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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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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京城武会盛事的影响,连周边的城市都充满节庆的气氛,往来的游人浪客一多,无疑给了摊贩们无限的商机。
照理说,现在摆摊一定能狠捞一笔,颇会赚钱的费歌岂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事实上,她压根就把做生意的事抛到了脑后。
[小遥,你的请帖给我看看。]
[嗯?]正在努力扒饭的柴遥一时消化不了这句话。没有了银两,只能在路边小摊上吃饭,好在费歌也不挑,就他而言,光吃白饭都没问题。
[武会的请帖,拿来看看。]猪啊,就会吃!已经第三碗了,亏他还那么瘦!
[请帖?]她要看请帖干吗?可惜疑问根本就说不出口,光看她不耐烦地敛眉,柴遥就立刻将东西双手奉上。
接过红底金字的请帖,费歌用手先摸了摸——做得相当精致,随后翻开一看,一朵秀水莲花纹印在内,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没有。
[只要有这玩意儿,谁都能进去是不是?]
没名没姓的,就算冒名顶替也没人会发现。她可不可以偷一张来用呢?
[当然不是。]柴遥只道她想弄个清楚,也没费心思揣测她话中隐含的意思,直道,[每张请帖都印名字实在是太费劲了,所以熟人就都免了。]
华府府主的时间全都耗在老婆身上,武会的大小杂事都推给了倒霉的独子,可是这一家子都是怕麻烦的人,当然能简单则简单。
[你和举办武会的人很熟吗?]知道的还真不少。
柴遥傻傻一笑,[我和皇上不是很熟啦。]
[皇上?]
[我没和你说吗?武会是皇上下旨召开的。]回想一下,好像是从没对她提过。
喝!这皇帝还真是不务正业!自己朝政都没管好,还有闲情逸致举办什么武会?不对!她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是不是和印请帖的人很熟!他们和武会有什么关系?]
[哦,你说华叔啊,举办武会的地点就设在他家啊。]这个也没对她说过吗?。。。。。。好像是没有。
[你和他很熟?]几乎是咬着牙齿发出的声音。同样的问题,到底要她问几遍?当她在挤牙膏吗!!
柴遥点了点头,[当然很熟,他夫人是我的师叔。]
[。。。。。。]费歌缄默,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我。。。我没和你说过吗?]柴遥忽然觉得头皮发麻,那一脸的木然怎么看都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你是没说过。]他们才认识了几天?怎么会说这种事。
太好了,有了这一层关系就好办多了!!熟人好说话,如果她只是好奇地想[小小]参观一下,相信没人会阻拦。不过前提是,那个笨蛋要愿意带着她!
[怎么了?]柴遥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一筷子饭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就像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费歌越是平静,他就越是不安,他倒宁愿她经常发脾气,完了,完了,他什么时候变成被虐狂了?不过,说真的,她那副表情看得别人心惊胆战,就像挖了个陷阱等着别人往里面跳。。。。。。
[奇怪,小夕叫你带她去看武会你干嘛要拒绝?就算没请帖,但凭你的关系,就当带妹子走走亲戚也好。]何必那么守规矩?费歌把眼光移开,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饭,问得漫不经心。
[带她去。。。其实也可以。。。可是,去京城的路途遥远,我怕娘会担心,况且。。。。。。小夕还要上课,这一趟还不知道要去多久,误了她的课程可不好。]这才是问题所在。
[真是的,你倒是比小夕还紧张。]费歌叹了一口气,原来他是怕耽误小夕的学习,还好还好。。。她真怕这个傻瓜是为了遵守[一张请帖一个人]这种无聊的规矩,如果真是这样,可能任她想再多办法他也不会妥协。这个家伙,一点柔韧性也没有!
蹙起眉头瞪向又把脸埋在碗中的人
——吃!还吃?已经第几碗了?怪不得要出来混,赖在家中谁养得起?要知道,这年头,就算白米也是很贵重的。她实在搞不懂,光省穿的用的有什么用,被他这么一吃全赔光了![省吃俭用][省吃俭用],吃和用是分不开的,这家伙到底懂不懂这词的意思?决定了!今天就叫他练习写这四个字!写到明白为止。
[你吃饱了吗?]柴遥看她很久不动筷,忍不住问道,[还有很多,不吃浪费。]
费歌看看他八分空的碗,再看看自己几乎没动过的菜,忍不住又在心中叹起气来,对这个家伙通常是有气发不出来,你对猪发脾气有用吗?
