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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八、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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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狠话撂挑子这种行为搁在别的人身上或可看作幼稚的挑衅和威胁,不过对穆迩来说从来就是字面意思,说撂一定撂,不撂他就给自己脑袋上横着再拉一道蜈蚣疤。
目前穆迩脑袋上只有一道疤,可见至今为止,尚无人成功阻挠他言出必行。
而在光头木木的英明领导下,头一次集体海外公干的五芒星小队也很有组织纪律性地跟着他一起油盐不进。合作告吹,一行人索性打着工作的旗号在凤凰城内公费旅游成天从日出浪到午夜,美其名曰进行深入细致的民情考察。
啥民情?
美食美酒美景美人!三天下来,沈立宇直接炮制了一篇旅游攻略放到网上,点击率一小时破万。还被人转帖到外网,瞬时引爆嗨点。
“沃日——”黎锦襕从客厅那头纵身而至,飞起一脚横扫沈立宇侧脸。小子反应敏捷一个侧手翻完美避过,落地撒腿就跑。两人绕着沙发、餐桌追逐了一圈又一圈。
“姐、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妹夫!谁许你贴我照片了?”
“美景怡人,美女怡情,我襕姐就是电是光,全世界你最闪亮,你是明星啊我的女神!你应该站上舆论的选美场,让全世界的直男将你仰望!”
沈立宇跑动中即兴作诗,酸得坐在沙发上的莫降不由自主舔了舔后槽牙,顺手将空调开高了两度。他冷!
黎锦襕咆哮:“特么谁管你贴不贴照片了?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选这一张?姑奶奶的比基尼照你不放,选了个狗屁的厨房拌沙拉的围裙照。日你大爷,姑奶□□都没洗就别个发卡,你丫有审美吗?你是不是瞎?!”
莫降捂着脸双肩耸动。
沈立宇正路过沙发后头,顺手狠狠拍了发小后脑一下,边跑边指着他嚷:“是莫挑的照片,他不让我放你的性感照,说这样能减少竞争者。美色当前,我们应该有忧患意识!”
黎锦襕急停急刹,扭头瞪住莫降。
莫降深呼吸稳定情绪,抬起脸无奈地摊摊手:“我只是觉得居家的姐姐别有风情,十分难得。”
黎锦襕眯起眼。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直男们刷爆了好评率。”
这点莫降确实没有说谎,帖子下一面倒的溢美之词,非止男性同胞把素颜出镜的黎大小姐夸上了天,还有一群女粉丝嚷嚷着要给漂亮小姐姐当后宫。另有不少人追问她皮肤保养的秘诀,技术宅甚至开始分析那张照片是不是经过后期加工的。而沈立宇不嫌事儿大又投下一枚重磅,直接在转发里炫耀:“愚蠢的凡人,这是我的女神啊!出自她手的美食只为我而烹,她的绝艳或者不修边幅也唯有对我毫无保留地开放,她是为我一人而闪耀的星辰,是宇宙之光!你们羡慕吧,嫉妒吧,咬牙切齿吧!啊哈哈哈哈哈——”
于是沈立宇账号下连续两条帖子的风评呈现了严重的两极化,一边被赞上了实时热榜,一边被踩成了烂番茄酱。
但黎锦襕还是不痛快。她才不要做宜家宜室的清新小女人,既然是女神,一出场就必然要光彩夺目,美到祸国殃民血流成河!
她站在客厅中央指着躲在沙发后的沈立宇,眼风凌厉,命令他:“要么删掉,要么阉掉!”
沈立宇下意识捂裆,一脸的山崩地裂:“姐你不为自己后半生的□□考虑了吗?”
黎锦襕鼻头冷哼:“弱水三千,不缺你这半瓢。”
得,连个小数点前都没凑整!
沈立宇的表情即刻转为天打雷劈。
他双膝弯曲,半身挂在沙发靠背上,捏着心口泪眼盈盈地望着莫降:“兄弟,看来,我只有走蛐蛐果儿那条路了。你陪我么?”
莫降沉吟半晌,重重点头,斩钉截铁:“不!”
沈立宇一屁股跌坐在地,状如怨妇:“这世上已没有我的爱情,也不再有亲情了!”
骆琛正好开门进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瞥眼一瞧,哈哈直乐:“挨收拾了吧!”
沈立宇一秒复原从地上蹦起来跑过去看他的采购品,旋即遭受了更大的震惊。
“哥们儿你今天去了几个博物馆呀?你不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电子图书馆么?你大老远扛这么多图册回去是要办讲座,还是预备去拍卖行搞点儿啥收藏?”
骆琛笑笑,分了一只纸袋给他。沈立宇掏出里头的盒子一看,是一只玩偶公仔。
沈立宇两眼放光:“限量版拉兹,啊啊啊,你去仙人掌花俱乐部啦?老骆你是我亲哥!!”
