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过》不借东风

16、第十六章 视而不见

　　星期一，一切都是倦怠的，倦怠的学生，倦怠的上班族，倦怠的交通，倦怠的审美流行。
　　去年流行的棒球衫，今年的大街上还满满的都是。孙恺却不甘随大众，早早地收了起来，换上了亮蓝色的牛仔外套。
　　精神的polo衫打底，很是精神。
　　他想，阳光地出门，遇见他，然后让事情一清二白。

　　出乎意料，今天孙恺并没有迟到。
　　办公组里只有张添平老师到了，正准备着去二楼开水间取水。
　　孙恺难得爱动，便替张老师分担了一个暖水瓶。

　　他不知道自己去打水是错还是对，也不知道王骁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
　　他只知道他与王骁擦肩而过的瞬间，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那张熟悉的脸，那时常坏笑的侧面，就这么毫无感情的扭了过去，仿佛是没有什么值得停留的。
　　今天是第三天。孙恺想。

　　有那么一秒钟，孙恺想冲上去，跟他讲清楚。
　　不言不语，多么折磨人。
　　可是，勇气却被那一声轰响驱赶的一干二净。
　　孙恺呆呆地怔在原地，胳膊僵硬的顿着，手上还握着残留的壶把。
　　静止和鸦雀无声。

　　“吓——死——我了。”
　　话是故意说给王骁听的。可是王骁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地板上白花花的碎片，或大或小，闪烁着清晨稀薄的光。
　　那光呀，为何弥漫着，盛大地弥漫着，孙恺却偏偏看到了消弭。
　　假象总是比真相更容易信服，谁都不曾去想那急躁的光子是否也有生命，他们比我们更快的老去然后死亡，然后新旧交替。
　　新旧交替的如此迅速，以至于我们忽视它的新生和死亡。以至于我们羡慕起它的永无休止和生生不息。
　　那明明是错的呀。孙恺想。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张添平略显急切的问。
　　“还好。”他眼神呆滞，似乎是被吓傻了，可这傻里又没有丝毫地惊恐，更多的是透露着不解、倔强和委屈。

　　事情说大也只是面子上的行当，说小却这实实在在是事业上的磕绊。
　　怨和恨都本不该有的，只是突然有点失望。你的性格，你的品性，甚至是你的外表。全都重新定位。

　　哪怕是恨，讲开了也就减了。
　　面对，这是比勇敢还要大胆的一个字眼。

　　心情虽说是郁闷着，课还是得上，而且也是答应了宋祁玉老师，帮她做优课课件的，
　　索性屁股粘在凳子上，说啥也不想起来了。

　　孙恺万万没有想到，第一节课后，王骁进了他们办公室，带着极为夸张的笑。
　　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跟自己讲话。

　　王骁拿了王莉编写的检测纸，还没发话先动了手。
　　他用红笔狠狠地戳了一下她腰部的右侧，戳得王莉猛的一跳。
　　“你有病！”
　　“你最好能够解释清楚这一堆神经病才会看懂的题目。这个，氧气浓度最高的，这个！二氧化碳浓度最高的，最高的什么东西，是血液还是组织？”
　　“肺泡和组织细胞呀。”王莉抱歉的笑了。
　　“还有这！排出体外，你整个呼出体外是要作死么。”
　　“你怎么不编，你怎么不写？你如此聪明你重新写一份检测好了。吃鱼还嫌鱼腥，你这只骚包猫。”
　　王骁照她背上敲了一下，动作夸张却不疼。继而，跑去主任边上开始讽刺王莉的马虎。

　　“就这样还吃工资？”
　　主任只是磕磕巴巴的调侃着，说王骁事多。王莉应和着，痴痴地笑着。

　　王骁动作惹眼而浮夸，显然是故意引人发笑的，可孙恺并不觉得好笑。
　　依旧是专注的盯着显示器做宋老师的课件。
　　王骁自己折腾了一阵，突然也就不说话了，悻悻地推门出去了。

　　没几分钟功夫，王骁再次推门造访。神经兮兮的未说话，便先呵呵笑起来。
　　“大婶，课件做得怎么样了？”王骁牵强的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吃了一碗肾宝片。”王莉有气无力，声音依旧很大。
　　“大可不必，相信郭采洁能救你。”
　　“一边骑单车，一边做课件？”
　　“孺子可教！”

　　“你家将来的那位幸福的秘籍大概如此。伟哥什么的弱爆了。”张添平突然接了话，大笑到。

　　孙恺目光呆滞着，抬眼瞥向了王骁。
　　王骁也正盯着孙恺，尴尬地笑着。
　　那眼神里是揉进疲劳和愧疚在里面的，黑色的瞳孔呆呆地嵌进清澈的眼眸中，一动不动，一动不动，倦怠懒散却不辜负深情。
　　仅仅一秒钟，孙恺仅仅瞧了他一秒钟，便收回了目光，塞上耳机。
　　一秒钟不足以看懂一个温暖和愧疚的眼神，可是那明明是自己也曾念念不忘的人，怎么会连一丝丝都看不出。

　　不是看不出，当然不是看不出，只是倔强的灵魂摆渡着自己的原则和固执，只是倔强一次，让那个随意的人心慌。

　　余光瞧见，王骁仿佛还在说些什么，只是自己已经听不到了。
　　音乐填满了耳蜗，不知疲倦的敲击着耳膜和神经。
　　那首歌呀，那个人。

　　海浪不停 整夜吟唱
　　孤独陪着我守望
　　忐忑徘徊执着等待
　　我要穿越过这海
　　灯塔的光就在彼岸
　　那屹立不变的爱
　　忽然领悟铭心刻骨
　　勇敢的放声痛哭

　　歌声覆盖着关于外界的嘈嘈杂杂。忽然想惩罚他，只是惩罚，并没有绝情在里面的。
　　可是，突然有种揪心的感觉，但顶多也是强加逼迫给自己的揪心，他是得意的，至少王骁那个不着调的捣蛋鬼慌了手脚。
　　是啊，他是个孩子，纵然他已经结婚、然后离婚，纵然他有了自己的女儿，成了一个心心念念要培养好女儿的父亲，可他依旧是那般的敢爱敢恨。跟个少年一样，爱笑、爱闹、爱讲荤段子，可是只是嘴上贫，嘴上爱贫的大类都是善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