姥说的禅狐,为什么不可动情。
然而看过之后她还是不知,她不知身不由己,不知放手,不知此情起一往情深和此情从没相生。
是亦,她更加的认定是姥姥骗她的了。
那日她找到了机会,带着准备好的东西下了山。
小狐从未来过凡间,不知凡间怎么走,跌跌撞撞在山中迷了路。
巧遇一个旅人,他说他是散塞人,游玩至此,她不知散塞人是什么,在她看来便是另一种妖吧。
她见他温文尔雅,清风瘦骨,姥姥说相由心生,他容貌端好,自然便信了。
她说她自幼居于山中,要随他下了山,他答应了。
岂料,那人从一开始便骗了小狐,他不是散塞人,亦不是什么旅人。
再醒来时,她成了笼中困兽,而他在一旁谄媚的看着一个男人。
她见那个男人满脸厌恶给了他一个袋子,他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谄媚令她作呕。
他走了出去,又变成了温文尔雅,清风瘦骨的旅人。
几日足够她了解情况了,她不过是被人族售卖的狐妖而已,值不了几个钱。
只是开售那天,她没有表情得坐在了笼中,等着自己被下面的人买走。
之后,或剥皮,或禁娈,再不济便是身魂俱毁罢了,这些都是那只小妖所说的。
她不知真,也不知假。可真假重要吗?,人类不论真假,所以不重要。
她不知道世间的女子是不是都她那样,面无表情,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为了一只狐妖而执千金的人。
她们还不认识,或许她不了解她。
近几日,她都是一人呆在管家准备的地方。除了出售日便没见过她了。
她也不在意,毕竟不熟,她也只是她高价买回的商品罢了……
每日她不是执书便是烹茶,这虞府她是出不去的,也就只能执书烹茶,了了无事。
唯一的差别便是偶尔会出现在房中的礼物,或糕点,或珠钗,再或者便是一本本市井流传的话本,无一例外为悲情。
时间一久,她便不再期待了,见或不见都不重要了,想来自己是走不了。
与管家相说,也只是回,待家主回来秉明。
虽没去了解,也得知了这虞府在人间地位甚高,凡进了虞府的人就很少有出的去的。
只是那女人看来不是残暴之人,怎么就会如此。
呵,糜梦,你还不知道人都是善面兽心之人呐,不然如今又怎么会在这呢。
一声轻扣“姑娘,家主让您过去一趟。”月白襦裙的女子轻声而言。
这人不像是仆士,也不是丫鬟,她也没在府中见过,但她却叫家主
“你是?”问的是身份。
“茗玥”回的是名字。
茗玥,一丝心触,有些耳熟,再看面容,总觉得记忆中曾出现过她。
也不过是一烛香的时间,便见到了茗玥口中的家主。
她穿着暗色的官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立在堂中,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
“禅狐?!”像是疑惑又带着几分肯定。
“禅狐是妖中最懂人心的,也是最会蛊惑人心的……”一句接着一句,对着她却似自言自语。
眼神虽是看着她,但只有晖暗不明的光,禅狐懂人心,可她不懂。
听她的言语她知道,这人看中的不过是蛊惑而已,不要懂不懂,只要蛊惑。
“端亲王喜好妖魅,尤爱狐族……”她说得甚是无情,像是在阐述什么,而不是决定命运。
自小在山中长大,接触的也不过是可以接触的,不懂人情,却懂人心。
她的话字字平凡,句句平常,却呆在了一起,于是结果不言而喻。
无声点头,答应了,身为囚徒,无可选择,更何况选择了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茗钥,带她去玉梦阁”她走了出去,却留下来这样一句话。
面色微白,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知晓,没答应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真正来临还是会感到不自然。
“糜姑娘,这边请。”茗玥走到她面前,却在下一秒退后了一步。自然的让糜梦请。
请去哪?自然是她手引的地方,也是那人口中的地方。
看了她一眼,温和如玉,不似这虞府的人,怎会在虞府。身为禅狐,会的不是任何技法,而是想的多。所以禅狐也是有名的废族,不会武不懂文,只会人心那一套,而且只是人心。
只一面她便知这人的心,没有虞府人所有的残忍和私欲,很难想象在这满是污秽沟渠的地方怎会长出了香草玉兰。
她莫名得对这人有了特殊的感情,似乎是同病相怜。
几柱香之间,便到了玉梦阁,门匾上的鎏金镂空镶边红线的名字,有些心怵。字的风骨与她所知的大家都不相同,内敛却有一种所向披靡的气势。独立的小院,虽是院中院,却独有一番风味,与她想的一样,雕梁画栋,琉璃朱瓦,锦绣湖园,月牙象雕,镂空画屏,还有扑面而来的水墨气息。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只看主人看不看。
书让她有了几分欢喜,但却也有几分不安,她没忘记她来这里是有目的的,那人不像是会特意吩咐照顾人爱好的人。
