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剧，但是中世纪版》一宫兴子

3、受害者

　　恺尼亚凝视着尤利乌斯的眼睛，她扬起嘴角：“欢迎回来，尤利乌斯王子，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玫瑰厅得名于大厅中央地板上镶嵌出的玫瑰造型彩色玻璃砖，从王座上刚好可以看见最完美的玫瑰，在宣令官将尤利乌斯的身份宣告众人之后，恺尼亚自然的站在尤利乌斯身边。男人能够感觉到无数的视线试探性的看向自己，来自身后与身前，他拿起桌边的一杯柠檬酒，恺尼亚在这时出声：“你知道，玫瑰厅是尤利乌斯一世为了他的情妇玫瑰夫人建造的，他为了能够娶那个女人杀死了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

　　“感人。”尤利乌斯道，环视大厅，大厅大约有二十几人，胸前都别着不同家族的徽章，他们大都是各位公爵的近亲或者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指望着能够靠在王都建功立业和讨好国王得到自己的封地。

　　“感人，直到他为了第三个情妇毒死了玫瑰夫人。”恺尼亚道，她的嘴唇红的像是鲜血，“王座边是他坐着的少女情妇，呈进的银盘上是玫瑰夫人的头颅。”

　　“听起来尤利乌斯也不是什么好名字，”尤利乌斯道，“不比昆图斯更好。”

　　恺尼亚笑起来，尤利乌斯也象征性的勾起嘴角，不少视线已经聚集到了他和恺尼亚身上。“你知道昆图斯王子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恺尼亚问。

　　“第一个被淹死，最后一个还活着——至少身体上仍然健康，其余的？”尤利乌斯喝了口酒，“我想和第一个一样没有什么令人满意的命运。”

　　“你是对的，这个名字被诅咒了，我很开心你决定改掉自己的名字。”恺尼亚斜视了一眼不远处和自己的弟弟待在一起的昆图斯，“让任何喜欢这个名字的人拥有它吧，母亲已经遭遇了够多的不幸。”

　　“你真的觉得我是你的哥哥？”尤利乌斯问，“难道我不可能是冒名顶替的吗？”

　　恺尼亚转头，她的眼睛在那一刹那也像是鹰隼瞳孔缩紧：“这重要吗，我的哥哥？”

　　“也许我会想谋夺王位。”尤利乌斯道，“昆图斯王子和他的母亲都这么认为。”

　　“公爵们不会让一个外来者成为国王，哥哥。”恺尼亚轻声靠在尤利乌斯耳边道，“不是在他们有这么多本土的继承人时，你要在哪里寻求支持者呢？——你甚至没有保证统治延续的后嗣，不是吗？”

　　尤利乌斯皱眉，他的脑袋又开始钝痛，有小孩的笑声在他的耳边一闪而过。

　　“不过你有龙，这是一个优势。”恺尼亚若有所思，“王位上的暴君仍然是王。”

　　“你想去花园逛逛吗？妹妹？”尤利乌斯问，恺尼亚挽起他的手，“当然，我的哥哥，你想去凉亭里吗？”

　　花园里仍然有三三两两的人闲逛交谈，尤利乌斯和恺尼亚走到一个偏僻的凉亭，斯普里爵士仍然在他身后，恺尼亚夫人看起来并不在意，闲适的倚靠在长椅上，对斯普里爵士道：“上次我们来这里时紫藤花还没有开，对吗，斯普里爵士？”

　　“是的，夫人。”斯普里爵士道。

　　“你们互相认识？”尤利乌斯问，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先入为主的认为从乡下来的斯普里多少会被这些自认为出生高贵的人无视或者忽视，没想到他居然和如此重要的人熟识。

　　“当然，斯普里爵士曾经是利维亚公主的贴身护卫。”恺尼亚看向远处的海面，从桌上捻了一枚葡萄仔细的剥皮。斯普里的眼里出现一丝惊慌，他对尤利乌斯道：“是公主请求陛下让我成为国王护卫，我的训练是由公主的贴身护卫完成的。”

