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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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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芈夫人腹中疼痛的感觉更重了,她哀哀的低声痛呼着,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看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一般。
“稷儿……稷儿……”她低喃着嬴稷的名字,在嬴稷慌忙应答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的手。
她苦笑一声,方才巫医所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在知道自己已经药石无罔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我的稷儿……娘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
“你父王去的时候,我就想陪着他一起走,可是还有你,我放不下你。”
“如今……我还是放不下,可惜……”
她低声啜泣了起来。
“月儿!”义渠君猛地站起来,他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要从眼框里面掉下来了一般,“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
他握紧了桌角,几乎要把桌角给掰下来。
他疯狂的想要冲到芈夫人身边去,把嬴稷从芈夫人身边扔开,把自己赢来的玉铃铛塞到芈夫人的手中,把自己的心意也一起告诉她,告诉她他想要留下她,想要让她成为他的夫人,和他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想告诉她,只要她留下,他会把她的儿子视若己出。
芈夫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即便他还未曾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芈夫人也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义渠君挂念,只是如今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希望义渠君能够把时间留给我和我的儿子。”
那一眼里面写满了拒绝。
“娘,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还有小神医,还有她在,她一定有办法能救你的!”嬴稷并没有注意到在这一瞬间发生在芈夫人和义渠君之间的事情,在巫医判了芈夫人的死刑以后,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孟和的身上。
这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守在一旁一脸焦急的侍女,急切的说道:“快去,桑怡姑姑,你快去找找她,她去哪了,这个时候她去哪儿了?!”
被称为桑怡的侍女正是刚才回话的芈夫人的贴身侍女,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芈夫人和义渠君之间的暗流涌动,心下惊疑不定,只恨自己不能立即冲上去把嬴稷的眼睛给蒙住。
她生怕嬴稷会察觉出什么。
如今听到嬴稷急切的呼喊,她灵光一闪,忙道:“是,是!奴婢立刻就去!”
“只是……奴婢对义渠大营的布局并不熟悉,又是个生脸,怕人误会,还望义渠君能和我一同前去,赶快找到小神医人在何处。”借机把义渠君给支走,务必要把义渠君和芈夫人隔离开!
无论能否找到小神医,至少她绝对不能再让义渠君在这个营长里面继续待下去了!
还没等桑怡把义渠君给拉出去,营帐外又响起一阵“噔噔噔”的匆忙的脚步声。
“让开,都给我让开!”来的人正是孟和。
她步履匆忙,手里捧着一碗浓浓的汤汁,香气扑鼻。
一进到营帐里面,她顾不得其他,连忙凑到了芈夫人的病床前,道:“夫人放心,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也有办法,只要把这碗药喝下去,就没问题了!”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芈夫人半躺在嬴稷的怀中,乍一闻到这碗汤药的气味,便觉得头脑一阵清凉,她惊异极了,微微喘/息着问道:“这是什么药?我一闻到就觉得头脑清爽了许多,感觉身上也有些力气了。”
嬴稷闻言一怔,也跟着沉下心来嗅了嗅味道,惊讶道:“我也觉得心里燥郁平静了不少。”
孟和刚准备回答,就被一旁的巫医给打断了,他十分不屑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哼!吃了羊肉不能和冷水这是草原上人人都知道的规矩,若是不小心犯了忌讳,任谁都不可能再把人给救回来,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谁知道你这碗药是不是想害了月公主!”
说着,他便要上前来抢夺孟和手中的汤碗。
“小心!”
孟和躲闪不及,被巫医一把抓住了手腕,眼瞧着她手里的汤碗就要掉下去了。
生死一瞬,就连芈夫人都被吓得脸色更加苍白,挣扎着想要扑过来接住那碗汤汁,只是身上丝毫没有力气才让她寸步难进。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攥紧了一般,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集中到了孟和手上那碗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的汤药上。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旁边的桑怡连忙接过了孟和手中的汤碗,稳稳地捧在了手心里,一滴也没有洒出去。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啊!
