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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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三生石看起来真是宏伟壮观啊！
它的个头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三个阎王那么宽。
阎王爷是个身高两米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巨鬼，所以三个阎王那么宽，差不多是六七个普通人！
整个后殿，只摆得下这一块石头。
木塞光芒越来越强烈，我一松手，它竟然自己飞起来，飞到三生石前。
光滑如镜的石面上，湖水般荡开一圈圈波纹。
波纹后，隐隐出现人影。
深山中，大神仙正在犁地。
我远远看着，居然觉得他好孤单。
这时我才发觉，大神仙身上有种师兄的味道。
又或者，大神仙救了师兄，师兄便有了仙气。
与其说在三生石上看到前世，不如说我们站在石前，前因后果便如潮水，冲刷掉轮回的禁制，那些曾亲身经历的事情和记忆，原原本本地回来了。
画面一转，还是大神仙。
此时他看上去很不同，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大神仙很沮丧，沿着河边，躞蹀而行，姿态优雅。
哦，他身上并没有仙气，他是只妖。
这段故事，发生在大神仙成仙之前。
故事里还有我。
这可能是三生石中记载的前世吧。
我就站在河边不远处，科举失利，一贫如洗。
进京赶考归来，得知老父重病，不治身亡，老母哭瞎了眼睛，不久也随父而去。
青梅竹马的妹妹小花还跟别人跑了。
我葬了双亲，来到河边。
这可真正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无事可做。
本想着科举考不上，大不了娶个媳妇，回家种地。
谁曾想，家里田地早就为给我爹治病卖了。
我变成孤家寡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接受不了。
我要跳河。
好可惜，我没死成，大神仙看见有人跳河，救了我。
你看看，这是不是命。
我醒过来，见到大神仙的头。
他趴在我身上，用鼻子拱我。
哦，他还用舌头舔我。
我就是被他舔醒的。
“请问，”我有些神志不清：“你为什么舔我？”
大神仙坐起来，两手撑在我胸膛上，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你死了，可吓死我了！”
我反而奇怪，甫一睁眼，就遇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难道我还没死？
凡人会随随便便用舌头舔人家脸吗？
我以为他是小鬼，要吃我。
大神仙问：“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么？为什么要跳河？”
我没有说话。
大神仙吓了一跳，因为我满脸涨红，面目狰狞，双眼翻白。
他双手撑着我胸口，整个人坐在我身上。
最重要的是，大神仙坐的位置那样特别，他坐在我的蛋上。
我想，倘若他晚起来那么一会，我大概就要做为历史上第一位被屁|股坐死的普通人，而名垂青史了。
咦，那也蛮荣幸嘛！
大神仙更加不好意思了：“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补偿你！”
我捂着裆部，痛苦地坐起来，摆摆手：“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肉|体上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大神仙蹲在我面前，歪着头问：“师傅说，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我不懂，看见你，我就懂了。”
我阖然长叹，老泪纵横，当真是哀莫大于心死。
大神仙用食指接住一滴眼泪，伸出舌头舔舔，动了动耳朵。
我无心他物，还在悲哀，大神仙自言自语：“这就是人的眼泪，如果做菜的时候使劲流泪，就不用放盐了吧！”说罢舔一圈嘴唇。
过了一会，我还是不说话。
大神仙安静地在一旁陪我，夕阳西下，河水被微风吹起金鳞鳞的波涛。
又过一会，天色将晚，大神仙小声道：“兄台，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今日去死的吉时已过，大概想死也死不成了，不如回家去吧。”
我冷静一下午，渐渐也想通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古人这样教导，罔我半生读书，居然浮皮潦草，没有参透。
我才正眼打量大神仙。
他在漫天落霞中对我微笑。
我竟觉得今日晚霞格外壮观，透过他的眼眸，照进我心里。
我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大神仙双目弯弯：“你这凡人寻死觅活，被我撞见，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寻死觅活为止。”
我忙摆手：“不用不用，死过这一回，再也不想死了。”
大神仙扣住我手腕：“这可由不得你，你家在哪里，快带我去吧，饿了。”
我想，他这么急着跟我回家，大概也是无处可去之人。
如今我孤家寡人，倒不如相互陪伴，也好报答救命之恩。
万幸的是，虽然变卖家产，我还有间可以遮风挡雨的黄土房。
即使家徒四壁，好歹可以栖身，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将米袋子抖干净，用最后一点米煮了一锅粥。
将院里最后一只病歪歪，瘦骨嶙峋的鸡宰了，炖了一锅红烧鸡块。
我几年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了，重生后的第一顿饭，当然要丰盛些。
只是家里最后的存粮也没了，是第一顿饭，可能也是最后一顿饭，哎……
大神仙小鼻子呼扇呼扇，这闻闻，那嗅嗅，我在一旁杀鸡，他就凑到我脖子上使劲闻。
我想，难道是我一个月没洗澡，他闻出来了？
不对，刚不是差点淹死么，浑身都湿了，算是刚洗完吧！
我心里痒痒，笑着问：“你闻什么？”
他道：“我要陪你一段时间，当然得先记住你长什么样子啊！”
