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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独克宗之夜 ...

  •   3.独克宗之夜

      离开松赞林寺之后,我们在车站附近送走了一块钱他们几个当天要赶回丽江的同伴,就连我们这次出行的总领队、组织者小兽也回了丽江,这家伙块头大身子虚,走虎跳峡时就显出疲态拉在队伍最后,还害的我们几个陪他的人一起冒雨赶夜路,结果又感冒,再三考虑最终他还是决定不陪我们去尼汝,把队伍转交给大海和他的助手狐狸。如此加上我、道涨、超女、阿宝、苏打、花生、旋律、金娃娃、郎杰共十一个人,回藏地青年旅舍安顿一番,做为地头蛇的大海带领我们去吃了顿牦牛火锅和黄焖鸡。

      这顿饭的确值得回味,只是我始终提不起精神,心不在焉。从丽江梦见邂逅开始,才短短一天,一块钱的硬币,六道轮回前的白日梦,老僧怪异恐怖的笑脸,割破手的转经轮,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巧合或者幻觉,那最后一声锣响又是怎么回事?它分明就是自己响的。强颜欢笑,大伙自然是没瞧出我的心事,偶尔道涨扫过我几眼,仍记得那惊心骇人的锣声。走出小餐馆已是黄昏落日,抬头望天,天空的半边布满乌云,乌云就像獠牙利齿的黑色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嘴吞噬阳光,最后的几道霞光穿透云层从它嘴里散射出来,仿佛就像蓝色背景下的一副巨型画卷,尤是狰狞。

      到了香格里拉总得去逛逛独克宗古城,白天就看见古城山上巍峨的庙宇和巨大的金色经幢,如今夜色之中,庙宇在霓虹的装点和勾勒下愈发显出清晰的轮廓,巨型经幢在黄色射灯的照耀下转个不停,就像一个金色的漩涡,吸引着四方的游客。

      我每次出门都习惯带着三角架,出门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自然会成为好摄之徒,何况是拍夜景,就因为扛着三角架,我在独克宗之夜还吸引了一个人——苏打。这个上海姑娘难怪老被一块钱盯着,确实很有女人味,况且他们俩是此行唯一端着单反的好摄男女,记得在泸沽湖的时候,就抛开旁人在星空下研究如何拍星星,如今一块钱走了。苏打想必是看上了我的三角架,我俩避开独克宗四方街上的歌舞喧嚣,走入安静的巷子里,探访夜色中的幽深古城。

      仅是一步之遥,喧闹已然远去,这条街冷清寂静,远远挂着几盏彩色的灯笼,街边的店铺早已打烊,唯独几间灯光昏暗的酒吧,格调远古而神秘,走进其中一间,似乎是回到了古老的过去,光一堵墙就有上百年的历史。出了酒吧,我和苏打几乎在黑暗中前行,目标是高处的庙宇和经幢。忽然,苏打惊呼了一声,我顺着她目光望去,街边的阴暗处有个轮廓,竟然是头牛,经过白天的种种怪异,真把我也吓了一跳,定睛再看,是头假牛,放在商铺门前做为摆设而已。那牛瞪着硕大的眼睛,瞳孔里也不知从何处折射出细微的光芒,难怪会把苏打姑娘吓着,这标本简直以假乱真。继续朝前走,庙宇的霓虹已在不远,我心头不由地升起一种惶恐,回望那牛,只觉它目光转动凝望着我,我紧走几步,寒意骤升。苏打道:“你干吗跑那么快?”我摇摇头牵强道:“找人问路,找人问路,我觉得迷路了。”苏打笑道:“问什么,这不是已经到了。”伸手一指,果然巨大的经幢和庙宇就在我们头顶。

      大佛寺,这间不小的藏庙竟然有个汉族的名字,在寺门前又遇上金娃娃和郎杰,他们两个总是叫人羡慕,且还心无旁骛地没瞧见我和苏打,径直走了下去。我和苏打对望一眼皆是会心一笑朝庙里走去,可去得晚了,大殿关门了,只得转去看吉祥经幢,这座经幢一个人根本转不动,好多游客合力才将它转起来。苏打坐上扶手跟着转,开心地仿佛回到了童年时的旋转木马,我随手拂过经幢,猛然间指尖剧痛,一拂之间触碰到了白天的伤口,腰包下铃铛叮当响起,我痛得紧皱眉头闭上眼睛。

      当我再度睁眼的时候,前一刻还在周围的众多竟然游客全都不见了。苏打!我第一反映就是找她,经幢缓缓转过,人影一闪,苏打从扶手上跳下来惊恐万状地望着我道:“人…人怎么都…都不见了。”我望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情形显然只该发生在我身上,怎么把她也牵连进来了。我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严肃道:“什么都别问,我们马上离开这。”苏打似乎被我的严肃吓住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挣脱开我的手道:“我自己不会走吗,要你拉着我?”我收起相机放入腰包,手里紧握着三角架,带着它走南闯北有个更深层的原因,有时它就是我的武器。我转身朝寺门口的方向寻去,苏打紧跟在我身后,她的目光既恐惧又兴奋,她也察觉到了,整座大佛寺里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了。经过大殿,本该关闭的门露出一条缝。嘎嘎…,门开了。我和苏打停下脚步,门里闪出一张脸,苏打脱口道:“一块钱!”我高喊道:“不是,快跑!”松赞林寺里的老僧右手挥刀左手握铃,还是朝我们高喊藏语,凶恶地追了出来。我再次拉起苏打道:“跑啊!”回头瞥了老僧一眼心骂道:真是阴魂不散,从松赞林寺追到这。想到这,我霎时一愣,白天是白日梦,那现在又是什么?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若是真实,那些游客去哪了?若是虚幻,苏打为什么会活生生地闯进我的幻境。

