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清晨小雨

1、桃花劫（一）

　　清河村这个地方虽地属偏僻，百姓们却过得自在悠闲，邻里之间相处和睦，宛如世外桃园一般。

　　可奇怪的是这里一年四季都是飘着雪的，更怪异的，是这里到处都生长着桃树，那桃树开出的花从不凋零，甚是鲜艳。

　　清河村正北方有座山，那山头上立着一棵很大的桃树，开出的花也是最艳最美的。

　　这里的怪异景象吸引了许多人慕名前来观赏，谣言也就随着出来了，有人说这山上定是藏了宝物，也有人说这山上一定住着神仙……

　　抵不住诱|惑，便有几人自告奋勇进山寻宝，可过了很多天都没有一个人回来，直到乡亲们在小河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百姓们平时喝的水都来自那里，这下死了人，他们就看到以往清澈的水变得淡红。村里的人认为触犯到了山上的神明，就把那些来游玩的人都赶走，还建了一座石碑，用来祭拜山上的神仙。

　　在那之后，河水终于变成了之前清澈的样子。于是每年的八月十八，村里的人都会到山脚下祈福祭拜，保佑他们平安。

　　——

　　宋阿成是村里的一个普通农户，他的媳妇快要生了，可请来的大夫却说她情况不妙，而自己又能力有限。这偏僻小山村，离城里几十里，去哪找医术高明的大夫啊！没办法只好去求神仙保佑。

　　阿成跑到石碑前跪下磕头：“求神仙保佑我媳妇安全生下孩子，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啊！她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活了！求您发发慈悲保佑她还有肚里的孩子都平安，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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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他媳妇就生了，可孩子硬是出不来，他媳妇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产婆也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阿成在外面快急疯了，眼泪直流。家旁邻居都过来看望，安慰他，叫他不要急，会没事的。

　　清河村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女人难产的事，大家都害怕得要命，说肯定是寻宝的人冲撞到了什么东西，也有人说是那几个死去的人的冤魂在作怪。

　　村长也闻声赶到，让他再去石碑那拜一拜。

　　阿成心急如焚地跑到山脚下石碑处，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求神灵保佑。

　　他哭红了眼急昏了头：“什么破神仙，都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是真的存在就给我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月色朦胧，只有那漫天的雪还在不停地下。

　　阿成灰了心，于是站起来转身就往回走，走了没几步，突然从背后吹来一阵刺骨寒风，几片雪花顺势被吹入衣领。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这一望差点把魂给吓没了。

　　月光下，一个女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石碑旁，一头白色长发随意凌|乱地披在身后，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身白衣几乎要与满地的白雪连成一体。

　　她空洞的眼神幽幽地望着阿成。

　　寒风呼啸，似在哭泣。

　　阿成被吓傻了，愣了片刻后大叫一声鬼啊，然后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围在阿成家门口的乡亲们大老远就望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回跑，离近一看不是阿成还有谁。

　　“你这是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有人问他。

　　“鬼、鬼啊！有鬼！我看到了……刚才就站在我身后！你们帮我看看她有没有追过来！”说着便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的惊恐。

　　乡亲们就纳闷了，看阿成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这大晚上的，莫非真的撞鬼了？便望了望周围，虽旁边有许多人，可在这冷清的月光下，大地上一片白雪茫茫，寂静无声，还真让人心慌慌。

　　乡亲们对宋阿成的话半信半疑，刚想多问一些就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产婆跑到外面兴奋地喊道：“生了生了！哎呦，终于出来了，一男一女龙凤胎呢！快来，孩儿他爹快过来瞧瞧！”

　　产婆朝阿成招了招手，阿成呆了一会，最终喜悦战胜了恐惧，赶忙起身跑进了屋，邻居也都松了口气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村里就传开了宋阿成撞见女鬼的消息。

　　村长对大家解释说其实那不是鬼，而是神仙显灵了，不然阿成媳妇可能生不下孩子，反而一尸三命，再说了，她也没有伤害阿成。

　　于是清河村人人都知道了，在那山上真的住着神仙。

　　——

　　那时还不曾飘雪。

　　自打浮灵记事起她的师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山上众多弟子，师父却只收她一人为入室弟子，而她什么特长都没有，以至于走到哪里都招人恨，所以她一个朋友都没有，浮灵对此感到很烦恼，很悲哀。

