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159、Chapter 101 母亲（中）

　　对自己喊着「快逃」的人类男孩顶着一头蓬厚乱翘的褐色短发，脸上的圆型眼镜早已歪斜、出现裂痕。他用充满泪水的大眼盯着自己，一边发抖，一边再次喊道：「那、那只猫咪很危险……不快逃的话，会被吃掉的！」

　　「你是……」

　　仔细一看，男孩身边还有一个与他相同发色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玖丽立刻就明白那是男孩的母亲。

　　估计是为了保护孩子而奋不顾身，现在则是男孩反过来用那娇小的身体护住她。

　　「臭小子，你喊谁猫咪？等我吞了这家伙，会再去把那女人吃了！」白色猛兽狠瞪男孩一眼，语带威胁道：「至于你这个灵力半吊子的小鬼，要逃最好趁现在……若敢妨碍我进食，我同样会把你碎尸万段！」

　　「呜呜……！」男孩害怕的抱紧母亲。

　　从灵压看来，他母亲还没断气，只要及时治疗就能得救。

　　『然而……若我在这里死了……』

　　他们谁也活不了——她本该具有意义的死，将会成为那两个人最可怕的恶梦。

　　和自己早就疯了的过往不一样，和自己看不见希望的余生不一样，他们明明还拥有彼此，在名为『爱』的美丽情感下为了对方奋不顾身、不离不弃，并应当持续到遥远的未来；玖丽以为她和父亲也曾应该是那个样子。

　　他们是她无比渴望、向往却遥不可及的关系，然而那也即将在她眼前凋零。

　　「没错，就这样发愣着等死吧——然后化为我的力量！」白色猛兽再度露出獠牙与利爪，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自己很快就能从痛苦与恐惧中获得解放，与之同时，那对母子则会像她亲爱的族人们一样，死于不合理的暴力与掠夺、死于自身的弱小无力，以及不公不义的命运；尽管他们什么错也没有。

　　『不对……』

　　等发现时，炙热的灵子之力已经握在她的双拳中。

　　『这样的死亡——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玖丽在刹那间抬手画圆，张开灵护挡下即将撕裂自己的血爪。

　　「什么……！？」感受到剧烈冲击，白色猛兽大吃一惊，刺眼的萤蓝色强光遮蔽了视线，使牠在一瞬间动弹不得。

　　也就在那分秒之间，玖丽手持灵刀劈开了灵护内壁，并朝着白色猛兽的腹部突刺；谁知对方警觉性与反应能力极高，柔软的身子一扭便闪过刀尖，同时挥舞两爪想割断她的咽喉，所幸早已开启灵寻的玖丽得以预判，刀锋一转将其化解。

　　然而肩上的疼痛成了累赘，还没恢复阵势，玖丽又连接了对方两三道爪击，不敌那反作用力而摔落到地面。

　　「哈！这下有意思了！」白色猛兽勾嘴笑着，「虽然不知道妳用的是什么怪能力，若以为能击败我倒可试试看——我会让妳彻底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沐浴在牠的吼声下，玖丽擦掉滚落下巴的汗珠，并大大深呼吸一口气

　　『冷静下来……』

　　成长后的身体，无论是身高、手脚的长度和重量都有所改变，她无法像从前锻练过那般发挥到最好——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次换白色猛兽发出攻势。牠身手矫健，持续不间断的维持猛攻，每次动身都像抓不住的疾风，每次侵略都如势不可挡的烈火；玖丽用武器和灵力交替应对，一开始虽只能被动的采防守姿态，她却逐渐适应了新的身体，掌握好距离，并找回操纵灵子的感觉，直到她开始发挥陷入漫长沉睡前的真正实力。

　　而白色猛兽最初的得意模样，也在惊觉自己慢慢被压制，甚至反过来受到伤害后变了脸色。

　　「灵护七式·咎人审判之柱！」

　　等回过神来，牠的四肢竟被四根巨大的光柱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胜负已分。」玖丽走到牠面前淡然地说：「若你能保证再也不会加害那两个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白色猛兽听了一愣，随后不屑的笑了出来。