于是她的手边多了几本不该有,也不该看的东西。
有些恍然,这些是香草美人拿过来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人吩咐的。
也对,蛊惑人怎么能不学魅惑的手段呢。
清香和热气在渲染自己的眼睛,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沏的茶,自幼在山中长大,接触最多的便是书与清茶,姥姥爱茶,也时常泡给她喝,是亦她会茶懂茶明茶,知道茶取决与人也取决与心。所以很少有人会跑出这种茶,不是没人泡,而是心不诚,也是无心泡。
不由再次感叹,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虞府人,不免有了几分好奇。
“茗玥,你……”刚出口,便反应过来,这样好像唐突了,也就住了口。
可未料那人像是知道未尽的语言一样开口了。
“她收养了我”眼神中带着暖意“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如她一般陈述语气,说的虽是自己的事但,却没有情绪,只是眼中落下了阳光。
见到这样她似乎有些恍惚,感觉凡人就该这样的,她似乎见到了自己年幼便想着的人。
如斯温柔。
如斯美好。
如斯暖人。
白驹过隙,转眼一个月已过,这人也陪了一个月,甚少言语,只有无声的陪伴还有熟悉的清茶淡饭她这样生活了十几年,如今亦如是,只是陪伴的不同而已。
“糜姑娘,今日是桃花节,可愿随同?”月下的她一袭锦衣,水墨青丝今日被她挽成发髻,再用白玉发簪牢牢得绾住,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玲珑吊坠,微微额首、俯身,自带三分风流,甚是动人。
“她许?”自进了玉梦阁她便没有出去过,那人有过吩咐,不让她踏出玉梦阁半步。
没有丝毫犹豫,便说了她许。这么的快速与肯定,有再多的疑惑也相信她,毕竟她不会骗人。
知道马上就要见识到人间的节了,三分欢喜的同是不免忐忑,不知道桃花节怎么过的,怕自己不懂,冲撞了桃花节的忌讳。
同样的白衣胜雪,同样的柔和温润,三千青丝不做过多的装饰,只余在山中带下来的木簪轻柔的固住。
两人携伴而行,玉梦阁有直接通往街市的门,不需绕路。
桃花纷飞,漫天飘零。月下魅影尽显妖娆,桃花言情道尽相思。
桃花节自有一番风情,番邦女子柔软身材,耍猴卖艺逗笑有情人。
轻步律路,虽是安静,节日欢乐也渲染心中,见前面小贩摊前花灯艳红。
几步上前,拿起其中一个端看。
“姑娘,你看,这是最新的桃花灯,放在水中说不定可以遇到自己的有缘人。不过想得到这桃花灯可得答对这灯上的灯谜。”
月下花前相思舞,轻步流姗无情渡。只见灯上一句诗句,料想这就是谜面了。
她不懂人世间,不过人间节,想说也不知道谜底,但这花灯不同其他,独有一番风味,上面是各色狐狸游戏,独钟情与它。
茗钥见她如此,便猜到了她心思,她想过这花灯。
“谜底是桃花。”在她耳边轻声语,气息萦绕。
糜梦感觉到一丝不对,却没有细想。说出了谜底。
“诶!恭喜这位姑娘,这个花灯是你的了。放花灯的地方,就由这位公子带你去了。”明显的戏谑语气微红的面颊,悄然看了茗钥一眼,却发现她并没有注意到,放心与失落并行。
知道糜梦不懂,她来自山林,有无人教导。
“桃花灯可是用桃心木做骨架,经过长时间的烘烤与注水。而灯纸则是桃花磨粉和竹浆……”细细言说,娓娓道来,温声细语中来到了清远湖,河中已有许多花灯,美轮美奂,而岸边聚集着许多公子姑娘小贩……
花灯之上不用写上任何东西,只要暗暗许愿,桃花神便会让花灯被你的有缘人所得。
半蹲着,微微挽着裙子,让裙子不至于沾上岸堤的尘土。
手中的花灯被轻轻得放在湖中,微微一推,便与其他花灯融合在了一起,随着水波漂流。
可又有人谁知道这花灯上有着一条隐秘的细线,在黑暗中巧妙的消失了,花灯的飘动随着线的牵引,来到了湖心亭,停住,就等着亭中的人发现它了。
见岸堤上的人走远,眼中暗下了光,晦暝不清。眼神不经意的一瞥,身后的侍卫边明白了,走到亭边捡起了湖中的花灯。
恭恭敬敬得呈上前,放在了桌上。
“怎么?虞情这是知情爱了,看上那家公子了?”对面坐着的男子眉眼含笑,肆意得调侃这虞情。
“王爷说笑了,在下而立未过,怎么会言情爱。”手执起茶盅,慢条斯理得往王爷杯中倒下清茗。
“那这花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在下看着碍眼罢了。”
“这花灯看起来样式新意,恰巧本王喜欢狐狸,虞情可否送于本王?”真假是否,试一试便知。
“花灯无主人,便没了它的意义。既然王爷喜欢,那就归王爷所有了。”
开始需要一个由头,而虞情不是那么没趣的人,自然知道王爷接下来会干什么,便早早的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来人,持船。”走上停在亭中的游船,手下人不用说便知道要上岸。
