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再孤单》菊咲

115、Chapter 72 月光

　　谁都没有想到罗莉竟然会提起那件事。

　　破面众呆然伫立，阿德密歪头困惑，而我——看到井上投以我难以形容的慌张神情，我才逐渐从放空状态回到现实，大脑也终于开始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对，刚才我的大脑拒绝去理解现况。

　　『她、她她——』

　　就连葛力姆乔都在沉默中回过头来，确认那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话，「……妳刚才说什么？」

　　「那个纵灵者承认了自己喜欢你！而且还强调是作为恋爱对象的那种喜欢！」

　　或许是发现我的脸色又红又青不断变换，井上冲着罗莉喊去：「妳、妳别再说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她无视井上继续对着葛力姆乔说：「毕竟纵灵者可是亲口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大声喊道：『等发现时就已经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了！』——啊哈哈！亏她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

　　她尖锐刺耳的笑声响彻在整间房内，更是刺激着我的每一丝神经。

　　我十分清楚这是她对我的报复。不仅无法踩在我头上，多次遭到反讽，就连想用破面自豪的力量让我消失都没能做到……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愿放过我。

　　此时的她就像个任性又口无遮拦的小女孩——只要她高兴，有什么不可以？

　　而我只能束手无策的干着急。要是叫她闭嘴或叫葛力姆乔不要听，等于是间接承认了罗莉的话，暴露自己的情感；若坚决否认，假装没有这回事……我真的能违背真心，当着葛力姆乔的面告诉他「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吗？

　　『不……就算是说谎，我也不想说那种话……！』

　　那是如此得来不易的情感，也是我和葛力姆乔共度过这些岁月的证明。不管它将何去何从，对我来说都是自己重要且想珍惜的一部分。

　　「难到妳至今以来都是用那种眼光看待葛力姆乔的吗？喔，妳该不会还期望他也能喜欢上妳之类吧——哈！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人类，竟对破面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简直不要笑死人！」

　　然而那份情感却遭到羞辱性的对待，甚至变成罗莉拿来对付我的武器。

　　「说够了没有……」我捏紧双拳，将怒气压抑在齿缝间。

　　一瞬间对我展露出戏谑的笑容，罗莉确信自己达到了目的而更加得寸进尺。

　　「喂，葛力姆乔又是怎么想的呢？」她朝葛力姆乔问去：「虽然很同情你被缠上……但既然人家这么痴情，你总该给个回应吧？」

　　『妳居然要他回答？……就在这里？』

　　感到绝望的同时，全身像是被抽空了血液一般冰冷。别说回头确认，我就连葛力姆乔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都不敢想像，只能像是被推上行刑台的囚犯一样僵直，任由冷汗淋漓。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我身后，而时间仿佛永远停在了这一刻般安静；直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了静止咒。对于罗莉的问话，葛力姆乔只回答了两个字——

　　「无聊。」

　　两个字。这就是他的答案。

　　听到那冷漠的语气，我感觉面部肌肉失去力气，思考逐渐停止，意识也仿佛快从手中飞走；对了，我在这里做什么来着。

　　『为什么我会在这个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点，听到我一直以来最渴望也最害怕知道的答案？』

　　此时印入眼帘的所有事物，无论是井上震惊又难过的表情，是破面们不知如何反应的呆然神情，还是罗莉邪恶又甜美的笑颜——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他们既代表不了我，也影响不到我。

　　『……无法接受。』

　　跨越失望与悲伤，此时留在我心里的情绪除了无处发泄的不甘，就只剩下——

　　『凭什么我对葛力姆乔的情感，是由一个与我无关的人传达？又凭什么我要被听了他人的话，在他人促使下得出结论的葛力姆乔拒绝……？』

　　只剩下无尽的愤怒。

　　「啊哈哈！无聊！也就是说妳的感情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只是单方面的骚扰而已！妳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快点从他的身边消失吧，蠢蛋！」

　　「我说妳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那边擅自说些什么——」

　　「因为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吗，葛力姆乔？尽管你不杀她、留她在身边，为了她做出那些从来不像是你会做得异常行为……你对她也不是她对你的那种感觉！所以你才不回应她！那可怜的丫头就只能继续做着没有结果的美梦——」

