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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千寻竹里千寻你》 ...


  •   元丰二年七月七日,我在湖州河边摊开一幅幅墨画,晾晒回忆....
      风吹起岸边杨柳,仿佛当年你莞尔笑颜,又如我唤你轻柔呢喃,“与可,与可,这竹像你。"
      我说,与可,是你太懒,倦怠书笔。你微笑地望着我,知我者莫若你。

      *

      我名苏轼,字子詹。我在黄州隐居时有人唤我东坡居士,我喜欢气势雄放、肆意放纵的豪情泼墨,喜欢浪海弄潮大醉沙场。
      但是,我曾在春日沐雨寻竹,夏日老树研磨画竹,秋日小酌清酒,冬日赏雪落苍竹。
      因为他爱竹,所以我的生命里曾出现大片大片幽静墨绿的竹海,为我狂放的人生浅落重墨下寂静浓重的幽色。
      我唤他文与可,他是我至死都不能遗忘的知己。

      (一)
      你说,“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为了画新竹,你带我在雨中苦苦寻找。
      微黄的布鞋上沾着点点泥尘,溅起的露珠在你雪白的长衫上留下朦胧墨画。
      你笑着闭眼在雨中伫立聆听轻雨落在笋竹上萌芽的声音。

      “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
      你画的竹在胸中百般研磨,和着鲜红的血液和苦涩的浓墨,落在宣纸上是纸与墨,竹与魄的完美结合。

      你教我画竹,闭上眼在心中描绘点点枝叶,游龙走蛇。你一笔一眼,认真而宁静。
      我不耐烦,心识其所以然,却只把竹的意象领会了,不肯动笔。
      如今我想起你,手持的墨笔悬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可只有深深的叹息和那时你望着我深如幽林的眸色。

      “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
      你说,苏大学士心里懂了,可不见得能画得出来。
      我哑然失笑,揶揄,唯有与可知晓苏某惰已。

      (二)
      你说竹放在心里,变成了画。
      执手起墨,宣纸晕开的节节成回忆。

      子由为你做《墨竹赋》。
      寒月下,少年紧握墨纸,低低沉吟,一遍又一遍,想象着当年,你拿墨笔轻敲少年的头,抿嘴微笑,斥责他笨。
      那时,你会说,苏子吟词,词成画落,意境留白,只有懂得人才明白你的墨竹,亦如与可用墨涂竹。

      你画了竹,四方之人求之。你怒,说,竹本应该独生独怜。兼素为袜,换万尺高竹。
      “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稍万尺长”...
      你的竹千金不卖,真心易买。

      (三)
      如果知道那紫玉狼毫如此冰冷,我不会允许你日夜画竹。
      你笑笑,苏子巧辩矣。
      我的能言善辩只为你。

      那年幽谷偷笋为食,执手读书,笑的的纷飞。
      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送予《筼筜谷偃竹》。

      我在文中为你写,胸有成竹,你的心里只放了竹。
      你高雅清俊,诗词书画皆的世人真心,可你却言,将有一日待你亡去,可否将书卷土,掩一世当年风流。

      我浅笑,与可,与可,你说深墨为面,淡为背,淡墨如泪氤氲才能得君子竹,坚韧挺拔。
      如今我在湖边晾晒书画,涟漪溅上画卷,将墨色晕开,恰如当年你言,苏子清水不融墨,可否赏文某几滴书卷泪。

      (四)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天。
      你就这样离去,淹没在竹林里,随风飘散,我看见你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远方的竹却绿的烫痛了我的眼睛。
      我微笑,送你离开,转身背对世人,湖州痛哭。

      我说,与可,愿你来世,化身为挚爱的竹,听浅风一时幽香,亦如我说,院中需种竹,无竹令人俗。
      与可,你便是世间最清净的竹。

      *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予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苏轼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寻竹里千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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