下一刻,孟和被巫医攥着手腕从床上拖着跌落在地下,重重的一摔,让她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抬头瞪着巫医。
“你知道什么?!愚蠢!”她厉声呵斥着。
遇到自己专业相关的事情,孟和从来不会退让半步,哪怕现在面前盯着巫医不屑的,仿佛看脏东西一般的目光,身后还有义渠君几句压迫性的目光威逼着,孟和也不肯退让半分。
“所谓的腹痛,所谓的死后从腹中剖出一块石头,归根结底是病人的胃肠出了问题,脾胃虚弱,运化水谷的能力太差才导致的。羊肉是热性的食物,油性大的很,吃了羊肉以后立即喝冷水,尤其是冰凉透骨的山泉水,一热一冷,肠胃极容易受到刺激。再加上脂肪遇寒凝结,更加重了胃肠运化的负担,如此一来,便会出现腹痛如绞,坚硬如石,按之剧痛的症状。”
“这样的问题不算严重,若是脾胃健壮的人,闹几次肚子也就好了,脾胃不好的人,用对了药,将腹中的凝结化去也就可以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治之症,只能等死一样?”
“到底谁才是庸医?!”
“你……!”巫医被孟和质问的哑口无言,他张嘴想要反驳,思来想去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恨恨的闭上了嘴。
芈夫人倚在嬴稷的身上低低的喘/息着,听了孟和的话以后,她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被搬开了。
她示意桑怡将那碗汤药递过来,又嗅了嗅其中的香气,忍不住追问道:“这药便是解决的方法了?不知道小神医用的是什么药?”
“是夜息香。”孟和如实答道,“草原上最常见的一种草药,在中原你们把它叫做‘薄荷’。”
“如今夜息香都已经败落了,我去找了些年长的阿妈,借来了他们家里存下的晒干的夜息香,这才熬成了这么一碗,夫人快喝了它,要不了多久你腹痛的情况就能够缓解了。”
想了想,她又犹豫着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嬴稷追问。
孟和又犹豫了一下,拉过桑怡姑姑,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只见桑怡姑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古怪,她也跟着一起看了看芈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那表情也不像是高兴,就是忍不住笑,又说不出口的纠结。
仿佛便秘一般。
芈夫人被他们的举动弄得好奇极了,即便是病痛折磨也没能阻挡她的好奇心。
可是等桑怡在她耳边再悄悄地重复了一遍以后,芈夫人也露出了一样的古怪的表情。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下,芈夫人干咳了一声道:“小神医说用了方子以后还有一个其他的过程,需要保密,还望诸位能行个方便。”
言语中的意思便是要请其他人离开了。
闻言,义渠君不由得再次皱起眉头,问道:“月儿,你真的相信这个黄毛丫头的话?”
腹中一阵熟悉的绞痛传来,芈夫人低低的哀叹了一声,等这一阵疼痛过去以后,她才虚弱的再次开口:“信与不信的,就算小神医真的只是在骗我又能如何?”
“一碗毒药给我个痛快,不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很多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义渠君顿时语塞。
是啊,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草原的传说判定了芈夫人必死无疑,而且是受尽折磨而死,这丫头却端来了一晚汤药说有救。
一条是早已注定的死路,另一边试一试说不定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改如何选择,这不是早已经注定的吗?
想通了这一点,义渠君也不再执着要阻止芈夫人,他扭头朝孟和威胁道:“你最好祈祷上天保佑月儿没事,否则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了!”
孟和偏过头,道:“我只希望芈夫人痊愈以后义渠君能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我讨厌见到你!”她说得十分直白。
义渠君冷哼一声,再次深深的看了芈夫人一眼之后,转身离开了营帐。
年轻的巫医左看看右看看,一咬牙一跺脚,最终还是跟着义渠君一起离开了营帐。
留下的孟和看了看嬴稷,道:“咱们也出去吧。”
她还在想着该如何想嬴稷解释吃完药后续的事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跟着她一起离开,没想到嬴稷也是一脸古怪,毫无疑义的便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营帐。
这倒是引起了孟和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