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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二 嫡女篇 ...

  •   我想,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大概只存在于……我对儿时的那短暂回忆里了。
      ——沈蓉吟

      因为从小外貌出众,父亲一早便起了要让我联姻的念头。请了许多老师来为我授课,让我学礼仪、学权谋、学为妻之道。

      “吟儿,你可是名媛贵女,长大以后,那是要嫁入世家大族做嫡妻的。可要好好向老师学习。”母亲从小就这么和我说。

      正因如此,儿时的我连说句话喝口水都得想一想,这么说对不对,这么做对不对。

      这样充满了束缚的生活太累,以至于我发呆的时间愈发的长。常常是盯着窗外的景,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不知是哪一年的秋天过后,府里多了个四小姐。

      在最初的几个月里,那四小姐似乎是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后来却在一天之内什么都变了,虽说还有着个小姐的身份,过的却不再是个小姐的日子。每天,府中的人都上赶着去欺负她,那日子过的真是惨极了。

      都是小姐,为什么她的日子会过成这样?我很疑惑,但是很可惜,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所可以做的,仅仅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欺负她。府里的人一个个都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我这嫡女的位置。行为稍有不妥,他们便会真的变成饿狼,把我吞入腹中……

      可母亲还是不太满意,她看着我的样子还是直直皱眉,“那只是个从贱婢肚子爬出来的,不值得怜悯。吟儿你可别心念一转,便做下了错事!”

      瞧,我还没做出阻止的决定,母亲便已是想硬生生掐断这歪念头。

      “母亲放心,吟儿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我朝母亲行了个礼,柔柔地应着声。

      “那就好。”母亲虚扶了我一下,接着轻轻拍了拍我的手,似乎很是宽慰,“吟儿你要时刻记得,你现在的地位、仪态是你父亲花了等身的银两才铸成的,府里头那大大小小的人可都眼红着呢!千万得事事都留心着点。”

      “是,母亲。”

      我有时候真的是弄不明白,这嫡女的身份有什么好的,值得那么多的人盯着。他们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有的只是束缚。

      也许是被管得紧了,我虽然表面上还是迎合着母亲的叮嘱,但内心却不由得升起了丝叛逆。从那日起,每日子时我开始像个夜猫儿似的起身,偷偷了件外裳就溜出去了。

      我偷偷地去那四小姐住的院邸给她送吃的,有时候也会送上几件我不穿了的衣裳。

      刚开始到那里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从来都不知道府里还有这么破的院邸。

      不,那根本不能被称作是“邸”,那就是个破旧的茅草屋。不仅不遮风,还不避雨,四角都是破洞。

      “天,怎么住在这种地方……”我在心里暗道。

      走进去里面只有一张木板拼成的床,床上是一条薄薄的满是补丁的被子。此刻被子拱起了小小的一团,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摊在地上,把食物和衣服放在上面。正想就此离去的时候,床上那小小的一团却突然动了。

      她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你……你是来给我送东西的吗?我刚刚都看到了……”她沉吟了一下,却突然笑了,“姐姐你真好,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热了起来,她的这句话不禁让我感到羞愧。我随便安慰了她几句,便似逃跑一般离开了那座破旧的茅草屋。

      自那以后,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去她那儿。可是后来我对她的好奇超过了我自己内心的羞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去了之后,我在内心庆幸着自己过来了。她在我没来的这几日里似乎处境愈加地不好了,还染上了风寒。依旧是那条全是补丁的被子,她死死地把它裹在身上,虚弱惨白的小脸一大半都埋在里头。

      此时已是寒冬,如果只靠着这床薄被,估计这个可怜的四妹,怕是过不了这个年了。可是我也没有法子可使,送个吃食、送件衣裳……这已是我所能做的极致。

      有些事儿若是出了格,反而是害了她。

      好不容易能在这府中看到个“明目张胆”的变故,却这么快便要消失了……哎,可惜了。

      我低垂着眼,眸中已经变得冰冷,这事情我不能管。我转身就想走,可后面的小人儿却开了口,但更像是梦中的呓语。

      我凑了过去、低下了身子,她的嘴巴小幅度地开开合合,“姐姐……你为什么也不来看我了……连你也嫌弃我了么……”