　　「吵死了！！」

　　大声喝止了罗莉，我抬起脸与她诧异的视线对上。

　　「怎、怎样？无法反驳就只会叫人闭嘴吗——」

　　不等罗莉说完，这次我回头转向葛力姆乔，然后大步朝他走去。或许是猜不透我的意图，他显得有些疑惑的微睁眼，直到我借着这股气势扯过他的衣领。

　　用力将高出我一个头之多的他往下拉，再将自己的脸凑上去。

　　「——！」

　　在我们双唇相撞的瞬间，我能感觉到葛力姆乔因吃惊而绷紧的身子。刹那的接触后分开，我再一次收紧抓着他衣领的手，直视着他澈蓝的双眸喊道：

　　「这就是我对你的想法！！」

　　「什……」

　　「要对你抱有什么情感都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别人来说三道四！而我月宫绯音就是喜欢你葛力姆乔，就是想做刚才对你做的事——听到没？这才是『我』的告白！不准在听到我的告白之前就擅自拒绝我！」

　　近乎豁出一切的呐喊回荡在房内，最后只剩下我因激动而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说出来了……这次……是用我自己的行动、自己的语言！』

　　我既不能再有怨言，也无法反悔了。已经没有余裕去理解葛力姆乔眼眸中的情感波动，我迅速松开他的衣领，将止不住的颤抖捏在掌心间……然后侧过身就往门外跑去。

　　……
　　………

　　「菲丽丝拜托！什么都别问，就让我待在这里吧！」

　　「那、那当然没问题……但我很担心妳啊，绯音。」棉被外传来菲丽丝忧心的声音，「我什么都不会问的，但至少让我看看妳的伤势吧？有哪里觉得痛吗？」

　　听到她温柔的语气，我对随性又任性的自己感到恼火。

　　面色凝重的冲进医疗室，做为随身护卫的阿德密也不在身边，菲丽丝应该有很多疑问……但她却愿意接纳这样的我，甚至不忘对我的关心；她绝对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连我都还没整理好心情，更别说能顺利向她开口。

　　我只知道自己从本宫逃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躲进医疗室，而不是回到葛力姆乔的寝室。就各方面来说，我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哪怕像这样窝在病床上、裹在被子里只是鸵鸟心态——

　　「治疗也不急着现在，因为我今后就住在这里了！」明知会让菲丽丝困扰，我就像个不明事理的小孩一样叫道：「我再也不要回葛力姆乔的寝室……反正也回不去了！」

　　「诶！？那、那是什么意——啊，葛力姆乔大人！」

　　没想到那名字会出现的如此之快，我猛地一愣。

　　「葛、葛力姆乔大人……那个……」

　　「妳先出去。」

　　「好的……」能感觉得出菲丽丝的脚步带着几分犹豫，她一定很为我担忧，却又不能违背葛力姆乔的话。

　　等关门声轻轻响起，医疗室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

　　「妳还要在那里躲到什么时候？」葛力姆乔先开口了。就算隔着被子，他的声音也格外清晰，「没有我的允许，妳以为妳可以擅自离开那间寝室？」

　　「为什么不可以！」我激动的应答：「总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

　　余音未完，被子唰的一声被扯开，将我整个人暴露在刺眼的白色灯光下。吃惊的我睁大眼，看着葛力姆乔的身影在飞扬的被子间若隐若现；那一瞬间，我想起了我们第一次在虚夜宫再会的画面。

　　那时候的我对他只有恐惧、不解和愤怒——但现在同样的场景，我心中却只有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情愫，令人怜爱却也难受不已。

　　还没等被子落地，他伸手就将我抓起来。

　　「啊、哇——」不只是离开了床面，我甚至整个人悬空被他扛到了肩上，而他就这么往门口走去，「等、放我下来！我说了我不会回去！葛力姆乔——」

　　哪怕我惊慌失措的踢脚、摆手他也无动于衷。门被他踹开，和他一起越过门框的我正好和一脸错愕的菲丽丝，以及大概是跟着葛力姆乔一起回来了的阿德密对上视线。

　　「菲丽丝！阿德密！救我——」

　　「谁都不准跟来！」

　　我的哀求和葛力姆乔的命令重叠，双胞胎面露难色，最后艰难的选择目送我们离开。

　　看着他们原本就很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而再这样走下去就要看到那熟悉的寝室大门，我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几乎放弃挣扎的我只能任由葛力姆乔扛着，等再次回到地面，寝室的门已经从里面被重重关上。