　　「难道我口头上保证妳就信了？」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毕竟我也不想随意杀生。」

　　「哈！就算我答应妳不杀他们，我还是会去杀千千万万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牠质问道：「还是怎么？难道妳打算在我每次狩猎时都充当正义使者，解救所有的人吗！？」

　　玖丽垂下眼帘，「……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两人能没事，现在只要先能确保这点就足够了。」

　　那样回答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令人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

　　然而那对白色猛兽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从来没有谁像这样高高在上的俯视过他，高傲的与他谈条件，甚至天真的留牠活口，仿佛自以为能将牠驯服——再也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事了。

　　「开什么……玩笑……！」

　　发现牠开始使力与光柱抗衡，玖丽开口道：「我劝你不要挣扎，否则只会更痛苦——」

　　「闭嘴！！」对方不听劝，反而更加激烈的释放灵压，「别小看我了……我可是孤高的灵妖之王——豹王！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没有输！与其接受妳廉价的宽恕，我就算体无完肤也要咬断妳的脖子……！！」

　　牠在嘶吼下猛力颤动肌肉，最后竟真的撕裂四肢脱身，张开血口朝玖丽扑来。

　　那就像是野兽在濒死前最凶猛的一击，锐不可当，玖丽知道自己来不及闪开，估计灵护也难以防下。她站稳脚步，两手合掌后再快速张开。

　　「灵炮六式——千里弹弓！」

　　顿时由灵子组成的巨大弹弓架在地面上，白色猛兽才刚飞过交叉柱之间，牠突然就被包进一个萤蓝色的光球中，并卡在弹丸座上被拉到最底；玖丽走到光球旁边，与里面那双诧异中夹带着愤恨的眼睛对上。

　　「再见，豹王。」

　　然后弹绳一松，光球冲向天空飞到了九霄云外，一下子就消失在云端的对面。

　　确定再也感觉不到那邪魅的灵压，玖丽长舒一口气，赶紧回头跑向男孩身边。男孩明显全身一震，歪斜眼镜下的神情十分不安，但玖丽并不怪他。

　　『目睹刚才那样的战斗，他现在肯定非常害怕吧。』

　　于是玖丽没有打扰他，只是迅速而专心的呼唤灵愈替他母亲治疗。

　　很快，她后背上被撕裂的伤口止血结痂，本来惨白的脸上也逐渐恢复红润，接下来只要等她醒过来便好，玖丽收回那些轻柔蓝光，起身后正准备掉头离开，却感觉到衣角被谁轻轻拉扯。

　　低下头一看，男孩何时也跟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双眼中滚出一颗颗泪珠。

　　「谢谢妳……大姐姐……」他哽咽着，却依旧努力地表达：「都是多亏有大姐姐在，我和妈妈才能活下来……真的、很谢谢妳……！」

　　那一瞬间，有什么强烈情绪触动了她的心弦；幸好她活下来了。

　　若没有自己的生，这对母子也会失去他们的性命、失去他们的未来、失去他们美丽的心。

　　原来自己的生，也能成为连系他人活下去的契机与希望。

　　『幸好我……活了下来……』

　　一颗温热的泪珠从眼帘落下。然后是更多，更多的眼泪——玖丽在男孩面前跪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大、大姐姐……？」

　　「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恐惧与绝望中鼓起勇气对我喊话……」不顾男孩是不是被她的举动吓到，她依旧泪如雨下的紧拥着他，「谢谢你们活了下来……」

