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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跋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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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跋涉•柳府
尉迟溟此时已来到了东方的湮魂崖脚下。湮魂崖被遗恨森林所包围,山脚下开满了剧毒的蓬莱花,花瓣呈紫色,花芯闪着可怖的红光。少年停下了脚步,蹙眉,顿了顿又继续向前走。那是血魄之魂在引导他。
蓬莱花,罕见的剧毒花,只要稍稍触碰,毒素便会通过皮肤渗入血液,再以极快的速度流遍全身,最后流入五脏六腑和大脑。中毒两个时辰后毒性开始发作,首先是嘴唇青紫,然后肌肤开始溃烂,直至毒性使五脏六腑开始溃烂,记忆渐失,最后记忆全失,全身溃烂而死。中毒后毒性发作到死会有很长的时间,多数中毒者并不是因为中毒而死,而是因为无法承受毒性的发作而自杀!那样诡异而可怕的毒!
不过,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其解药便是生长在亡魂之林中的凤凰花芯。但解药虽有奇效,但却极其难求,除了栖月教的人,是无法通过亡魂之林的。不仅如此,而且凤凰花百年才开一次花,只有月出之时才会展开花瓣,瞬间枯萎,须得再等百年才会再次开花。并且,在凤凰花周围,开着和凤凰花一样的地域花,地域花与蓬莱花并称,虽没有蓬莱花那样阴毒,但世上并未有人找到解药,一碰即死。
然而,尉迟溟所到之处,蓬莱花却莫名其妙地枯萎了。那,是血魄之魂在保护它的主人。
蓦地,前方出现了一座古宅,立在蓬莱花从中。少年感到惊异,如此邪异的花丛中,竟然会有古宅。少年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镌着两个隶书大字:柳府。门前,有许多白色的悼花,府中不时传出几声啜泣,几个丫环正在打理那些雪白的悼花。
应是方才办完丧事,少年暗想。柳府,这个姓好生熟悉,难道是前阵子几个中年男子所提起的柳老人家?
天色渐黑,少年正思量着,一名素衣女子提灯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个丫环。她看见尉迟溟,警惕的问:“谁?”“我赶路。”少年淡淡答道。
“此地很危险,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到我府上住一宿吧。”那个丫环好心说道。
少年思量了一会儿:“好罢。”
柳府内。
丫环首先进了门,对屋中说道:“小姐,奴婢在门前碰到一位路人,天色已暗,便让他在府中住一宿吧。”柳家小姐打量了来人一眼,想了想,道,“那……好吧。小女柳泠。”
提过灯去,少年才看清柳泠的脸:还是双十年华俊眉修眼,身量苗条,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显然是刚退去了孝服,齐腰长发,髻上只插了一只素钗,一件白色的素衣,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憔悴。
“阿落,把西厢房打扫打扫,带公子过去吧。”说罢,便走开了。“公子,请随奴婢来。”刚才那个唤作阿落的丫环低头颔首道。
少年正准备更衣,却隐约听见传来惊恐的颤栗声:“你是谁?你别过来!”是柳泠的声音!少年立刻翻窗而出。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柳泠惊叫着往后退,然而,一棵树挡住了去路。“小姑娘,别怕。”一名蓄满胡子的中年男子向柳泠走来,那双肮脏的手伸向了柳泠。
“啊!你别过来!救命啊!”“呵呵,小姑娘,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那双手抓住了柳泠的衣领。
“你走开!不要过来!”“呵呵,你就从了我吧。”
“你不要靠近我!”但,“嘶”的一声,柳泠的衣领已经被那个中年男子撕裂了。
“住手!”背后传来一声叱呵。
中年男子回头一看,不仅怒嗔:“走开,不要坏了大爷的好事!臭小子,识相的快滚!不要惹大爷发怒!”