      这几句模糊不清却一直重复的话弄烫了我的耳朵,回响在我的脑海,我不禁为这抹奇怪的依赖产生了一丝迷茫。

      这……在吃人的沈府里十分多余的依赖。

      脸上突然感觉到了一抹凉意,抬起眼发现这傻傻的四妹不知何时竟然哭了,泪痕沾湿了半面脸庞。

      我想,也许我应该要为了她努力一下,至少要让她活过这个寒冬。虽然于人世间残喘很是疲累,可至少还有那话本里的山河万里可以留恋。

      第二天我为她去外头求来了药,子时把药煎好后给她偷偷送了过去。连续两日的探望让我感到很疲累,我皱着眉低头回到了我的府邸,进入了我的院子后却发现有人站在里头。

      那人听到了我回来的动静,慢慢转过了身。

      “母亲?!”我很是惊诧,母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吟儿!你答应过母亲不会去管那闲事的!”

      母亲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母亲,吟儿下次不会再犯了。”

      “你啊!”

      母亲对我十分失望,在我的妥协下她答应不再追究此事,也会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而我的妥协就是远离四妹,让她在沈府自生自灭。

      我知道我这辈子估计都是逃不开这足以让人窒息的束缚了,母亲只想我按照父亲划出的道路一丝不差、没有意外地走下去,变故是绝对不被允许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

      十岁那年,宫里的太后娘娘宴请百官亲眷,沈家也毫不意外地收到了邀请信。

      母亲在前一夜特意嘱咐我明日在宴席之上要像个嫡女的样子,高贵端庄,切勿失仪。我只能低声应着,身上披着那过于沉重的华衣。

      马车颠簸地驶着,虽有软垫但坐在里面绝对不能称作是舒服。

      到了宫门处,马车停了下来。我不禁在心中长呼了口气,我那颠地近乎要散架的身子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按着礼数慢慢下车,保持着适宜的笑向并不认识的人行礼。我偷偷向旁边瞥了眼,从母亲难得的笑可以看出,她对我的知礼很是满意。

      宴席上,我虽然因为清晨没来得及用早膳而感到十分饥饿,但是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那精致的却不能填饱肚子的点心。而且每用两口,就得停个半柱香的时间。

      我莫名地感受到似乎有人在看我,循着感觉望过去,是个俊气的公子。他见我发现了,也不慌张尴尬,只是随意一笑,向我举了下杯子。

      我不由得红了脸,慌忙低下了头,心中暗暗想着,“真是的,这是哪儿来的登徒子?也不知羞。”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般似乎也有点……不知羞?

      宴毕,母亲和另一家的正房夫人聊得酣畅,没空闲来管我。我只能走到九曲的回廊小桥那儿一边观景一边等着母亲。但去了才发现,那个登徒子竟也站在那儿。

      我踌躇着,倒底该离开还是走过去。但待我回神时,那登徒子已从桥上笑着走了过来。

      “不知小姐是哪家的?这样随随便便站在这儿也不带个丫鬟,可是会让人担心的。”

      那男人超乎我想象的儒雅,似乎……并不是我自己胡乱想的那般不知礼。我似乎有感受到了自己脸颊上的热意。

      真是的,太不矜持了。

      “我只是来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去。”

      “好。”

      那公子说完这句便又站了回去,不再理我了。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便只能按着原路返回。

      后来我才知道,那公子叫徐子卿,是徐家的大少爷。

      转眼五年已过,我亲眼看着四妹慢慢长大,原先胆小可怜的小女孩慢慢地长大了,变成了现在虽仍是被欺负但好歹知道如何自保的清秀姑娘。

      我莫名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之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啊。

      突然外头的丫鬟走了进来,低声告诉我徐家大少爷来了。我心中立时觉得十分欣喜,但面上只能保持着冷淡。

      呵~四妹是变了,可我又何尝不是呢。不知何时起,我已习惯着用无情和狠辣的皮来伪装自己了。

      来到他待的亭中,我躲在花园一角。本只是想偷瞧一眼便走,却无意听到了他与随从说的话。

      他……竟看上了四妹。

      我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绢帕,虽然心里知晓这事很可能与四妹无关,但心里的嫉妒却开始如藤蔓一般生长,最后终于缠满了整颗心脏。

      接下去的那几年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地想要置四妹于死地,但最终……我却败了。当她笑着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一败涂地。