　　啊啊，她几乎都快忘了「生」是一件多么可贵又令人高兴的事。

　　忘记「爱」是多么伟大又令人温暖的东西。

　　忘记「希望」终究会到来。

　　今天竟是人类——什么能力也没有，既弱小又普通的人类重新让她领悟了这些事。多么闪亮、多么耀眼……多么的令人怜爱。

　　而只是为了逃避悲伤和痛苦而急着寻死的自己又有多么愚蠢。

　　「喂～你们还好吗？我好像听到这里有声响——」忽然，从旁传来路人的声音，他靠近三人一看，大惊失色道：「天啊！怎、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小朋友你没事吧！？她是你妈妈！？」

　　「唔、嗯……」男孩发愣着眨眨眼。

　　「你别动，叔叔立刻去叫救护车！我记得这儿有个公共电话……有了有了！」

　　见路人急着转身，男孩叫道：「等等！大姐姐也受伤了——」

　　「大姐姐？」路人面露讶异，左顾右盼后担心的问：「难道你姐姐也在这附近吗？那可不好，得快点找到她才行！」

　　这下男孩不知该说什么。他嘴里喊的姐姐明明就在这里，虽已停止哭泣，却依然紧紧的将他拥在怀里……为何那个人像是完全看不到似的，甚至还真的跑到周围到处找人？

　　就在他一股劲地感到奇怪之时，玖丽也总算将男孩放开。

　　面对男孩呆然的凝视，她只是微笑着将食指抵在唇上，并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

　　当玖丽循着结界的灵压回到浦原商店，还只是站在门外，就已经能听到三人的议论声从里面传来。她才刚把手伸向门边，其中一人踏着焦急的脚步靠近，那是夜一的声音：

　　「总之我到处去找找，你们就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猛地将门拉开，刹那间就和玖丽对上视线，瞪大的猫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兽。

　　「妳这丫头！」下一秒，她抓住玖丽的双臂，面色狰狞道：「妳到底在搞什么啊？就算再怎么爱睡，一睡就睡二十年未免也太夸张了！才担心妳会不会就这样永远不起来，这次居然凭空消失！」

　　「总之人醒了也回来了，这下终于能稍微安心些……」握菱扶胸松了一大口气。

　　浦原则面带严肃的走上前来，虽然皱着眉头，眼神中却透露出担忧与关心，「肩上那些血迹……莫非妳受伤了？其他的事等下再说，先赶紧进来治疗一下吧。」

　　听到他那样催促，玖丽鼻头一酸的眯细双眼。

　　自从来到现世，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从来不与他们交流，将一切排拒在外；她明明对他们那样不好，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三人却依然愿意为自己担心、为自己着急，那一如既往的温柔令玖丽十分安心，同时备感惭愧。

　　「浦原先生……握菱先生，以及夜一小姐。」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向他们深深低下头道：「谢谢你们收留并保护了无依无靠的我……对于前段时间的种种无礼，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

　　或许是第一次看到玖丽如此温婉的态度，也或许是从没想到她会向他们道谢或道歉，三人顿时愣在原地。

　　「事到如今，我知道说出这种话很厚颜无耻，但如果浦原先生想要『赎罪』的念头依旧不变的话……我有一事相求。」她维持躬身道。

　　「那当然，请说。」浦原真诚地点头。

　　玖丽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接着说：「我想——成为人类。」

　　成为那就算没有力量，就算并不特别，在她眼里看来也依然坚强、善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也能为了保护他人付出一切……那样闪闪发光的存在。

　　如果现在的她还有机会靠自己去做选择，还允许用自己的双脚前进，她不愿再回到那拥挤的房间和被窝里，继续沉沦在悲伤与失意之中；毕竟那些美丽又感人的东西从来就不曾消失，只要她别再蒙蔽自己的双眼。

　　这一次，她期望能亲自前往那未知的风景中，并成为自己向往的美好。

　　借由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瞬间，玖丽再度抬起脸来；那双眼中再也不见从前的阴霾，只剩下满心的决意。

　　「从今以后，我想作为人类活下去……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就像那个男人说过；不要放弃追求「好」的可能性，尽管提起勇气，继续选择下去就对了。