　　“前几天教你的剑法学会了吗？怎么又坐在这发呆？是不是在偷懒？”宋凌风看到浮灵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满脸的失落，于是走过来问。

　　“练、练了……”浮灵看到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把手中从厨房偷来的鸡腿藏到身后。

　　“呵，”宋凌风勾起唇微微一笑：“灵儿，你又偷吃了，这样可不行啊，再不听话为师可是要生气的。”

　　他声音比这春日的风还温柔，轻轻拂过她的心。

　　“师、师父，徒儿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浮灵脸一红，说着就把手中的鸡腿塞到了宋凌风手中，“师父，给你吃，我去和师兄们练功了！”

　　说完立马撒腿就跑，是啊，她虽然没有朋友，但是她有师父啊，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浮灵心想，只要有师父在她身边，其他的就无所谓吧。

　　宋凌风望着她的背影，十三年了，一转眼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竟过的如此快……

　　他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伫立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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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灵被宋凌风带回来的那年才五岁，五岁之前的事情她全部忘记了，完全没有记忆。她只知道自己的爹娘在逃难的时候不幸死了，而自己则被恰巧经过的宋凌风救了下来并带回灵山，当然这些都是宋凌风告诉她的。

　　因为长老觉得能成大器的人必须要从小就开始培养，所以收徒只收不超过五岁的孩童。

　　浮灵刚到这里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她只跟着宋凌风，他到哪她就跟到哪，仿佛跟丢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要她了。

　　宋凌风没辙，只好亲自带着她，教她法术，陪她练功，还时常抱着她一起玩耍。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那日选徒大典上，每个人都期望着能成为宋凌风的徒弟，在众人的期待下，宋凌风不出意料的选了浮灵。

　　有人心中不服，她浮灵的功力与成绩不是弟子中最好的，而且经常偷懒，就凭一直不要脸的赖在宋凌风身边就有资格当他的入室弟子吗？

　　长老们也劝他再三考虑，而宋凌风仍是执意收浮灵为徒，其他人也没办法，就随他去了。

　　其实当时浮灵心里也很忐忑，她打算如果宋凌风没有收自己为徒，那自己就离开这里，反正也没人疼没人爱了，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她前一天晚上去找过他，哭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不要收别人为徒，当时宋凌风什么都没说就把她赶了出来。

　　浮灵忧心忡忡地在他殿外坐了一宿，虽然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三年里，宋凌风尽心尽力地教她法术，经常念叨要她一定好好学，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可浮灵骨子里天生有一股傲气，还时常偷懒。

　　宋凌风无奈，只好威胁说再这样自己可要生气了，会把她送出灵山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再也不管她了。

　　浮灵害怕极了，在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宋凌风一人，所以他是她的全部，甚至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不想失去他，立马就蔫了。宋凌风也知道这是她的弱点，每次犯错都拿这个来吓她。

　　可他是不会让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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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弟子们都在练习，可唯独不见灵儿，宋凌风到外面去找她，大老远就见她蹲在桃树下埋着什么。

　　宋凌风轻轻走过去：“一大早就不见你，原来是躲在这偷懒啊。”

　　浮灵一惊，瞪着一双如鹿的眼：“师父……”

　　“在做什么呢？”

　　浮灵看他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就放心了。

　　“师父你看，这满地的桃花多漂亮啊，可是过不久就化为泥土了，我看着可惜，就收集了一些好的酿了这桃花酒。师父啊，我现在把这酒埋在这桃树下，等十年后，我们再把它挖出来，到那时这酒肯定特别香，师父你就可以与我一同品尝了！”

　　宋凌风在她旁边坐下，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笑道：“你都从哪学来的？”

　　浮灵调皮地笑了笑：“你猜！”

　　微风徐徐吹过，带来阵阵花香。随之从树上掉落许多花瓣，有几片落在她的头上和肩上，真是美极了。

　　“灵儿，你真好看。”

　　浮灵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听宋凌风说这种话，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灵儿，往后不管怎样，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宋凌风毫无预兆地说。

　　“师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你是要离开我吗？”

　　宋凌风叹了口气：“我是说啊，你这么笨，以后可别让人欺负了。”

　　浮灵往他身边靠了靠：“嘿嘿，我有师父给我撑腰，还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