两人走在路上,虽是偶尔看看,见到新奇玩意也自然的上前也幸好糜梦性子安定,也矜持,这才不会出现桃花节上一个容貌端好的女子大呼小叫的情况。
走走逛逛,时间的流逝也没感觉到。
“糜姑娘,待会有花灯比赛,可愿去看看。”虽然心情没有多少表露,但是茗玥还是看的出来她玩得开心。
没有丝毫犹豫,便说了好。知道糜梦不知道花灯比赛在哪,所以自发得在前面引路。
步律不快啊,慢慢悠悠,时刻记得照顾身后的糜梦的速度。偶尔落她一步,帮忙挡那些急得前往比赛现场的人。
这场花灯比赛便是以连续猜出一十二个谜面为胜出,比赛早已开始,所剩下的谜面俱不简单。众人抓耳挠腮一阵急也没有用。
糜梦身边有茗钥很快便猜出了五个谜面,只是这时卡在了:只道相思无年少,谁言心幼不知恼,这个谜面上。
她回头看了看茗钥,茗钥轻轻摇头,答不出这个便无法继续游戏,可错了又要从头再来。
一时苦恼,却微料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谜底是心悦你。”
糜梦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子穿着暗紫色锦衣,上有金丝线所缝的蛟龙。一看便知道身份不一般:“多谢这位公子。”
“那姑娘拿什么谢我呢?”
一时哑然,这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怎么回这位公子的话,回金钱,一看这位公子便知道不差这些俗物,而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的。
在一旁的茗钥看出了她的尴尬,主动说到:“我们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能给这位公子的怕是只有钱了,而公子一看便是不缺这些的。”
“钱,我当然不缺,只是缺个夫人。”言笑晏晏,笑容掐到合适,不显轻佻和猥琐,让人心中一柔。
自那日过后,端亲王来虞府颇多,虽是打着谈论国家大事由头,但众人都知道他意在她。
于是一个放任由之,一个推波助澜,一个有心偿还,也不过半月,端亲王便求旨赐婚。
虞府处处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缎,喜气盈盈。
“明天便是大婚,你该走了。”黑色锦衣换成白绸,随不若茗玥来得潇洒,但好在气度非凡。
“如你所愿,可开心?”眼神晦暗不明,看似有灼焦,其实没有定点。
“自然是开心的,过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虽是说着开心,但唇间的笑苦涩无比,眼眸中的光溃散而又飘忽。
“你醉了。”轻描淡写也唯有面容了,心中涛浪翻天也没有表现出来。
“三千红尘路,以情祭,以魂渡。”放下酒盅,步伐轻慢得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近乎呢喃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
眼神盯着虞情酒杯的茗玥只是一愣,便见人已经不见了。
次日,大婚,迎亲队在长安城中一走,几十箱的琦珍玉石让百姓艳羡不已。
高头大马上的端亲王着大红新郎服,一阵气派风流。染红了多少少女的面颊。
众人皆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些词听得糜梦心中抽痛,她想之人不是他,却只不过一报之恩要用半生来偿。
听喜婆在耳边说的话,心中无波澜,门的开启与关上让糜梦心中忐忑。
没想到只是好玩便会遭遇这样得事情,婆婆,我懂了身不由己,懂得了不知放手,懂得了不知此情起一往情深,只是怕是没有机会告诉你了吧。
端亲王好禁胬,食幼童,喜折磨,虽是好面貌但恶鬼之心。手握兵权,皇上眼中刺肉中钉,早已想拔除它,可却无能为力。遇虞情,得良计,放权倾朝野,十年铺设,今终于得到了机会了。
漂浮的脚步声传来,手抓着膝上红袍。
“谁,来人抓刺客!”一声惊呼传入耳朵。
微愣,她来了?还没反应人变晕了过去。
“……端亲王意图谋反,大婚之人刺杀皇上,被虞公当场刺死,今抄……”。
事实由胜利者编造,历史由胜利者编写,真是可笑啊!
那日把糜梦带出来,便送回了山上,而她下了山,不知归途何往。失魂落魄般于世间行走。
“婆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总感觉我要找个人问问她……”
“小梦,睡吧,你只是梦魇而已。”
“虞情,时间已到,愿已成,你的魂归我了。”虞情单膝跪在地上而她的面前是岐山兽。
虔诚之人魂魄果然好吃,只不过那淡淡的苦涩有些恼人。
“虞情,你可想好,以魂为引,以情祭,换轮转一次。”
“……想好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