　　这就是玖丽的选择，也是她渴望的改变。尽管谁都不能保证改变过后会是什么样子，但她已经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至于「死亡的意义」，她不知道决定活下去的自己还需不需要去思考那种事。但若未来某一天，她再度必须为了什么而选择舍弃性命，答案绝对不再会是逃避；对，就像不久前看到的母亲一样——她希望自己也能为了最纯粹的爱而牺牲。

　　……
　　………

　　自那之后，玖丽像是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一个人。

　　她吃得多、睡得好，精神体力逐渐恢复，脸上也开始出现笑容；她善解人意，同时也很有个性及想法，固执起来谁都劝不动，那时常让夜一炸毛；她勤奋认真，交代过的事情绝不会忘，无论打扫、整理货物或各种杂事样样行，甚至能达到要求以上的成果。浦原发现握菱偶尔会欣慰的在角落偷偷拭泪。

　　另外，她十分聪明好学，三不五时就向浦原请教各种有关现世的知识，吓得他偶尔会特地为了躲她不回家。若钻研起相关书籍，她甚至可以一整个晚上都不睡觉。

　　三人为这样剧烈的变化感到讶异之余，也猜想着那或许其实才是玖丽最原本的模样。

　　而这也是浦原最乐见的结果，所以他很快就准备兑现诺言——协助玖丽实现「想成为人类」的愿望。

　　就结论来说，那是有可能的。本来身为不同灵体的他们只能靠投胎转世成为人类，但浦原并不确定纵灵者是否也能套用一样的原理，况且那就本末倒置了，所以只能靠另一种方法；义骸。

　　「那是什么？」

　　「是死神在现世活动用的人造肉/体，也算是灵魂的载体吧。」浦原向玖丽解释道：「只要穿上它，人类都能看得到妳，妳姑且就能在现世正常生活。」

　　那句话让玖丽的双眼亮了起来。

　　「但那还不算真正成为人类。至今以来还没有义骸能达到百分之百的仿造生命，除了生理机能不同，当然妳也不会成长或衰老。再加上纵灵者的身分特殊，现在大概也没有义骸能与妳的灵魂相契合……」

　　所以浦原接下来最大的课题，就是要制作出专属于玖丽一个人的仿人类义骸。

　　「别忘了我们还有另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夜一提点道。

　　接收到她的视线，玖丽面色凝重的点头，将手放在胸口上说：「纵灵者当家的灵魂不知何时会甦醒……」

　　在恢复体力与适应生活的期间，她将自身最大的秘密向三人告白，双方也渐进式的分享了许多情报。

　　首先是厘清灭族行动的发生；浦原表明当时攻击死神和流魂街的纵灵者们精神不稳定、胡言乱语，恐怕是遭人算计，而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本性并不了解，才会被误解成有计谋性的背叛与侵略。

　　最终会走到灭族这一步，遗憾是因为不这么做就无人能承担起相关责任，令人作噁的死神高阶人物更需要挽回颜面。

　　玖丽不在乎那些，只要能知道她的同胞们并不是自愿做出那些可怕的事，她就已经足够欣慰了。

　　至于「算计」与「计谋」这些词让她联想到了那个人——蓝染惣右介，直到最后都令她感到不安害怕的男人。她将自己曾经的怀疑与猜测告诉三人，从他们复杂的神情看来，他们似乎也心里有数。

　　但尽管所有人都认为灭族事件和蓝染脱不了关系，现今也无从考察与确认了。所以这部分只能暂且先放一边，问题则来到了玖丽身上。

　　面对三人提出的各种疑问，玖丽全部一五一十的回答——

　　包括纵灵者一族从创生以来就一直将初代当家的灵魂延续至今，利用灵魂纯净度的阶级制度严格控管族人，排外封闭且独/裁无情。这样的生活持续到圣生——第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继承者出现才获得转机；在灭族之夜，族人们因为初代当家的制裁而无处可逃，绝望死去，她父亲更违背了圣生的旨意，强制执行「封魂术」后从此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而她在同一晚死于父亲之手。等再次醒过来——也就是六十年后被浦原等人发现之时，她已经成为初代当家的下一个容器了。

