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无法重拾的时光》尹沫遥

2、（二）

　　诺言似的宠溺，只是谎言的开始。

　　我是个没人要的小孩。我知道。我都知道。纵使夏冉总会宝贝似的搂着我，说伊伊是我们家最可爱最漂亮的小公主。
　　她说那话的时候，笑的特温柔，就好像是母亲。我从都不叫她母亲，并不是不愿，而是难以脱口而出，或许是我真的太任性。

　　我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走在去学校必经的小路上，安静的小路在清晨的这个时候，总显得有些狰狞。我不安地拉了拉书包，包里最厚的那几本都是季晓洁让我带的小说书。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对宁静的环境有种莫名的偏执，丝毫的吵闹都足以令我眉头深锁，甚至破口大骂。几乎所有熟识我的人都知道，夏离伊可以容忍你的任何行为，却唯独厌恶喧嚣，而季晓洁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晓洁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感情不和而离了婚，她说那时候小，父母几乎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谁都不愿意照顾她，她便跟着奶奶过。说着又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低头玩弄起我的长发。我知道，她只不过是不想让我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而已。
　　认识她的时候，我们才一般高，粉嫩的脸颊上尽是挥之不去的稚气。而男生们总喜欢揪着女生的长辫子，兼并着恶作剧般的大笑。
　　那时，夏冉刚从废弃的草地上捡到冻僵的我，一向身体差劲的我，奄奄一息的仿佛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可，大概是上天的庇佑胜过了一切，我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身体痊愈后便转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所私立初中。
　　在那里，我曾一度沦为所有人的笑柄。衣着平凡，表情淡然，犹如空气一般令人不经意间便会忽视，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人诧异的指着我询问着身旁的人。
　　男生们总是那么的好奇，为什么这样的一个我，会拥有那样一头柔顺漂亮的黑发。于是，总是偷偷的绕到我的身后，抓住机会揪住我的发尾，用力地拉扯，我的头皮面临着撕裂的煎熬，坚韧的齿贝咬紧细嫩的唇瓣，有血流入嘴中，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
　　那是恶梦。
　　他们放肆地大笑，鄙夷的看着我的痛楚，身旁经过的同学，如若无视地抱着课本离开。
　　我从头到尾没有讲过一句话。直到最后，仍静默的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拖着发痛的头皮，躲到教学楼的盥洗室里，整理起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头发。我漠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嘴角破裂，凌乱不堪，俨然就像是个疯子。
　　翻遍了口袋，却空空如也，黑色的发绳大概是被掉落在走廊的某个角落里。我蹲在隔间的一头，门摇曳着半开半闭，有一个我相信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声音在遥远的诉说着，“这是你的吗？”
　　弯下腰看着我的女生，短发，和善的微笑在她的脸颊上轻易的绽放出来。她打开我的手掌，把黑色的发绳放上去，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似乎就要离开。
　　她回眸，笑的比夏冉还要温柔，“你披着头发的样子比较好看哦。”
　　阳光照在她的背影上，延展开的光晕似乎映在脑子里，永远都不会消逝。当冷嗖嗖的冰水从我头顶浇灌下来，原本灼热的身体在那个瞬间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仅存的理智促使我还能够清晰的看到四周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空荡荡的走廊里，那个女生迎着强烈的光线，走到罪魁祸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动作迅速的把剩下的冰水统统泼到他的头上，冷漠的眼神令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惧怕，除了我。
　　她把外套脱下来抛到我的头上，指了指我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示意我穿上。
　　那次，我和晓洁翘了整天的课，一起躲到高高的天台上，互相简述着各自的故事。我们相拥着大笑，她说离伊，不用担心，以后有我保护你。
　　我说，恩。
　　晓洁，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只有互相依偎，才能够感觉到幸福。

　　记忆总能够让人深陷入其中而难以自拔，当有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首先的反应就是猛然地转过头，而及肩的发尾则急促地掠过来人的鼻尖。
　　他一脸不甘心地摸摸鼻尖，弯下腰与我的视线持平，轻轻点过我的鼻尖，轻佻的说“嗨，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我尴尬的看着他，那个昨天狼狈的跌坐在雪地上却仍旧绽放出明朗微笑的人，现在穿着和我同一款式的校服站在我的面前邪气的微笑。与昨天的感觉截然不同，现在的我隐约感觉到不止一丝的惧怕。
　　想要逃跑，却迈不出第一步。
　　他像是看出我的意图，坏笑着冲着我的额头弹了一记。“哼哼，昨天那样落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亲爱的夏同学？”这样的口气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像是恶意的嘲弄，而更加像是好友之间玩笑似的兴师问罪。
　　“你想怎样？”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一米米，一寸寸的靠近，他白皙透亮的面颊却在距离我不到5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看得到他长长的如贝壳般弯曲的睫毛，水润的瞳孔如黑猫般的闪亮，滑嫩的肌肤上的每个毛孔都规律的呈现在我的眼前。我胸前左边的位置，心脏的跳动突然不受控制，仿佛即将要从口中跳跃出来。
　　“以身相许怎么样？”他温热的呼吸吐在我脆弱的脖子上，有些细碎的痒，纤细修长的双手圈住我的腰间。我认命的闭上眼，任他处置。
　　“哈哈。看来我还是蛮有魅力的嘛。”他毫不忌讳的朗声大笑，甚至捂着肚子，就差没有在地上打滚了。
　　我难以置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正笑得不亦乐乎的家伙，耍人也该有个度吧？这算什么？传说中的调戏戏码吗？
　　“诶诶，你发什么呆啊。”他装可爱的眨巴着双眼，泪眼汪汪的学着小狗绕着我打转。我抚着额头无奈，似乎又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晓洁的存在。
　　“越梓莲。”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恩？什么？”我对于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无法理清头脑。
　　“我的名字啊。哎呀，我好伤心呐。夏美女竟然这么快就忘记我了。”越梓莲慵懒地靠在崭新的墙面上，对着我莫名的叹气哀怨。
　　我没说话，只是想起多少年前的紫藤缭绕的亭子下，似乎也有人用这样慵懒的语气宠溺的说着，伊伊，还有我陪在你的身边。
　　他笑的眉眼弯弯，不是温柔，而是从未有过的傲然与宠溺。
　　我记不得他的长相，记不得他的声音，只记得那弯弯的眉眼，流转出的情愫，深邃，纠结。
　　越梓莲伸手拿掉我头上的发绳，天然笔直的黑发一股脑的散落在我的肩膀，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在这一时间内被发丝所隔绝。
　　我感觉到发丝带给我的温暖。虽然只是一点，但已远远足够。
　　他甩手扔掉我用来束起头发的发绳，我诧异的注视着整个经过，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他的话，堵了回去。
　　“长头发还是披下来比较漂亮哦。”他说着，便拽了拽书包，冲着我挤眉弄眼了一下，转个身，快步离开了。

　　梓莲，如果那一天，你不是转身，我们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文似乎没什么人看~
请问潜水的大人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