　　葛力姆乔转向我，双手环胸的他和我距离只有一步之差。我两手抓紧衣，低头回避他的视线，大脑更像死机了一样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好了，这下没人能再妨碍我们。首先我要妳知道……喂，看着我。」

　　「……」

　　见我没反应，葛力姆乔伸手抓起我的下巴，「我叫妳把脸——」

　　「我不会道歉的！！」

　　反抗不了那力量，我在抬起脸的同时吼了出来；充满委屈的声音一出来，就连眼泪也不争气的在眼眶中打转。

　　「我绝对……绝对不会为自己在本宫做的事道歉！无论是那破面还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所以会发生那种事都是——都是葛力姆乔自己太迟钝的错！」

　　「哈？妳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但失去退路的我别无选择，情绪的水龙头再也关不住；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一般，我向他释放着自己的全部。

　　「啊啊没错！我就是一直用那种眼光看你的！和你在一起很安心、很平静，也很快乐……我一直祈祷这种状态能永远持续下去！但我也知道现在有很多事正在发生……不该去想那些不正经的事，况且我根本不知道葛力姆乔是怎么想的！」

　　他抓着我的手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有时感觉我们很靠近，有时似乎又很疏远——你说过你就是我世界的全部，对吧？其实早在我选择回到你身边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说到这里，模糊视线与他专注又美丽的蓝色双眸对上，「……但葛力姆乔你呢？」

　　再也承载不了更多，一颗颗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滑下，囤积在葛力姆乔的手指上。

　　「对你来说……在你的世界里……我是什么？」

　　「……」

　　他没有马上回答。从他静谧的眼眸中，我能看出他正在思索答案。不知是不是因为越积越多的眼泪太过沉重，他缓慢松开了手。

　　「其实我原本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但井上的出现让我很不安。」

　　我的视线随着他逐渐收回的手垂下。

　　「看着她让我忽然开始想；就算我再怎么给自己找理由待在你身边，再怎么将这一切合理化……如果你哪天遇见了像我一样的人呢？或是遇到了比我更好的人呢？」

　　「妳说什么……？」

　　「那样的人到处都是，而我的优势只不过是『先与你相遇』……如此一来，你是不是就没有一定要选择我的理由了？如果有人能给予你一样的东西，甚至比我更能帮助到你，那么我给自己留在你身边的理由——是不是也就没有意义了……？」

　　说到这里，我悲伤的握紧拳，却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悲惨而勉强提起嘴角。

　　「或许……或许你需要的是像太阳一样的人，像井上那样的……」

　　亲口说出这种话令我心如刀割。

　　「她有不输任何人的坚强与温柔，有着事事为他人着想的无私，她的温暖能抚平人心……甚至是她的力量，如奇迹一般……能带给人希望。」

　　而依旧在和井上比较的我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令自己失望。

　　「我羡慕她拥有的，也嫉妒她能给予你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原来这么丑陋……很讨厌变成这样的自己……」咬紧着下唇，我努力让自己忍住胸口的疼痛，「但是……即使如此——」

　　脆弱的强颜欢笑终究还是崩塌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喜欢到我已经不想再隐藏了！喜欢到我以为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很满足——但实际上根本远远不够！」

　　哭声随着新的眼泪涌出，逼得我不得不用两手去擦拭，同时遮掩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

　　「我还想要更多！我也想成为你的世界，想要你只看着我，想要你只属于我，甚至——想得到你的全部——」

　　「妳说够了没有？」

　　一道不容置疑的低声降下，遮盖了我嘤嘤哭泣的声音。

　　等发现时，我用来遮住脸的双手已经被葛力姆乔粗鲁抓开，强迫我露出哭红的脸。

　　他抬起高傲的俊颜，白色齿状面具在月光下透露着寒光，微微张开：「说什么遇到一样的人、更好的人，因此没有选择妳的理由——妳这是在侮辱我吗？」

　　见我迟迟不愿抬起视线，他松手捧起我的脸。左右脸颊上的手掌大而温暖，修长指尖轻触到我的耳朵。

　　「妳以为我需要谁……我自己会不知道？」

　　见到他眼中的柔情，我一瞬间有些看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但你从来不表示对我真正的想法……只有刚才你当众回应的一句『无聊』——」

　　「那是在针对那个聒噪的破面！」

　　激动打断我，他烦躁的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但不管她说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那都不影响我对妳的态度和想法！」