      啊!苏打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我定神一瞧,两人已经来到大佛寺的门口,就在寺门前的大广场上,地上的青石板被掀开了,地下有东西接二连三的爬出来。我的天啊,是尸体,到处都是尸体,半腐烂的,或是只剩下骨骸的,空气里飘散开一股浓重的恶臭味,这是死亡的气息。

      哐…,空中传来一声震撼心魄的锣声。我只觉寒意从背后狂涌出来,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声音:“这面锣不能随便敲的,这是敲给死人听的。”“怎么办?”苏打猛然回头问我,没想到这时她已冷静下来。我竭力平抚心绪,回头见那老僧已经追来,他也看见了尸体,眼神中充满恐惧,加快脚步挥刀向我们冲来。

      跑!我拽着苏打踏入广场,黑暗中的尸体齐齐转身盯着我们,缓缓朝我们靠近,我深吸口气,放开苏打将三角架拉长握在手里,回头望了她一眼道:“拼了,跟紧我!”说罢挥动三角架就朝最近的一具腐尸砸了过去,噗哧一声,那尸体顿时断为两截,骨肉横飞,我冷笑心道:尸体就是尸体!就是太恶心,太臭了!接着大喝一声,朝来的方向冲了出去。苏打跟在我身后,我清晰地听见她粗重的喘息、散乱的步履,还有我腰间叮当的铃声。冲吧冲吧,我忽然间觉得有些快意,就像真的驰骋在战场上。

      转眼间,四周的尸体越来越多,阴暗巷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窸窸窣窣的骨骼磨砺声。我一心要冲出古城去,眼看就要冲到独克宗古城的四方街上,有团巨大的阴影崛地而起,就像巨石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赫然正是那头牦牛的枯骨,冷漠之中微微泛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苏打在我身后惊叫了一声,似乎也认出了那头牛。我举起三角架,朝前挪了几步,正考虑战术,哪知牛尸不动如山,动则迅捷无比,后腿一蹬头便撞上了我的三角架,我顿时把持不住噔噔噔朝后退了几步,回头只见三具尸体从后面围住了苏打,情急之下我借着牛的冲撞之力顺势转动三角架扫了出去,可才扫中第一具尸体,三角架就被卡在尸体的肋骨里动弹不得,我心头一凉,暗叫:不好!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光芒闪过,三具尸体顷刻间支离破碎。那老僧威武的身影出现在我身后,光芒就是他手中的掠过空中的砍刀。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一个真正横刀立马的大将军,接着心头一沉,他是要来杀我的!唯有再度举起三角架,前有牛尸,后有老僧,我看了一眼苏打,她显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空气仿佛凝固,牛尸在我身前稳稳站定,随时都会像发疯的奔牛般冲过来将我掀到空中。而身前的老僧,手中砍刀斜指地面,弹指间,他摇响手中的铜铃。铛的一声响,我脑袋里天崩地裂,铛的又一声响,我胃里一阵抽搐,仿佛翻江倒海。

      老僧犹豫了片刻,第三声铃正要晃动,却听哗啦啦一声,在我身后的牛尸轰然碎裂成一堆牛骨。我扭头瞧见,不顾一切地拉起苏打道:“走啊!我们走!”两人头也不回地踏过牛骨狂奔出去,将那牛头踩得粉碎。短短几步之遥,终于回到了四方街,我头晕目眩,浑身虚脱无力,老僧的两下铃声仿佛钩走了我的三魂七魄,周围的尸体已和牛尸一样都碎裂成一堆一堆。我弯下腰大口的喘息,累得用三角架支撑着地面。苏打扶着我想继续朝外走,就听脚步声响,那老僧不急不缓地朝我们走来,我深吸口气,咬牙直起身,抬手一指…

      “七天雨!苏打!”我又一阵恍惚,眼前灯火璀璨亮如白昼,耳中涌入欢乐的歌声和纷繁的踏步声,四方街上的群体歌舞狂欢仍在持续。苏打就在我身边,极度迷惑的眼神中惊魂未定。金娃娃和郎杰出现在我们身前,呼唤我们的依旧是金娃娃,她奇道:“你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吧,看人家跳舞能看到如此出神,你看苏打都受你影响了…”她神秘一笑,郎杰在旁边也是频频点头。我长叹了一声,双眉紧皱,回望着苏打,强做镇定道:“走吧,已经结束了,咱们回去,明天还要去尼汝呢。”郎杰忽道:“七天雨,你的三角架怎么那么脏。”我低头一看,果然上面如同沾满了烂泥,一块一块,深褐如血。我嘟囔道:“大概是刚才掉在泥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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