[你要吃就拿去吃。]不要老是一副快流口水的样子注视着这盘菜就行了,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吓的,如果这菜有感觉,恐怕早被他觊觎的目光瞪到昏迷了!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话还没说完,手就越过桌子把菜拖到了自己面前,根本就没有客气的打算。
看他那种狼吞虎咽的吃相,活像饿了八辈子!这小遥。。。有时候还真跟个孩子似的,虽然他并不老。。。。。。不过这种年代,像他这样的年纪早该有妻有子了,如果没有,也至少是有了婚约的,哪像他,八字还没一撇。没办法,为了家庭和生活,奔走来奔走去,想想,还挺可怜的。
眼角瞥到他的脸颊边沾满了饭粒,费歌很自然地掏出餐巾纸帮他擦掉——看,还吃得满嘴都是,不是孩子是什么?
手边的动作僵住了,柴遥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呆呆地抬起头,正巧对上一双温温的眼眸,半眯半睁,柔和得像夜空的皎月。
温柔的神情,让人心中涌出一股暖意。让人。。。看得舍不得移开眼光。。。
[怎么了吗?]将纸巾放在桌上,费歌注意到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心头有些不解,她脸上脏了还是怎么的?
柴遥连忙别过脸去,又埋首在饭碗里,可是红透的耳根泻了底。
[嗯。。。]挑起一边的眉毛,观察了一会儿,这家伙吃得那么急,桌边都掉满了饭粒。。。这种情况是。。。。。。
他在害羞啊?
费歌对这个结论感到些许诧异,她做了什么能令他害羞的事?
。。。。。。
大概平常对他太凶了,难得表现一下关心挺让人无法适应的。真是。。。这家伙还真可爱!
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时感觉到衣角被拽了拽,低头一看——
一个穿着短褂短裤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她,一只小手还搁在嘴巴里。
[哪来的小家伙,太可爱了!]费歌低呼一声,顺手模上女娃娃圆乎乎的脸颊,[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女孩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叫祥祥。。。恩。。。四。。。五。。。]一边想一边扳着手指,好半天,才又抬起头,[五岁了。]
[好,祥祥真聪明。]费歌乐得合不拢嘴,一只手还闲不住得直摸女娃娃的头发。
祥祥看了她半天,突然两只小手一伸,[糖糖,祥祥想要糖糖。]
[糖啊?]费歌东摸摸西摸摸,发觉原来带在身上的糖果全部在村里分掉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娃娃脸上期待的表情,无措地抓着后脑。正好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糖把子从店前经过,她眼睛一亮,[祥祥,糖葫芦要不要?]
[糖葫芦。。。要!祥祥要糖葫芦,甜。]
[来,我抱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说着拍了拍手。
祥祥看着对她张开的手臂,看看店里面,又望望卖糖葫芦的人,想了想,伸出两只肥嘟嘟的小藕段。
费歌一把抱起她扛在肩头,小家伙显然也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咧开嘴笑起来了。
[好!我们这就去卖糖葫芦!]
正要迈向店口,灶房里赶出一对中年男女。
[客倌,您这是。。。?]男人唯唯诺诺地开口。
而女人则是叹了一口气,对上面的女孩道,[你这孩子,娘不是告诉过你别随便要别人东西吗?你怎么不听?快下来!]
祥祥皱皱眉头,望着快走远的糖葫芦贩子,一脸不依,[糖葫芦。。。]
[没关系,一根糖葫芦而已。]原来是店家的小孩,怪不得不认生,来往的客人见多了,讨个糖吃也没什么好奇怪。
对夫妻俩笑了笑,不费劲地扛着小家伙去追远去的小贩,却忘了注意身后略带失望的眼神。
还以为她对自己特殊呢。。。可是转眼又对小女孩露出更加温柔的表情。
柴遥轻轻摸着刚才被擦拭过的脸颊,一脸失意——原来,他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再回想一下。。。她对小夕,对小红,对村里所有的姑娘。。。。。。都比对他好,怎么会这样?
蹙起眉头。。。他觉得心头有点酸。。。。。。
???
[你。。。很喜欢小孩?]
离开客栈,柴遥不禁问道,语气闷闷的。
[看得出来?]