　　消化这些资讯花了大家一些时间，回到现在，初代当家已经不是玖丽一个人的问题。

　　「我记得妳说过，妳曾时不时感觉他想取代妳，对吧？」浦原向玖丽问道：「能保持自我，难道是有什么特殊条件？」

　　玖丽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照理说植入灵魂后就会立刻被取代，所以圣生大人才是特别的。或许是因为他拥有超凡的灵力，或意志力……但我无法与他相比，所以才必须靠沉睡压制。」

　　夜一说玖丽最近一次沉睡又维持了二十年之久。

　　对于在无意间进入灵海这件事，她自己心里或多或少有猜测；那可怕的回音不是梦，而是她真的在一瞬间被初代当家取代了意识。毕竟她自身并不懂得如何开启灵海，那是当家与魂守才会的技术。

　　值得庆幸的是，玖丽的人格并没有因此消失，她很快又将主导权抢回来，然后掉到了隔壁市的某个自然公园中。

　　不知为何，那之后她忽然就听不到初代当家的声音了，仿佛换他在她体内深深沉睡。

　　「……总之，现在也只能先维持现状了。」浦原轻轻挥扇，遮住嘴边，「义骸本来就有戒绝灵子的功能，我会一并设法封印住妳的力量，让妳不会再受到灵魂的影响。但那意味着妳成为人类之后就无法再使用纵灵术……那样也没问题吗？」

　　玖丽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看向他道：「没问题。」

　　就算再也使用不了纵灵术，成为全新的自己，她也不会忘记她的出生、不会忘记她的同胞们，以及所有曾经的美好……而是会将它们全部承载于心，并继续走下去。

　　于是漫长的计划就这样开始了。

　　虽然玖丽不需要特别做什么，但她并不想只是无所事事的等待，所以她决定在这段期间继续钻研人类世界的知识，甚至上街观察他们的生活型态及习惯，同时遵守与浦原的约定；离开浦原商店之后不能使用纵灵术，否则可能会引来死神和虚的注意。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顺顺的过下去，谁知没多久，她身边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访客。

　　「喂……总算是找到妳了。」

　　那天下午，在窗边念书的玖丽听到说话声，朝窗外抬头一看；在树上的不是偶尔会看到的那只黑猫，而是一只白底黑纹身的豹子——从灵压看来，确实就是前段时间被她像弹珠一样弹飞的那一只。

　　虽然当时手下留情了，却从没想过会再次见到牠，玖丽不免傻愣，呆然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和我决斗！」

　　「决斗？……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打败妳！」对方恼怒地吼着，「只要我们没有一方战死……战斗就不算结束！」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玖丽将视线拉回书本上。

　　「我拒绝。」

　　「什么？」

　　「为什么我非得浪费时间陪你做那种无意义的事？」她就像在驱赶一只野猫似的挥挥手，「抱歉，但请你去找别人吧。」

　　白豹恶狠狠地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威吓低鸣道：「我会一直发出挑战，直到妳打算和我分出胜负为止……别以为能随意打发我！」

　　这倒也奇怪，居然不搞奇袭，甚至还要自己同意了才打，原来牠是这么正大光明的豹子吗？

　　忍住笑意，玖丽将书翻了一页，保持面无表情的说：「我们早就分出胜负了吧？」

　　「并没有！」

　　谁知白豹忽然释放大量灵压，逐渐燃烧成一团蓝色火光，并猛然跳到床前来。玖丽吓了一跳，才刚抱著书从窗边退开，从那火光中竟伸出了人的手；然后是另一只手，再是双脚——出现在她眼前的不再是猛兽，而是一个冷峻、高大且精壮，留着天蓝色长发的男人。

