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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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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格桑被敲昏了瞬间瘫倒在地,孟和不由得想起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晚上发生过的极其相似的一幕。
她不由得“啧”了一声,道:“她总想着害我,可要真的仔细算起来,除了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以外,她都没算计成功,好不容易把和鬼方联姻的锅甩到我身上了,结果没想到又被我打昏了,冒充了她的身份跑了出去。”
“这么说来,格桑也算是个可怜人呢。”她说着,蹲下/身子把格桑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深秋的草原已经十分寒冷,格桑身上穿着用羊皮做成的小夹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脖子上还戴着一串绿松石做成的项链。
这种东西在草原上极其罕见,因为漂亮也被草原上的姑娘们竞相追逐,义渠王就把它作为了一种对英雄的赏赐,谁立下的战功更多就会赏给谁,家里的婆娘或者女儿们带上了绿松石,走在人群里都会昂首挺胸,十分自豪。
也不知道她的这串是打哪儿来的。
再往下看,她的双手搭在腹部,旁边已经枯黄的草地上躺着一枚玉质的铃铛。
孟和又“咦”了一声,伸手将那枚玉铃铛捡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以后,才震惊的认出这枚与铃铛的真正来历——
“这是玲琅节上众人抢夺的玉铃铛,是传说中的那一枚!”
她惊愕极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迷惑不解,幽幽的看向嬴稷的方向。
“我记得在玲琅节上不是义渠君把它赢走了吗?他们说过朝鲁想赢得这枚玉铃铛去向格桑求亲,可是朝鲁输了,这枚玉铃铛怎么还会落到格桑手里?”
“难道众人猜得不错,义渠君抢到玉铃铛以后想要送的对象真的是格桑?!”在营帐里面孟和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芈夫人的身上,半点也不肯分到义渠君那里去,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更不可能发现有什么猫腻。
她只知道当初拿走玉铃铛的是义渠君,如今拿着玉铃铛的是格桑!
这其中隐含的意思,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说不准当初格桑一面对我示好,一面又对我百般刁难,都是为了这个呢?”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后妈。
还是白雪公主的后妈,会杀人,会下毒,会把你打包嫁给茹毛饮血的老男人的那种!
这个认知让孟和有点晕,她晃了晃脑袋,后退两步,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面一样,使不上半分力气,甚至脚下一软,差点瘫倒摔砸在格桑身上。
嬴稷连忙伸出手拉住了她,帮着她稳定住身形。
他抿着唇,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以后,他从孟和手里接过了那枚玉铃铛,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这枚玉铃铛不像是人工雕刻的,而是天然长成了这个像铃铛一般的模样。
大约是巴掌大小,上端隐隐约约的长出了云纹一般的花样,下面是一片洁白,在上面还赫然显露出一些黑色的花纹。
嬴稷仔细的辨认了一番,突然,他意识到了上面“黑色的花纹”究竟是什么,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道:“这上面有字!”
联想到草原上的那个传说,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上面已经被写上了名字!”
“是她和朝鲁?还是她和义渠王?”孟和好奇的接过去打量了起来,可是左看右看,她只觉得玉/身上所谓黑色的“字”,更像是鬼画符一般。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甚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像是一枚苦瓜一样的看着嬴稷:“你确定这是字?”
嬴稷点点头,博学的少年眉头紧锁,脑海里也在不断回忆着自己在秦宫中学到的东西,曾经翻阅过的竹简——
“是……‘兀骨罕’,上面写的是‘兀骨罕’这个名字。”嬴稷抬头定定的看着孟和,他似乎很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不是格桑的名字,也不是朝鲁的名字,更不是义渠王的名字。”
“那是……?”对上嬴稷的目光,孟和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兀骨罕’,这是鬼方首领的名字,代代相传,每一任的鬼方首领都会从上一任的首领那里继承到这个名字,从此不再有自己。”
他握住了玉铃铛,与孟和对视一眼,眼神里面充满了让孟和心惊胆战的意思。
“这枚与铃铛,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义渠君那里得到的,可是她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没有写下朝鲁的名字,更没有写下义渠君的名字,而是写下了鬼方首领的名字,你猜……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孟和下意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她不该这么做,为何要写鬼方首领的名字?”
