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二只赤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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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喏，小林，去帮我买包烟。”大林随便甩给了小林一张纸钞。
“为什么要是我啊！”
“乖，让你去就去。”
大林只是想支开他而已。小林反应过来，然后慢吞吞跑去买烟。
因为是大林的话，他大多时候都是愿意听的。
夕阳——还说不上，只是天色稍有向橘黄过渡而已。甜品店附近的小公园，孩子们已离开了，只剩大林与樱两人。
樱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坐在了秋千上。腿晃荡两下，稍有些老旧的铁绳索便吱呀吱呀作响。她舀起一勺冰沙放进嘴里，抹茶的清苦以及红豆沙的甘甜在舌尖绽开。
樱觉得心情好到炸裂。
“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大林随意地坐在另一把秋千上，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感叹意味。
“你倒是变了不少。”樱一挑眉，“怎么，终于想起来和幼稚园兼小学同学叙叙旧啦？”
“啊，其实我一开始没认出你来的。”
认出来了就不会冲上去找死了。
“真巧，我也是。”
“如果我说我的心都要碎了你会信吗。”
“呵呵。”
两人坐在秋千上，吃着冰激凌，一时无话。
“小林，他不错吧？”良久，大林终于开口。
“是个犯蠢的好孩子。但哪儿不错还真是没看出来。”樱真诚地说。
“他不是说他擅长数学和物理吗？他说的是真的。全国联赛数学与物理项目国中组一等奖，他拿了三年。”大林的语气颇为与有荣焉。
“那理科小天才跑来当混混干什么？跟你学坏了？”樱本来是想调侃的。
“对······跟我学坏的。”
“这傻孩子，一直很崇拜我啊。”
大林，是小林的亲哥哥。
······别以为都有个一样的汉字就可以乱认亲戚好吗。
可大林，真的是小林的正牌老哥。
大林国小三年级，小林一年级，父母离异，父亲带走大林，母亲带走届时还不叫小林的小林。但母亲后来嫁给了一个姓小林的人，于是小林就成为了小林。
于是他们发生了什么呢？
嗯，这是一个问题。
大林，国小三年级。
天总是很蓝，日子太长太慢。小学连建筑物都是五颜六色的，每层楼都贴着不同颜色的小彩砖，还有小朋友们的手抄报。
“樱，午安。”小小的大林彬彬有礼地欠身，脸上挂着小孩子得体而可爱的微笑。他身着洁白的衬衫，黑色的背带裤，白色的短袜露出他短短瘦瘦的小腿。
当时，大林的外号是“小绅士”。
坐在天台上吃便当的樱抬了抬头，仿佛在看傻逼。
“不知我能否得此荣幸，与你共进午餐呢？”大林连措词都文绉绉的。
樱的脸上也露出可爱的笑容，字正腔圆：“呵呵。”
两人对视，无言。
“好啦我认输认输！”大林总算忍不住了，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下。
当时，樱的外号是“boss”。
噫，孩子们还觉得英语很吊来着。
“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爆炸性新闻！”大林神神秘秘的。
“你妈出什么事了？”樱干脆直接。
“······欸？”
“这整周你的衬衫都没熨。”樱小小地嫌弃了一下，“丑死了。”
“被你发现啦。”大林挠挠头，“其实是我爸妈离婚了啦。”
“······”
“我老爸破产了。我很快就要转学，跟我那个没用的老爹一起浪迹天涯。”他语气沧桑，但——分明兴奋得很。
“······你就这么随便？”樱迟疑了一下。
“因为这样很帅啊！你想想，小说漫画里的主人公果然还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那种比较吃香啊。”大林还仿佛很遗憾，“本来我可以当个大侠走天涯的，这下可好，还得带着那个笨蛋老爹。”
“你爹娘会哭的哟，真的会哭的哟。”樱忍不住吐槽。
“才不会咧。总之我明天就不来这儿上学了，你可不要太想我啊。”他笑嘻嘻的，像个没事儿人。
“我才不会想你呢滚犊子去！”
“哈哈樱你说脏话了，别扭了吧······”
国小的校园真的很漂亮。天台四周围着绿色的铁丝网，天空湛蓝、云朵懒白，阳光绵软而灿烂。大林抽动了一下鼻翼，楼下小花园里花朵盛放芬芳隐隐约约，风带来泥土微微润湿的馨香。
但大林走的那天，樱一眨眼，发现有什么温温的液体从眼眶中滑下。
小学三年级的小朋友而已，又有多少重要的人呢，打你记事起就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你真的能轻描淡写地抹去其中之一吗。