　　「我可不会承认那天的结果……因为我根本还没发挥出真实力！」对方用和白豹一样的声音，举起利爪冲着玖丽喊道：「这才是本大爷最强的型态！来吧！快和我一决胜负！」

　　「喂～干嘛干嘛？可以不要在我家乱来吗？」在玖丽瞠目结舌的同时，浦原赶到她房间，拉开门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哇！这谁！？」

　　「这个气息……难道是灵妖？」夜一也从后跟了上来，并对一脸困惑的玖丽解释：「牠们是由人类强烈的意念混合高浓度灵子后，经过漫长岁月自然诞生的妖怪。我是听说空座町最近出现了一只……既然都自找上门了，要顺便处理牠吗，喜助？」

　　「闭嘴！要是敢妨碍我们，我就把你们通通杀了！」蓝发男人威胁道。

　　「嗯……继续放任下去确实不太好呢。」浦原伤脑筋的摸摸下巴，「话说玖丽小姐，为什么要乱捡东西回来？我说过家里不能养宠物的吧？」

　　夜一斜瞪了浦原一眼。

　　「我没捡……虽然就结果来说，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没错。」无奈回应，眼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想想后看向蓝发男人问：「你最近还有到处去伤人吗？」

　　「哈啊？」

　　「要和你决斗是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在你打赢我之前都不可以再去伤害或吃任何人。」

　　「我凭什么听妳的！」对方不屑的哼鼻。

　　「明明比我弱，却大摇大摆的在外耍威风、欺负弱小，你不觉得那样很丢人吗？」

　　这下牠额冒青筋，暴怒回喊：「妳说谁弱了！？不吃就不吃！在本大爷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说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如果你还是不服输，只能一个月挑战一次，因为我不想被占用太多私人时间。」

　　「为什么是以我会输为前提？」

　　「如果你赢了，当然就可以无视这条。」

　　「……第三呢。」

　　见他那憋屈的模样，玖丽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三就是要有符合条件的决斗地点。」她竖起一根指头，「出于一些原因，我不方便在这家店以外的地方使用力量，也不希望波及到其他无辜的人。所以若没办法解决地点问题，要答应你的决斗还是有些困难……」

　　「那方面就交给我吧！」浦原突然从旁介入，「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为这家店挖一座地下室——以后就是你们的专属战斗场了！」

　　「可以吗？是说不好意思，就这样擅自做决定……」

　　「没事没事～我觉得这样也好！若玖丽小姐能像这样抑制牠别到处作乱，我们也就不用处理牠了吧？」他笑着看向夜一。

　　「……会变得怎样我可不管了喔。」

　　见夜一叹口气后离开房间，玖丽向两人道谢，并重新看向蓝发男人道：「就是这样。虽然得再等一天，只要你接受这三个条件，我就答应和你决斗……如何？」

　　「还需要问吗？快给我把那什么地下室盖好！」

　　「呵呵，那就是成交了。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玖丽，是一名纵灵者。」她走上前伸出了手，「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对方皱眉盯着她的手，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又或是不明所以的困惑。见牠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打算和自己交握，玖丽也不打算强求，耸耸肩后将手放下，只补上一句「那么明天见」就准备转身——

　　「……没有。」

　　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回眸一看，那双蓝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紧接着牠又开口：「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反正那种没意义的东西，我也不需要。」

　　「有没有意义先不说，这样叫起来很不方便呢……」玖丽低头想了想，忽地注意到手边，微微一笑道：「——好，那就叫你葛力姆乔吧！」

　　「啊？那是啥？」对方眉头一皱。

　　「全名是『葛力姆乔·贾卡杰克』，是我最近在读的外文小说里的角色。」她举起书笑道：「虽然外貌和性格完全不一样，但你们都有一双如天空般辽阔自由、如冰湖般清澈透亮的蓝眼睛……怎样，还不错吧？」

　　「喔～挺好的啊！」浦原在一旁看好戏。

　　「喂，我可没说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像是不给牠驳回的机会，玖丽再次向他伸出手，「在你打赢我之前的这段日子，还请多多指教了——葛力姆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