所谓拉兹就是一只套着牛仔马甲的秃鹫,凤凰城明星棒球队仙人掌花的吉祥物。这一版的公仔全球只在俱乐部官方商店才能买到,并且因为是限量的,并不在柜台公开贩售,而是通过网上预约抽签摇号。中标者在一周内持有效身份凭证亲自至俱乐部付款取货。过期作废,不得代领。因此能买到非止关乎钱多钱少,还要看买家各自的运气,说到底就是拼人品。
而骆琛的人品显然好得突破天际!
“噢,我教官啾啾,帮我打了个电话!内部预留的,匀给我一只。”
沈立宇愣了愣,迅速摸出自己的移动终端:“我啾啾亲妈私人号交流一下。”
就在两人狼狈为奸之际,黎锦襕发现了一件事:“天哥呢?你们不是一块儿出去的么?”
骆琛耸耸肩:“我就让他送我到轨交站,我后来换的胶囊列车,他开车去了别地儿。没说去哪儿,我也没问。他没回来啊?”
莫降摇摇头:“木木和衡哥也没回来。”
骆琛看一眼时间:“他们今天都没交代行踪?”
“下午木木给我通过一次话,问我衡哥在不在。听说出去了就挂了,我没来得及问他别的。”
黎锦襕和沈立宇是一个多小时前前后脚回来的,对其余人的情况所知不详。不过黎锦襕突然又纳罕:“莫你今天没出去啊?”
莫降一如既往乖顺:“玩不动了。”
三人齐齐对他挑眉,继而摇头叹息,异口同声:“死宅!”
是时,莫降的移动终端来电提示音蜂鸣,设置了自动接听的号码下弹出来即时画面。
“靠,增援增援,全体出动!!”
穆迩急迫的声音在奔跑跃动中显得忽高忽低,画面也随之摇晃不稳。众人只看见穆迩背上似乎驮着什么,背景里传来喧闹的打砸声。最慑人,还伴了连绵不断的枪响。
“快点儿!蛐蛐要挂了,小文子落人手里了。联络肖,赶紧——滋、滋——”
一阵干扰杂音,通话旋即中断。
莫降猛抬头看向沈立宇。
他端着自己的手持终端,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中的一粒红点:“锁定方位,老鹰街,走走走!”
这时候骆琛和黎锦襕也从里间走出来,身上背好了装备,甩手将莫降和沈立宇的背包抛过来。
两人稳稳接在手里,飞奔向外。
五分钟前,新筑治安官霍鑫的私人办公室里正在召开一场紧急的三方可视会议。
当然说会议过于郑重了,毕竟都是熟人。
黎小薰劈头盖脸:“你们办事处就没个外交特权吗?”
姚哲阴阳怪气:“可三金大爷一向是坚决抵制特权的。”
霍鑫嘴歪一歪:“小学毕业没有?会不会说汉语啊?”
姚哲眯眼笑笑,又说一遍:“大爷!”
老大爷的大爷,不是第二声。
霍鑫眉角一跳:“藕人!”
黎小薰气壮山河:“都几岁啦?!”
视频内外一时噤若寒蝉。
俄而,一抹似六月黄梅天里空气水分饱和沉甸甸往下坠的惫懒声调晃晃悠悠飘过来:“三金子的人太官方了,动起来不方便,我的人在道上也是熟面孔。”
姚哲媚笑:“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黎小薰横得睥睨:“人你还要不要见?”
“我——”
姚哲话没说完,镜头里闪进另一张面孔,敦正刚毅,笑亦谦和:“包亚军过去了。人情算谁的?”
黎小薰隔空一指,霍鑫昂头挺胸,却听原彻插嘴:“算翙巢的!”
其余人俱是神色一诧,唯有铁桥笑了:“还是老样子,最会见缝插针捡便宜!”
原彻掸掸裤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无赖痞笑:“俗人,就喜欢多吃多占,地盘越大越舒坦。”
“这地盘我要分三成。”
“就三成?”
“你不问是哪三成?”
原彻过来拍拍霍鑫肩头,示意他让一让,自己顺手在计算机触屏上拨拉出张地图,指尖落在一片区域内圈一圈,掀起眼睑望着铁桥似笑非笑。
铁桥仰身靠进椅背,姿态惬意:“合作愉快!”
原彻点起烟,呼一口,轻描淡写:“两不相欠!”
彭——
双门轿跑仿佛凭空腾飞了一般,离着地面一人多高呼啸滑行了百公尺余,随即重重撞回陆地。
“妈的!咳咳——”穆迩伏在仪表盘上忿忿地骂娘,直觉五脏六腑被敦成了肉酱,差点儿吐血。
缓过劲儿来,他不忘关心一下边上的瞿衡。好在人家身上扣着十字安全带,卸去了一些震荡的余威。但他比穆迩的状况实在糟太多了,咳嗽都没声儿,气若游丝,奶猫叫似的回一句:“抢个车都能抢得这么次,我信你真的不是靠运气才活到今天的。”
穆迩一拳砸碎仪表盘下的挡板扯出元器件板,激活程序检修模式,系统化出虚拟键盘投射,他手指翻飞键入指令,一边还能分心打嘴炮:“我哪儿知道买车的傻逼不懂车!明明带涡轮发动,居然特妈没改装尾翼。日,差点儿给我掀成王八朝天!”