[你对小孩。。。还有女人都特别好。。。。。。]显而易见,她对待男女的态度差别会看得男人吐血,[你讨厌男人?]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千万不要吧,他可不想被讨厌。
[没什么讨厌不讨厌的,只是女人和小孩更需要被照顾而已。我可是女权主义者哦。]
[女权。。。?]这又是哪国语言?
没听过?那是当然,在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恐怕不会有人想过要去提升女子的地位。
[就是尊重女性,维护女性的自主权和合法权益。。。。。。算了,这样说你也不会懂。]耸了耸肩又道,[简单一点,就是我认为女性比男性尊贵和伟大!不是依附男子的附属品,也不是生孩子的工具,更不是为了别人的利益可以随便牺牲自己婚姻或任何事情的东西。女性。。。应该更独立,应该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不管是结婚还是工作,她们比男人更有资格被尊重,在家中的地位至少也该和自己的夫君平等!]
终于解释完了,没想到一口气说这么多,费歌喘了口气,看向听众。
这家伙还真是不捧场,哪怕附和一句也是好的,谁要他像听见外国语一样目瞪口呆?真是浪费她的口水。
[你有意见?]眉梢跳了两跳,别告诉她小遥是沙猪型的男人。。。。。。不过在这时代,沙猪相当普遍。
[不。。。我。。。]是听得吃惊,早知道她不同一般,岂知连论调也独树一格。。。倒不是说她的言论有问题。。。而是恐怕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个。可是——[我没有不尊重女子啊!]
啊。。。还好。。。费歌抚了抚心口,[那是小遥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这个时代,好男人很少不是吗?]
柴遥心一跳,屏住呼吸望着她,她。。。。。。她是在暗指自己是好男人吗?
[嗯?又怎么了?]最近小遥的表现总是有点怪怪的,一惊一乍,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调节系统出了问题。
[没事。。。没事。。。]脚下打起了飘,只觉得自己快要笑出声的柴遥快步走到前面,急匆匆地说,[快的话,再住宿一晚就能到京城了。]
费歌一愣——一晚?这么快?完了完了,她还没想好让小遥带她去参加武会的方法呢!
。。。。。。
好吧!今晚!就今晚!一定要逼他答应!!
???
风袭雾撩,一轮圆得近乎诡异的月亮闪着泛寒的银光,近得几乎唾手可及。峰顶的黄土地扬起阵阵沙尘,一波波掠过忽明忽暗 ,摇曳不定的烛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低哑的嘶吼回旋在峰顶,激起一声声空洞的回应,[今天是最后的时机!我苦等了十年!为什么——!!?]
一拳捶向脚底的黄土,地面顿时被拳风砸出一个大洞,围绕一周的土堆应声炸裂开,烛火随之飞溅起来,霎那间,火圈向两边蔓延,将那人围住。
[少了一个。。。少了一个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双手一抬,炸开的土堆中依次飞出十一具燃烧的身体,只有一个土堆,里面什么也没有。[十二。。。我要的是十二个!!黑白无常。。。你们找死!!]
咆哮完毕,转身走近火中,火焰像有灵性一样纷纷避开他的周围,让出一条道,只是将那张似哭似笑的鬼面映照得更加可怕。
走过火圈,只见他从峰顶一跃而下,落至半山的营寨处。平坡上早已围满了人群,个个小头锐面,目尖嘴邪,一看就知道非善男信女之列。而此刻,这一群人显然没有察觉周围的动静,聚在一起,杂声不断,都在讨论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怎么回事?]
一声沉喝,顿时令那堆人窝散开,每个人见到他就像见到神魔一样,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目光,他们自发地排成两边,跪在地上,把尸体露出来。
是黑白无常?看尸体的腐烂程度,大概死了有一星期之久,怪不得。。。。。。
[他们是怎么死的?]黑白无常虽然在江湖上济济无名,可是要杀他们也非易事,况且。。。知道是恶骨峰还敢动手的人,为数不多。
[回尸王,他们。。。他们两个是。。。咬舌自尽的。。。]最前面的红毛吞吞吐吐的开口,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自尽?]语气添了一抹惊异,[是你发现尸体的?把情况仔细道来!]