      我的家族、爱情、亲人都成为了我嫉妒的陪葬品。

      但我最后仅剩的那些尊严不许我求饶,所以我仍旧固执地用蛮横来掩饰真实情绪。

      等到四妹走后,周书仪惧怕那些人手中的鞭子,趁他们不注意撞柱而死。但这样一来,他们对我的看管便愈发严苛,落在身上的鞭子也更多。

      我本以为我剩下的半辈子,都需要在这里为我的嫉妒赎罪,但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在某日午后,那些人正在午睡的时候,一个蒙面的红衣男人用迷药放到了大部分的看守,然后把我从这里救了出去。剩下的一些没有被迷药迷晕的看守追上来想要阻拦,但都被他一击打倒在地。

      他带着我出了院子后,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路程有点远,你现在只需要要睡一觉。”

      他冰冷凉薄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接着便是一路无言。因为被蒙住了双眼,所以我只能依靠嗅觉和听觉来辨路。我听到了耳边呼啸的风,嗅到了沾在脸上的湿润气息。

      这是在空中吗?我猜测着。

      但是没人会回答我的问题。

      过了很久,我透过眼前指缝间略有些薄的地方,可以看到外面的天似乎已近黄昏。

      已过了这么久了,他的手就不酸吗?虽然我已经感受不到眼睛被捂住的感觉,但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告诉我,他仍是捂着我的眼睛。

      又过了会儿,他把手拿开了,我看到我此刻正站在一间木屋前。

      “你带我到这儿来作甚?”我疑惑地问。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在前面走着,似乎是在引路。我跟在他的后头,穿过了几条穿廊,最后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他停下了脚步,侧头瞥了我一眼,而后慢慢推开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他退至一旁看着我。我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他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是让我自己进去查看。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很大,而且太阳照不怎么着,看上去就有些阴森森的。我提着衣服走进去时,无意间往地上一瞥,便瞧见了暗灰色石板地上的那一小滩血迹。也许是因为有段时间了,血迹干涸且较为暗淡,黏在地上略显狰狞。

      我微皱了下眉,继续往里走,却发现屋子虽大,除了刚进来撞见的那张青木茶桌外便没甚么摆设了。而且因为里头常年没照到光,愈深便愈冷,我只得环抱着手臂维持着身上的热度。

      绕到了屋子的最深处,我终于看到了屋子中除了茶桌外的第二件家具,那是一张床。我眨了眨眼,不知怎的心中一慌,不由得放慢了些脚步,但最后还是来到了床前。

      我伸出手,因为没来由的恐惧略微有些抖地撩开了垂下的布帘。

      在看到上面躺着的人时,我的双眼猛地瞪大了——那是徐子卿,但却不是我记忆中温柔风雅的徐家大少。

      他的衣服已经破的不成样了,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血淋淋的大窟窿,干涸的血迹使他的血肉黏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只肖看上一眼,便不忍再看。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跌倒在地,疼痛让我回过神来,而后便是掩面大哭。

      我心心念念的卿郎,如今却是了无生息地躺在我面前的床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泪眼勉强能看清蹲在我面前的那个男子。他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想要救他么?”他淡淡地问道。

      我立刻睁大了眼,难道卿郎还有救?!

      没得到回应,但他却没有不喜,仍是淡淡地继续说道,“我可以救他。”

      巨大的欢喜瞬时淹没了我的理智,我急忙跪下来向他磕着头,“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救他。”

      他虚扶了我一下,空气中似乎立刻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让我无法在继续磕下去,接着他便把一颗珠子递给了我。

      “这是水寒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长生驻魂。你只需每日将这珠子置于碗中,倒入刚过顶的温水,静置一炷香的时间,而后给他喝下。十五日后,他便能醒来。”

      他把水寒珠放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又给我一张地图。

      “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在明年的三月初九那天,带他一起住进这家客栈里。如若你不照做,那天便是他的死期。”

      听到他这么说,我急忙点头应下。然后照着他的法子,每日给卿郎喝下泡过水寒珠的水。

      我当时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暂且一试,谁知十五日后卿郎真的醒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相信了我临时编的谎话。我真的成了卿郎的妻子,听到他唤我夫人的那刻,我的泪不由得决了堤。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猛然想起了初九之期,便急忙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卿郎去往那家客栈。虽然不知那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我不敢拿现在的幸福日子做赌注。

      到了客栈,把行李放入客房后,我独自下楼点菜。但当我拎着饭盒上来的时候,却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四妹。

      看到她的样子,我便明白我一直掩藏的事情被她知晓了。但很奇怪,她没有告诉卿郎往日的事,也选择给我幸福。

      她擦身离开的那刻,我突然明白了——她原谅我了,但我们……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番外二 嫡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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