可那个中二病提前的大林做的真绝啊。小学毕业典礼上的樱差点儿以为这样一个蠢货是自己的幻觉了。
自此再无联系。
大林，国中一年级。
他进了一所以不良少年著称的学校。
嗯，并不是大林的成绩不好，只是他觉得“成绩超好的不良”——很帅而已。
至于监护人意见——酒鬼对全额奖学金没有啥意见。
破旧的走廊，墙面上凌乱无序地分布着少年人的大脚印、篮球足球印、油漆喷绘、签字笔涂鸦，其中一个大大的彩色油漆“FUCK”格外引人注目。
看得大林热血沸腾——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喂，小子，爬开。”
忽然一阵喧闹脚步与烟味传来，一只脚高高抬起，踩在大林的背上，伴随着一声懒懒的警告。
十二岁的大林回头，瞳孔猛地放大。
大林，国中三年级。
漆黑的小巷，两帮少年人站在两端。他们还套着国中的校服，但脖颈手腕上露出重金属饰品，头发染成各种颜色，衬衫扣子歪歪扭扭地缠着，手上拿着啤酒瓶或棒球棒。
眼神如同年轻的野兽，一眼就能望到底——满满的浮躁与恶意。
“铁中的，我们黑中怎么惹你们了！”对面的老大面容扭曲，硬生生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危险人物。
“不为什么。”这边龙头的大林低垂着眼帘，把玩着手上的棒球棒，“你们欺负我们学校门口的流浪猫。”
“那跟你们屁事！”
“猫，很可爱，是人类的好朋友。你们欺负它，岂止惹了我们，压根儿就是跟全人类作对啊。”大林口气凉薄，身后的弟兄们竟然还连声叫好。
在他们眼中，自己大概是在进行一场名为“正义”的保卫战吧。
“兄弟们！上啊！！”
啊，一片混乱。
啊，自己真是帅爆了。
十五岁的大林陶醉于自己打架斗殴的英姿中。
一周后，某日。
“校告，校告，初三年级发起群架，性质极其恶劣······”
“给予最初发起者初三一班大林达也留校察看处分，以上。”
嘁，大不了这个高中我不上了。
大林翻着书，迷迷糊糊地想。
——“成绩超好的不良”什么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做到前半段。
大林，高一。
他读了一所职高。
本来依他倒退了不少的成绩还是勉强能上个普高的，但职高可以不交学费还倒贴钱。大林他爹现在已经彻底沦为领救济金的社会蛀虫啦，大林还得自己挣钱养家糊口。
嗯，课余他还搬砖来着。
“哥哥。”
“离我远点儿，这里灰尘太大了，对呼吸道不好。”大林一边推着装满泥沙的推车一边跟弟弟说着话，口罩下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两兄弟的联系一直没断过。只不过从前是大林笑眯眯地跑到国小去兴致勃勃跟弟弟抢篮球玩儿，现在是小林在补习班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路边搬沙运泥的哥哥。
“哥哥！”
“哎，在这儿。”
“哥哥。”
“哎哎。”
“哥哥。”
“乖，给哥哥买瓶水去，很快我就下班啦。嗯，你就在那边的椅子上坐着等我吧。”
昏暗的天光与路灯，穿着国中校服的清秀少年坐在长椅上。一身臭汗的青年拖着疲惫的身子，大笑着重重瘫在少年身旁。
“啊，爽！”大林大声感叹——他一下就干掉了一瓶矿泉水。
“怎么，这么晚了，妈会担心的。”他笑眯眯地对弟弟说。
“不会。幼稚园的那个小屁孩儿已经够让她操心的了。”小林冷冷地说。
“你可不能这样说你的弟弟啊。你应该好好宠着他，就像我对你一样。”大林挠挠头，此时的他已经将亲切憨厚令人心生好感的笑容练得炉火纯青。
小林眼神中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哥哥，我也来陪你吧。”沉默一会儿，小林恨恨地说，“我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家里了。”
“So？你要来和我一起搬砖？”
“嗯！”
“哥哥我上的是职高，有的是时间与力气，你呢？”
“······”
“还是说你要辍学？”
“······”
“滚吧。回到家里给妈妈道个歉，记得好好读书。”
“读书有什么卵用！”
“有的。旁边的人会瞧得起你，你自己也能瞧得起自己。”大林笑笑，“回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时间就来看看老哥，没时间就算了。”
小林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好歹有个家啊。”大林喃喃。
小林学习好，比他乖，还能在新家里混个温暖的被窝。
他怎么舍得让他来一起受苦呢。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四十二只赤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