我：“……”
真是位形貌昳丽，与众不同的公子啊！
我俩相对而坐，大快朵颐，吃了个精光。
我琢磨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兄台，你如此容色出众，不似凡人，可是下了凡的仙子？”
不错，我半生读书，却并不迂腐，是人是妖，当看得出来。
大神仙抿起嘴笑：“真是瞒不过你，实话说，我不是人，而是妖。”
我不动声色，妖也分好坏，这位兄台见义勇为，当是行善积德的好妖。
大神仙叹了口气：“我修行千年，不日即将飞升成仙。可是，我在人间四处游荡，好人好事从不留名，不管谁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如此过了五百年，还是没有功德圆满。”
我点点头：“这么说，兄台跟我回家，也是在下机缘，注定要翻身了。”
大神仙双眼发亮：“不错！我可以许你一世荣华，高官厚禄，你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
我问：“兄台满足了我的要求，然后去哪里呢？”
大神仙摇头：“不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我突然想到个绝妙的主意，放下碗：“我家中突逢巨变，一时半刻还不知道想要什么。不知兄台愿不愿意暂留寒舍，等我好好想想呢？”
大神仙很爽快：“无妨，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左右也是四处游荡，不如陪你，好好看看这静止的人间。”
我寻思，于妖怪来说，凡人的一生的确太短暂了，和静止差不多。
自那之后，大神仙便在我家住下了。
夜晚寒凉时，他还会变回原身，蜷进我怀中。
我轻轻抚摸他洁白光亮的毛皮，温暖起伏的脊背，说不出的满足。
大神仙给了我活下去的陪伴和勇气，我开始踏实生活，在村子里教小朋友们读书。
日子久了，我在行业内渐渐小有名气，邻村的小朋友们也来找我读书。
后来，名气越来越大，经验越来越丰富，又有大户人家聘我去教少爷小姐们读书。
我和大神仙从破土房搬到砖瓦房，最后又搬到独立庭院中。
大神仙问我：“你们凡人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如今生活无忧，是否考虑娶个貌美如花的夫人？”
我问：“倘若我同意，你是否会立刻帮我完成心愿，然后离去？”
大神仙略犹豫，最后点点头：“大概会吧。”
我立刻摇头：“不不，我先天不足，娶不了夫人，可能要孤独一世了。”
呵呵，大神仙虽然软萌可爱，说话也是句句陷阱，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啊！
我为了让他陪着我，从不敢觉得任何事困难，我发现，只要心态积极，努力向上，自有人慧眼识丁，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事需要靠天意。
最后，我久病不愈，身处弥留，大神仙问：“你想不想大病痊愈，重获新生？”
我摇头：“我自知时日无多，你陪我半生，我的条件，差不多也想好了。”
大神仙亮晶晶地睁大双眼，握住我的手：“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我将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抬起，凑到唇边亲吻，郑重说出埋藏半生的愿望：“我希望你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我记得生前最后一个画面，大神仙紧紧抱着我，落下一滴眼泪。
都说，妖怪是没有眼泪的。
三生石前的木塞华光万丈，晃得我睁不开眼，这是我的上一世。
上一世的我死后，大神仙果然功德圆满，顶聚三花，飞升成仙了。
我的鬼魂来到阴曹地府，阎王接见了我。
他说我一生积德，结了仙缘，只要再修行一世就可以成仙了。
我问阎王，大神仙去了仙府何处，是何官职。
阎王笑道：“说起来，你这个凡人当真不凡，那小仙友哪里有仙府官职，他不肯上天庭，执意要留在人间，等你转世。”
上一世的我跪在大殿上，心中暖意沸腾。
这一世，我还茫然站在三生石前。
木塞光芒渐渐收敛，飞回我手中。
大神仙……
我想起师兄。
照过三生石，回到正殿，我下跪叩首。
阎王道：“小仙友，你两世积德，仙缘深厚，过奈何桥成仙去吧。”
我问阎王：“陛下，请问师兄是大神仙吗？”
阎王抚须而笑，他微微抬手，木塞在感召下发出光芒，缓缓飞起：“这是他的一滴眼泪，是他的执念。你们今生在山中重逢，他便将这执念分化出来，陪你再入红尘，一同|修行。诺，只有仙人永世不忘感天动地的执念，才能幻化实物，你这宝贝，可是几千几万年也出不来一个啊！”他指了指木塞。
我将飞在半空的木塞托在手中，不自觉微笑起来。
阎王很欣慰：“可真是皆大欢喜。”
原来，这就是我深爱的师兄。
原来，大神仙陪了我一世，又陪了我一世。
我只用一个小小的愿望，竟换来永生永世的福报。
殿外，白无常拉着师兄走到奈何桥边。
黑无常对师兄说：“小鬼，你也算走了狗|屎运，沾了仙缘，只要今后心存善念，还是能成正果的。”
师兄很沉默，他走过奈何桥，端起孟婆汤，打算喝了便去投胎。
我匆忙赶来。
师兄看了我一眼，没再骂我。
他被大神仙的执念操控一世，命都没了，也是个可怜人。
我说：“师兄不忙喝汤，这木塞是天神遗物，三界难遇，我把它送给你，望日后能在天庭重逢。”
师兄接过木塞，深深看了我一眼：“多谢。”
他毫不犹豫，仰头喝了汤，然后大笑三声，入第一道轮回投胎去了。
我心愿已了，被三位仙使引着，在以阎王为首的一众鬼仙的依依惜别中，足踏七彩祥云飞升了。
南天门口，许多热情好客的神仙前来迎接，与我互道恭喜。
我恭敬回礼，心急如焚，四处寻找记忆中那个身影。
果然，大神仙倚在南天门口的白玉仙柱上，遥遥望来。
他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和我说恭喜。
但我却觉得，这天庭仿佛立刻有了紫金流转，祥云环绕，仙鹤盘旋。
这才是天庭该有的样子。
我尤记得，为救师兄，遍寻良药，在山中遇见正在犁地的大神仙。
我觉得他好孤单。
大神仙见到我，微微一笑：“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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