“草原上流传下来的习俗,玉铃铛能够守护并且祝福一对真心相爱的人,能让他们相伴相守,幸福的度过一生,他们会在玉铃铛上写下彼此的姓名,数十年后玉铃铛上的名字会消失,这便是传到了天神那里,会有天神祝福他们。”
“可是,想要成为被玉铃铛祝福的恩爱夫妻,不是随随便便写上去就行的,要在族人们的见证下才行,她写鬼方首领是为什么?难不成她还想要嫁到鬼方去不成吗?!”
想到这里,孟和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
“她从未想过要自己嫁到鬼方去,当初鬼方首领向义渠君求亲,就是想要求娶她,她不想嫁才设计陷害了我,又怎么可能再主动把自己送到鬼方去?!”
“她这是……她这是不甘心我从她的圈套中逃脱,她写下鬼方首领的名字,是要陷害我!”她慌乱的从嬴稷手里夺过那枚玉铃铛,翻过去一看,另一面刚刚下笔,还没有写出完整的名字。
她猛地抬头看向嬴稷,神色间满是询问。
嬴稷看了一眼,点点头,证实了孟和的想法:“这个笔划,她要写的确实是你的名字,只不过还没有写完就被你打昏了。”
果然如此!
她的心口“噗通、噗通”的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羞涩,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愤怒,对格桑的愤怒,极致的愤怒,以及后怕。
在她身侧,少年修长的身影在斜斜的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以示安慰。
孟和垂眸看着倒在弟上昏迷不醒的格桑,心里一点一点的泛起了凉意。
“她竟恨我到这般地步?”孟和喃喃的说着。
她知道格桑恨她,虽然这份恨意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来自何处。
草原上秋意已深,一阵寒风吹过,勾起了骨子里面泛起的凉意,孟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蝉,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紧紧的保住了自己,想要从自己的身体里面汲取出来一点点温度。
她后怕极了。
若不是今日他们撞破了这件事,等到格桑的局做成了,在玉铃铛上写下鬼方首领和她的名字,再找个机会把玉铃铛放在她的身上,在众人面前揭露出来……
不仅她的身份会被无情地揭开,有玉铃铛在,有草原上的传统在,哪怕义渠君已经绝了和鬼方联姻的想法,也不得不把她嫁到鬼方去。
没了联姻的由头,到时候为奴为婢,总归她已经被送到了鬼方,是生是死便再无人会在乎。
“她竟如此恨我?!”孟和咬着后槽牙,她实在是不明白格桑的恨来源于何处。
想起自己只差一步就要被送到鬼方那茹毛饮血的鬼地方去,孟和慌乱极了,她连忙攥住了自己的衣袖,在玉铃铛上疯了一般的擦拭着,想要把上面已经写下的名字给擦掉。
可这枚玉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墨迹沾染上去以后便像是透到了玉髓里面去一样,怎么也擦不掉。
“孟和,你冷静一些!”她这般慌乱的模样倒把嬴稷给吓了一跳,他连忙拉住孟和的手腕,阻止了她继续擦下去的举动,另一只手也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你冷静一些!”
孟和还想挣扎,嬴稷又加重了压在她肩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她心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了。
“你仔细想想,且不说她现在还没有写下你的名字,只写下了鬼方首领的名字,就算她都已经写下了又如何?”
“又如何?”孟和怔怔地抬头看着嬴稷,四目相对,她眼里满是疑惑,以及泫然欲滴的泪水。
很显然她还没明白嬴稷的意思。
“对,就算她写下了又如何?谁说一个人的命运靠着这枚不知所谓的玉铃铛就要定下了?毁了这枚与铃铛,我们扭头就走,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