说话间,他已将车载智控切换为手动,一手握推进杆一手操着键盘,仿佛他所驾驭的不是土豪装逼用的跑车,而是所向披靡的战车,俨然王牌机师的架势。
“我的美人儿,坐稳了!”
话音未落,车头陡然抬高,居然仅用后轮驱动跑了起来。与此同时,穆迩迅速按下了仪表盘上的点火栓,便听车尾隆隆闷雷响,车子猛地加速。沿途的路人只见一辆骚蓝的轿跑宛如变形金刚变身一半卡壳了一样,人家仰角45度忧伤,它仰角45度滑行,还是爆速,车轮碾过,带起两道烈焰车辙,仿佛一路奔向地狱。
瞿衡被扣死在副驾驶座头上脚上,呼吸更不畅,一口血沫子喷出来又天女散花溅了他自己一脸。捂着小腹的手慢慢松懈下来,露出被染得猩红的衬衣和一枚汩汩冒血的洞孔。
穆迩没心情开玩笑了,扯着嗓子跟轰鸣的引擎攀比着嘶吼:“撑住,再坚持十分钟,别他妈死啊!”
瞿衡悚然吸气,撇过头呛咳,随即呸一声啐出半口血,吊着精神骂:“你他妈还不如把我扔在酒吧里呢!”
穆迩把自己报废的移动终端拍在瞿衡胸口,目光狠狠盯住前方。
“老子两个月工资叫一粒子弹给打了水漂,不带着你这个移动信号源,小莫上哪儿接应我?”
瞿衡勉强嗤笑了下:“编,使劲儿编,凑部电影!”
穆迩真没编。他确实心疼钱,更心疼落在手里还没摸满月的新机。那可是专门给五芒星小队配的最新款,市面上还没全面开放供销渠道,目前就是地区性预售。内置芯片包裹在特殊的纳米矿物罩中可耐受瞬间3000度高温而不损坏,因此机体很粗暴地采用碳纤维一体成型,一机一芯,永不可替换。名片盒大小的尺寸,厚度仅0.5厘米,可顺利通过金属探测器,虹膜和唇纹双解锁功能,并且附加唾液DNA验证,最大限度确保机体的私密性。
说是五芒星小队标配,其实就是黎小薰拗不过穆迩,惯着他哄着他,拿个他眼馋又舍不得花钱的数码产品给他顺毛。譬如逗小孩儿。逗得他牙也收了头也低了,小尾巴又欢快地摇一摇,继续给自己冲锋陷阵去。
结果冲锋陷阵的小孩儿今天把新玩具给冲阵亡了,没要他钱,可心头还是滴血——
“你可给我拿住了,只要芯片在,沈公子就能复原数据。再废它也是贵重物品!”
瞿衡眸光有些涣散,意识还撑着,心里头清清明明。穆迩话里真一半假一半,吝啬贪财是真,移动终端有卫星定位也不假,对手故意打坏他的机器切断了信号导致失联全是事实。但他不给莫降打那通电话,顾自逃命去,只要一键警报,五芒星小队照样能来驰援。他是故意让敌方打坏了移动终端,叫他们相信自己没来得及报出具体方位,已失去了后援,随后放心大胆地来撵他,不知死活地入伙伴们架好的瓮。
而替代信号发射源的备用定位设备,则不得不由耳后皮下注射了纳米追踪器的瞿衡来担任了。这临时的计划定得很合理,假使自己没有受伤的话。
说实话,瞿衡有些恼怒。他一贯争强好胜,不许性格中有服输和软弱,他犟头倔脑地一路拼过来也赢过来,恍惚竟不记得该如何化解狼狈。或者从容接受它?瞿衡觉得太难了。难到一声诚意的致谢都说不出口。
这时候,穆迩却突然语气放软:“小文子的事儿,你该怪我。放心,一定给你囫囵整个儿地捞回来。不然我命赔给你!”
言罢,车头轰然落地,伴着尖厉的刹车声悍然回旋,掉头停在了长街之上。
瞿衡猝然抬手咬碎了袖钉,碎银闪亮湮灭于唇齿之后。
“加送延时,二十分钟,操翻他们,我命归你!”
穆迩双目圆睁,气急败坏:“你他妈的居然没加入行动部,掌柜的暴殄天物!”
引擎在嚎叫,是野兽的灵魂点燃了机械,冲天咆哮,迎头向着追兵们悍然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