“啊,公子!”柳泠惊喜地叫道。尉迟溟冷笑道:“哼,该滚的人是你吧。”就在少年回头的一刹那,中年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冷漠的双眼,眼眸中射出的寒光似是可以将人冰冻住。
男子道:“臭小子,今晚大爷放过你,哼!”话音未落便转身准备逃进林中。
只听见“唰”的一声,一件暗器插在了男子的背上,那中年男子倒下了,猥琐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正在抽泣的柳泠发出了一声惊呼。
栖月教内。
年轻的教王吩咐:“碧涟,开梦镜,看看新的继承者们怎样了。”
“是。”碧涟颔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盘,手掌大小。碧涟拂袖,将玉盘打开:
少年看了柳泠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衣裳披在柳泠身上。“多……多谢公子。还……还不知公子贵姓。”柳泠尚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尉迟溟。”少年冷冷道,便再不说什么,走开了。柳泠顿觉尴尬,努力跟上尉迟溟的脚步,“尉迟公子……”
“什么事?”尉迟溟问道,依旧是那样冰冷的语气。“那个,今日之事……多,多谢了。”“不必。”依旧是那样冷漠的语气。
柳泠低下了头,不说话,只是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碧涟关上梦镜,年轻的教主笑道:“这个尉迟溟艳福不浅,不过脑袋还真是转不过弯来,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碧影皱了皱眉,教主一向这样,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正经。真不知道这样的教主当初是如何带领他们统一邯郦的。
二、天南•蓝屋
“叔叔、阿姨,我得出去一趟。”
“你这个野丫头啊。”一名女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很快就回来。”上官玓瓅笑嘻嘻地应付着眼前的夫妇。“一个女孩,真是不懂规矩。”男子叹了口气。
上官玓瓅出了门,朝着西方的空茫之山走去。只是,她这一去,并不是很快就能回来的。那是……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旅途。
男子望着走出门外的黄衣女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日早晨,他急着要把新鲜的海鲜拿去集市上卖掉,在路旁看见了上官玓瓅,脸上还残留着两行泪痕,大约是哭倦了,只是轻轻地抽泣着。见她可怜,又想他们夫妻已是不惑之年却依旧没有半子半女,便将她带了回来,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女子送上官玓瓅出了门后,叹了口气,回屋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似乎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上官玓瓅往西方的空茫之山走去。
此时,上官玓瓅已来到空茫之山下。天已入幕,空茫之山被夜的迷茫所笼罩,依稀只见半山腰上的花闪着灵异的光。
上官玓瓅被那些光所吸引,茫然地向着那些光走去。无数闪耀的蓝光散在空茫之山上,零零星星的围绕了整座空茫之山。那,是与蓬莱花、地域花齐名的三大剧毒之花——天南星。
天真的少女看那些花很美,不禁想伸手去摘一朵。然,在手指离天南星还有一寸时,灵异的光蓦的消失了,那簇天南星也随即枯萎。黄衣少女“呀”地叫了一声,诧异地看着那簇已然枯萎的天南星,却不知是为何。
上官玓瓅所到之处,天南星也随即枯萎,蓝光一点点消失在空茫之山上,少女不禁惋惜起来。
“什么人?闯进空茫之山,还弄坏了我的花儿!”突然有声音从上官玓瓅身后传来。“啊,”少女急忙回头,试着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是个小丫头呢。”
上官玓瓅左看右看,却不见有人,不免惊恐起来:“你……你是谁,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有意弄坏你的花的。”
漂浮在空中的声音却笑了起来:“呵呵,丫头,你要怎么赔我的花儿,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照料的花啊,它们陪伴了我多少年了。”
“啊……你,你究竟是谁?”“哦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女孩。我居住在空茫之山也已经数百年了,不如你来陪我,代替我的花儿,我就不要你赔了,怎么样。”
“我……我……”上官玓瓅想争辩,却什么也说不出,冷汗直流,那个人……那个人竟说自己活了几百年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不是人,是妖怪?
“小丫头,过来吧。”黄衣少女只觉眼前一黑,仿佛被吸进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竹子做的蓝房子?不对,竹子不是蓝色的……什么都是蓝色的:蓝色的帘子、蓝色的桌子、蓝色的床、蓝色的……
黄衣少女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怎么什么都是蓝色的?”“你不喜欢?”忽然飘来一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不、不是——啊,你、你是什么人?”“哦呵呵,我是谁不重要。对了,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玓瓅。”少女听话地回答,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哦呵呵,好名字。‘明月珠子,玓瓅江糜’。”
上官玓瓅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蓝发老人正站在门口,最显眼的还是他那及地的蓝胡子。
“你……”上官玓瓅惊讶地看着他,“你是谁?”
“哦呵呵,我不是说了么,我是谁重要吗?”老人抚摸着自己的蓝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上官玓瓅。
那蓝胡子老人笑的时候眼睛竟然完成了月牙!给玓瓅的感觉就是——老顽童!“老爷爷,我……”
“什么?”少女话未说完,那蓝胡子老人就气愤地打断了上官玓瓅的话,大嚷起来,“你竟然叫我爷爷!”
上官玓瓅正要解释,却见那老头儿伤心的坐在了蓝色的椅子上,自语道“难道我真的是老了么,竟有人叫我爷爷,我真的是老了啊……”上官玓瓅看着那老人,竟发现他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上官玓瓅的心寒了一半,这个老爷爷……“老爷爷,您别伤心啊,您……那我叫你什么啊?”