　　「你对我的态度和……想法……？」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待促使我轻轻举起双手，将它们覆盖在葛力姆乔的手背上。

　　葛力姆乔沉默了一会儿。

　　「妳的疑问，其实我也一直在思考。妳对我来说——和至今以来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妳的存在，甚至是自己的感觉。」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率真且毫不掩饰，我几乎要在抽泣中屏住呼吸。

　　「真正开始找到答案，是在看见妳被鲁比重伤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恐惧着没有妳的世界。」

　　仿佛历历在目的回想，葛力姆乔皱着眉头，却目光专注的盯着我道：「会突然转变态度，反对替妳训练，是因为我不愿想像妳上战场的模样；会不想让妳和那女人接触……是为了阻止妳离我而去。」

　　他低沉的声音沙哑有磁性，字字句句传进我心里，使我的视线完全离不开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情绪，老实说，我也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

　　发现他的目光移动到我唇上，同时他右手的拇指移过来感受它的柔软。

　　「——如果是我，也会想对妳做一样的事。」

　　下一秒，他有些干燥的唇与我的重叠；曾经的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刻，而他的吻竟会如此温柔。

　　等短暂的刹那过去，他稍微拉开距离，狩猎者般冥冥闪烁的蓝眼将我捕捉。

　　「葛力姆……」

　　「如果妳所谓的『喜欢』就是这份冲动，并代表了妳刚才表达的全部……那我确定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而我所感受到的——我能向妳传达的——绝对比妳的还要强烈。」

　　他又一次贴上来，这次却不同于我笨拙的碰撞或是上一个柔情接触；那是大胆、热情与放纵，充满侵略性，仿佛要被捕食了一般的吻。面对那太过陌生又强烈的索求，我不自觉想缩身，葛力姆乔却用力按住了我的头，甚至顺势将我导向了身后的床上。

　　在重心不稳下向后躺，我们的双唇再次分开。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和我是一样的心情？」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不管它会不会浸湿床铺，「就如我需要你那般……我就是你唯一且真正需要的人？」

　　面对我的不安与自卑，葛力姆乔俯视我的双眸中只有坚定。

　　「……妳刚才说那女人是太阳。」

　　他俯下身，两手撑在我左右脸旁，我能看到从他透亮的眼眸中倒影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睛。

　　「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因为我的世界存在于一片黑夜之中——而唯一能在黑夜里发光的，是月亮。」

　　「月亮……？」

　　「对。我需要的……是那个在黑暗中找到我，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光；是在躁动里带来平静，在迷失时给我指引，也能在绝望中给我救赎的光；是唯一能闯进我生命，填补我内心空洞的——」

　　葛力姆乔将最后一丝余音埋进了我的唇里。

　　被他紧紧拥入怀，我竟一点都不觉得拘束难受，反而希望能永远沉浸在他强烈的情感中。

　　最后这一吻展现出他一如既往的霸道，却也隐藏了他不为人知的深情；唇缝间夹杂着一丝甜气与泪水咸咸的味道，无论是我的还是他的都炙热到仿佛要融化了一般，令人怀疑它们是否从此不会再分离。

　　我将两手绕过他的脖子抱住，心中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温暖。

　　『如果我是月亮……那么我的光芒一定是为了守护你——为了能在这广阔又寂静的黑夜中寻找到你而存在的。』

　　曾经羡慕过太阳，羡慕过蓝天绿地和众人爱戴的月亮终于明白；就算不用到和太阳一样的地方，它也一样能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因为它知道有人在黑夜里寻找它的身影，寻求它的照耀。

　　而只需要那一个人的仰望，就足够成为月亮在黑夜中持续发光的意义了。

　　◆

　　在第七行宫，黑腔被无预警开启，从里面踏出一双修长的腿。

　　「呼……总算是走通了。」来人好不容易爬出那异样的裂缝，摸了摸差点都以为要被染黑的红发道：「无论是空间还是前进方式都和去尸魂界的概念完全不同，害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呢！」

　　「来者何人？」

　　老早就察觉到异状的第七行宫主人——第七十刃佐马利·路鲁站在来人面前，虽然并不为对方的出现摇动，却也不失警戒的紧盯着他。

　　红发人稍微小愣了一下，很快又挂上一张亲和力满点的笑脸。

　　「嗨，不好意思打扰啦！」他举起手来打招呼，「虽然不知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总之能带我去见你们的『蓝染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