　　“啊，看这孩子惊慌的模样，多么害怕你将他当作利维亚的眼线啊。”恺尼亚的声音拉长，多少有点招人厌恶。

　　尤利乌斯以后会有时间处理这个：“第二个昆图斯王子是谁？”他问。

　　恺尼亚慢条斯理的将葡萄塞进嘴里，眼神与海平面交接——“第三个昆图斯王子是诺尼亚王后的长子。”

　　“当然，他今早还在国王身边。”

　　“不，”恺尼亚道，“他是第四个昆图斯王子。”

　　尤利乌斯感到凉意从后背蔓延：“第四个？”

　　“第一个昆图斯王子死于诺斯海峡；第二个昆图斯王子出生后第二天被人发现无故失去了呼吸；第三个昆图斯王子在八岁生日当天猝死；第四个昆图斯王子才是我们看见的这个。”恺尼亚道，“愿鹰神令他们的灵魂安息。”

　　“第二个昆图斯王子？”

　　“利维亚公主的同母弟弟，他出生后不到二十四小时王后就因为产褥热去世了。”恺尼亚道，“悲剧，不是吗？”

　　“显然我们的国王对昆图斯这个名字有着独特的偏好。”尤利乌斯道。

　　“他一直在怀念他的长子，”恺尼亚道，“母亲为此感到恶心，连带着他的所有王后，你该看看当他要将耶里斯改名为昆图斯时我们王后的表情。”

　　“现在的昆图斯王子曾经名叫耶里斯？”尤利乌斯问。

　　“是，昆图斯曾经是他哥哥的名字，那是一个多么聪明的男孩啊。”恺尼亚叹气，“我和——都很喜欢他，他是个天使，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和外公，六岁时就能说风临岛的语言，翻译索斯特大陆的古书，七岁时就能公正的评判发生在他领地上的纠纷——”

　　“八岁时就死去了。”尤利乌斯道。

　　“八岁时就被鹰神带走了。”恺尼亚道。

　　“一个悲剧，但利维亚公主非常幸运，”尤利乌斯道，“否则她的王储之位不会如此稳固。”

　　恺尼亚猛的回头，她皱眉：“不是利维亚做的。”

　　尤利乌斯没有说话。

　　“如果是利维亚做的，我会知道，要么是那个男孩真的非常不幸，要么是其他的人能从他的死亡中获利。”恺尼亚的手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仇视王后所在的格拉斯家族的人不在少数。”

　　“我从未这么猜测过的我的妹妹，恺尼亚夫人。”尤利乌斯道，“你多想了。”

　　恺尼亚挑眉：“你比我想象的更加适应盛夏城，哥哥，我以为从索斯特大陆跨过诺斯海峡初到盛夏城，你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一切非常陌生。”

　　“也许这就是血脉的天赋吧。”尤利乌斯道。

　　“你的前三十年在哪里度过的？”恺尼亚道，“他们说你失去了前三十年的所有记忆，可你在我眼里不像是失去了任何东西。”

　　“失去记忆不代表失去智力，妹妹。”尤利乌斯道，“你学到的东西总会隐藏在脑海里的某一处。”

　　“如果我是你的话。”恺尼亚道，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会安排一个试毒的人随侍左右。”

　　“我不会担心这个，妹妹。”尤利乌斯道，“我不会死去，在到达终点之前不会。”

　　“如果这让你更开心的话，哥哥。”恺尼亚说，她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我的女儿很想见她的新舅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带她拜访你，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一点也不像是法诺斯家的孩子。”

　　“詹姆斯会和她玩的很开心的。”尤利乌斯忽然道，但是接着他迅速皱眉，谁是——

　　“谁是詹姆斯？”恺尼亚坐起身。

　　“不，我——我不知道，”尤利乌斯皱眉，头疼起来，“这个名字就只是出现在我的嘴边——我想我曾经认识他，大概是在我失去的记忆里。”

　　“你不为失去的记忆烦恼吗？”恺尼亚盯着他。

　　“你无法为你不知道的东西烦恼，恺尼亚夫人。”尤利乌斯皱眉，“我只是感觉不到这对我有什么影响，除了当别人追问你的过去时。”

　　“真是悲伤。”恺尼亚道，看向尤利乌斯的眼神却没有怜悯，“我希望你能尽快想起来。”