那老头不答,把头转向一边,那神情仿佛一个小孩没有要着心爱的玩具,在和母亲赌气。少女忍俊不禁,却发现那老人生气的神情,急忙忍住笑,问: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那老头儿一脸无辜地看着上官玓瓅。
玓瓅另一半心也寒了。“那个……我看您很喜欢蓝色,那我就叫您蓝……”玓瓅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半,很久才道出两个字, “……公子。”
“哦呵呵……好!不错!”这又是两弯月亮,“小玓瓅你先休息,本公子先走了。”说罢,便蹦蹦跳跳地跳了出去,宛如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上官玓瓅的心仿佛被什么震动了,一名耋耄老人,竟如此……“不行!我要努力!”
“丫头!吃饭了!”玓瓅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啊?怎么又是蓝色的?”玓瓅看到那一桌子的菜,还依稀闪着蓝色的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天南星’!哦呵呵!”又见两弯月亮,“虽说有毒,但本公子保证你绝对死不了,而且可以帮助你提高灵力呐。”
“呃,我……我还不饿。”上官玓瓅盯着那一桌子的“蓝光”,擦了擦汗, “我先出去了。”然而,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饿?可是你肚子叫了,哦呵呵。”蓝胡子老人拍着手笑道,如同看了一场好戏。
“真是不争气的肚子。”上官玓瓅惭愧地想道,只好颤抖着拿起了桌上蓝色的筷子。
“丫头,想变得更强吗?”“蓝公子”抚着长长的蓝胡子笑呵呵地问。
“咳咳咳……想……咳咳……”上官玓瓅一面不住地咳嗽一面艰难地回答。“哦呵呵,那就来陪我玩吧!”
没等上官玓瓅说什么,蓝公子就拉着她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三、空茫•八翼
巳时,轩辕霖走出了泣冰宫。
刚走出泣冰宫外,周围万物,全然变了样。经年不化的冰雪世界蓦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山野岭,而那些生长在冰雪中的奇花异草也全被野花野草所代替。
长年居住在泣冰宫,虽曾听师傅说过,却仍旧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想象力。虽然只隔了一道门,然而门里门外,只有那一条从泣冰宫内蜿蜒流出的夙河,其余竟无一处相同。就连泣冰宫内长年积累下来的寒气,也在那到门的位置戛然而止了。
轩辕霖握紧了手中的冰魂剑,在祭冰之魂的引导下,沿着那条夙河,向着不远处的空茫之山走去。
轩辕霖一面走一面思索着:鸫麟阁,为何要去那里找一个人呢?哪个人又是什么人呢?栖月教一直以来统治着邯郦城,而鸫麟阁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几乎不问世事,两个门派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栖月教与鸫麟阁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而他自己,又将接受什么样的未知考验?
白衣少年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而师傅却从未对他讲过。轩辕霖加快了脚步,但愿这诸多的疑问,能在鸫麟阁找到答案吧。
未时,轩辕霖已来到了空茫之山脚下。
有杀气!冰魂剑不安的鸣动告诉了他。白衣少年立刻握剑护住了周身,并将十分真气都凝聚在指尖,警惕地环顾四周。
“什么人?胆敢擅入空茫之山?”话语在空中回荡,忽近忽远,如同梦境,却并未见着半个人影。好强的内力,轩辕霖暗叹。
“不知阁下是何妨神圣,可否出来赐教一二?”轩辕霖一面运气护住空门,一面警惕地答道。
“哈哈,有胆量!”周围树枝移动,八个人从四面八方倏地出现,将白衣少年围困在了中间。轩辕霖瞥见八个人的黑袍上都绣着一只雄鹰,不禁失色:“袁鹰?鸫麟八翼?你们是鸫麟阁的人?”
为首的一名长老笑道:“不错,正是。栖月教新的继承人,让我们八人见识一下你的胆识吧。”这些人知道他是继承人?他才成为祭冰之魂的继承这一天,鸫麟阁便得到了消息,并且知道了他的下落,鸫麟阁决不简单!轩辕霖暗自惊叹。
忽地,树影一动,鸫麟八翼已然出手,瞬间,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湮没了轩辕霖和八翼的身影。
百余回合后,轩辕霖力气渐渐不济,处于下风。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丧命于他们手中,他想,于是剑气越发狠厉起来。
又是几十回合过去,轩辕霖握剑的手已经酸痛,身上的空门也渐渐显露出来。要速战速决!少年终于显示出了自己的绝招: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令沅湘兮无彼,使江水兮安流。”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固人名兮又当,孰离合兮可为?”
“人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我去旗。”
“撰余辔兮高施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身既死兮身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又是一番苦战,终于,鸫麟八翼败下阵来,八个人俱受了伤。冰魂剑发出了一声凄鸣,八人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祭天剑法?”那名长老按着左肩上的上口,吃惊地看着轩辕霖,严肃地叱道:“撤!”
待八翼撤走后,少年舒了一口气,一口血自心口处涌出,便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