红毛立马点了点头,[我奉命与黑白无常在石坟岗接头,运送尸体,可是我到那边的时候人早就断气了,我发现他们嘴角流血,就撬开牙关一看,舌头少掉半截。所以。。。我想他们是咬舌自尽的。]
尸王定了定,对跪伏在地上人道,[把他们俩的尸体抬到洞里。]
两边手骨肌肉尽断,很明显是人为撕裂,颈后两大气穴被点破,那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废了两人的双眼和说话能力——也就是说,那个人打算留活口?难道黑白无常真的是咬舌自尽?不。。。不对。。。武功再高强的人也不可能咬断自己的舌头,因为施力的一瞬间会因为疼痛而有所保留,顶多咬断脉络。而且。。。另一半的舌头并不在他们口中,如果散落在周围,肯定会随尸体一起带回来。。。。。。
他们是被人拔了舌,而且下手的人既不想透露身份又故意留下两人是被他人所杀的讯息。。。所以带走了舌头?
太多矛盾。。。不过没关系。。。他会查清楚!不管是谁。。。他都要将他剁成肉泥!!
???
[哈湫!]
没扣紧的窗沿被吹开。冷风一灌,顿时让人觉得凉意四起。
柴遥搁下手中的笔,双手抱了抱肩膀,打了一个寒噤——晚上还真冷,也许该包着被子练字。
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起身想去关窗。
[扣!扣!]
门被敲了两下,没等应声,费歌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呵呵,很自觉么。]绕着桌子走了几步,随手拈起层叠宣纸的顶张,就着灯火仔细观察了一会,逐渐泛起满意的笑容,[小遥,挺不错的,值得夸奖!]
真没想到他会那么认真,不仅将她布置的作业完成,还自己练了起来。不错!进步飞快,字也写得像模像样了,光看那堆层层叠叠的宣纸就知道他挑灯夜战得有多努力。
[小遥,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不是因为她突兀的问句,而是她身上穿得绿色罩衫。。。
看什么?费歌顺着他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这一看才恍然大悟。
[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太大了,用来当睡衣穿更合适!]小遥手艺不错,几乎可以与她的老爸相媲美,就是当男人太可惜了!
大?也对哦,他也没问过她的身材尺寸,单凭目测当然不可能合身。可是就这么件松垮垮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衬得她亦加娇小,平时难以察觉的柔弱感此刻一览无遗。。。。。。他都快忘了她是个女的。
[好了,别发楞,快点把想要的奖励告诉我!]对他最近怪异的表现早已习以为常,费歌径自搬了张凳子坐在桌前。
[我。。。不。。。没什么想要的。。。]她教他识字写字都没收半分报酬,他哪还好意思要什么奖励。
[少跟我客套!]费歌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拜托!有什么想要的快说,她还有正经事要谈呢!
[我。。。真的没。。。]噤声——因为两道恶狠狠的视线投了过来。吓得他马上改口,[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哼。。。。。。]瞪了一会,似乎对这个回答还比较能接受,[这样就好,不过你可别忘了去想,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说了奖励你就一定会做到!]
[是。。。是。。。]松了一大口气,和她相处长了也变得比较能随机应变,总之只要她别生气就好。。。老实说,她平常倒还好,只是凶了一点,可是一发起脾气。。。。。。简直。。。说难听一点,就像个夜叉,还是雌雄难辨的那一种!
[对了小遥,我有事。。。啊湫!怎么这么冷?]搓了搓手臂,怎么这里凉风飕飕的?像大通窑子一样。
柴遥见状飞快地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一脸抱歉地转过头,[我窗户忘关了。]
[真是!你都多大了?晚上连窗户都记不得关?]费歌皱着眉头数落,压根忘了前不久若不是某人记性不好,忘关窗户,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嘿嘿。。。]柴遥干笑,似乎早就被念惯了,又老老实实地坐回桌前,像个等待长官训话的士兵。
[你不问我找你干嘛?]这家伙驽钝过头了吧?以前还总是把男女之分挂在嘴边唠叨,现在倒好,她半夜跑过来他居然也不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每次总要她掀开话茬?他就不能先问一声,好让她说得更顺理成章一点。
柴遥听她这么一说,想想也对,于是很听话得开口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拳头握了又紧,极力维持不让青筋暴出的费歌闭着眼睛从一默数到一百,才把想要痛扁他一顿的怨气压下,和呆子生气不值得,不值得!
这么告诉自己后,费歌才没让表情太过扭曲地开口,[明天到了京城你就直接去比武会场吗?]
[是啊。]正好可以省掉一笔住宿的费用。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费歌暗自伤脑筋,这个没勾没弯的直肠子,只能开门见山了,[我也想去看看。]
[啊?]
[我说我也想进到比武会场里面见识见识,你有熟人吧,带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