　　国王的贴身护卫在这时找到他们，男人对尤利乌斯行礼：“殿下，陛下希望您尽快去参加小议会。”

　　恺尼亚讶异挑眉，尤利乌斯点头：“你带路。”

　　“我就在这里看一会儿海吧，哥哥。”恺尼亚道，在尤利乌斯准备走之前，她忽然再次在男人身后出声，“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母亲对你的回归并不兴奋。”

　　“我也没有这样奢望，恺尼亚夫人。”尤利乌斯道，他朝恺尼亚假笑，“安尼亚公主对我的质疑是正常的。”并且也是真实的，也许安尼亚公主才是法诺斯家族中最清醒的人。

　　在去参加小议会的路上，见国王的护卫离他们很远，斯普里爵士才低声靠在尤利乌斯耳边道：“利维亚公主肯定会为此生气。”

　　“为什么生气？”尤利乌斯疑惑的问。

　　“贵族们争论了很久，她才终于得到在小议会上的席位，但是国王就这么直接让你去参加。”斯普里爵士道，“公主的脾气本身就不太温和。”

　　“也许只是让我去听通知。”尤利乌斯道，“你猜他们会把我踢出继承序列还是恢复？”

　　斯普里爵士的脸色瞬间变白：“这不是我可以议论的，殿下。”

　　“我猜贵族们都不想让我回去。”尤利乌斯道，“但是国王会将这件事往后推，等待转机。”

　　“您为什么会这么猜测？”斯普里爵士好奇道。

　　“因为贵族们讨厌我，而国王爱他的长子。”尤利乌斯道，“相当盲目的那种，不是吗？”

　　斯普里爵士被挡在议事厅之外，尤利乌斯进入小议会时在桌上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各个公爵的亲戚以及王后的父亲奥博特.格拉斯，大约七八个人组成了以国王为中心的小议会，唯一的空位在国王的身边，他在国王的示意下坐上去。

　　“爵士们，大臣们。”国王道，“相信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我的长子尤利乌斯.法诺斯从索斯特大陆回到了盛夏城，他的父亲身边，接下来他会旁听每次的小议会，以了解他出生的国家。”

　　用旁听小议会的方式了解国家未免太奢侈了，特别是对于一个继承顺序尚不明确的王子来说，但是没有人会在当场提出来，即使他们不忌惮尤利乌斯，也没有人想当场惹怒国王。

　　大臣们纷纷起身和尤利乌斯互相致意，尤利乌斯知道多半有人会为他的忽然出现不满意，但是一来就针对他是在意料之外的。

　　“第一个需要讨论的事项，陛下。”奥博特.格拉斯道，他向国王呈上一张文书，“索斯特大陆的银火城要求鹰喙王国交出杀死他们城主的凶手，不死者尤利乌斯。”

　　尤利乌斯用手撑住额头，几乎厌烦的叹出声。

　　见鬼，这群人怎么又追来了。

　　哦对了，他之前是不是提过他在索斯特大陆经常烧死奴隶主？大多数时候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他的龙贾马科斯，贾马科斯对于食物有特别挑剔的口味，热爱皮肉鲜嫩的奴隶主和奴隶贩子，有时也喜欢吃点结实的海盗换换口味，因此都是贾马科斯的错，而不是他自己的。但是显然人们并不认为贾马科斯的意愿重要，因此很多时候被复仇追杀的人都是他。他每到一个城市总会有之前的仇家追上来，也经常会结上新的仇家，说真的，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但是贾马科斯，都怪贾马科斯这个馋鬼。

　　当然，银火城的事情怪不到贾马科斯身上，彼时他刚刚从沙漠中央醒来，知道自己应当前去盛夏城，不久却被银火城的城主抓起来宣称要献祭给火神，并且想抢走刚刚和尤利乌斯接触的贾马科斯，于是尤利乌斯反手就熟练的抹了城主的脖子趁着混乱逃出城，迈入了自己更加混乱的未来。

　　而在这混乱的未来里银火城的统治阶层一直对他穷追不舍，势要把他抢回去还债，无论被贾马科斯吃了多少马匹也在所不惜。

　　真为他们的马感到悲哀，尤利乌斯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