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妄音》葵因

16、眠柳

　　嘭嘭——

　　藤琦打开房间的门看见父亲提着一件新衣服站在外面，与其说是新的，不如解释为，放在柜子里很久却从未见父亲穿过一次的衣服。

　　“我要出趟远门，明天高桥家的婚礼我参加不了了，这衣服你拿给藤田先生穿吧，我料着挺合适。”

　　“又要出门？”藤琦撇嘴，眼神里有些失望，“不是刚刚回来没几天么？”

　　父亲拍了拍藤琦的肩膀，宽慰道：“原本也是抽空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斋藤书斋的方向，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藤田先生在，我倒也放心，往后可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她哪有给斋藤添麻烦？反倒是斋藤变成了自己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还差不多，是不痛不痒的，放在哪里都不合适的麻烦。

　　接过衣服，布料陷在手心里是说不出的柔软，沾满了柜子里陈旧的木头气息，仿佛切割过后的纹路也一条条印在了衣服上，颜色很深，暗纹多绣在腰间，几朵金线祥云配斋藤的冷脸还意外的合适，藤琦将衣服翻来覆去的比量，想象着斋藤穿上以后的模样，袖子短些，领口窄些，衣袂也不够宽敞，她边说边给父亲指着那些不完美的边角，父亲只得好笑又无奈地摇头。

　　“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藤琦磕磕绊绊了几句，只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嘛，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晓得一些。”

　　藤琦年纪不大，但也不小了，身边年纪相仿的朋友该嫁人的嫁人，该生娃的生娃，唯独她自己连自己的感情都闹不明白，混混沌沌的状态一问三不知，好不容易来了个斋藤一，却又是神神秘秘云里雾里，她小心翼翼地衡量着彼此点关系，想迈雷池一步又不敢，生怕所托非人似的胆怯。

　　傍晚的时候，藤琦将重新裁量好的衣裳递给了他。

　　“很合身。”斋藤拂了拂衣角，看见藤琦的脸颊因为兴奋在暮色中微微泛红。

　　倘若天光犹如流淌的水，那么此刻，一定温热地覆上了这世界最无暇的外壳，而眼前的少女在这个壳里面安然生长，像一枚不受干扰的种子，不必担忧任何多余的烦恼。

　　正像她所说的那样，遥远的战火烧不到这处偏僻的村庄，可就连斋藤都忘记了，他是如何从战场流落至此，盲目时的颠簸与流浪，途径的山川与海洋，记忆中残存的味道，令他分辨不出方向，他想知道幕府的结局，更想与新选组共存亡，每日每夜，没有一刻不想。

　　偏执的可怕。

　　“藤田君不开心吗……”

　　藤琦望着斋藤一脸凝重的样子，心中一沉，忙推搡他进屋去吃她新做好的丸子，梅子茶氤氲着酸涩的热气，蒸的她眼睫湿润，初春里飘来的樱花香气，甜美而缱绻，划开一道绵长波纹，波纹形成了风，风吹过发梢，发梢抚上嘴唇，嘴唇翕动，蛊惑一般无法控制的开展。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声音先于意识萌芽，雨后春笋般迅速壮大，藤琦明白过来时，斋藤的眼神已经变了，既不冷淡也不迎合，复杂的神色里只有一丝她能确信无疑的，是寂寞。

　　“我，我随便问问啦，你不要当真哈哈哈，”藤琦站起身，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哎，突然这么说你一定很尴尬，嘛，我也是—发—疯—”

　　句子被断成了几节，她看着斋藤弯下腰，撩起自己的刘海儿，轻轻印下一个吻。

　　声带收紧，音调与亲吻，一同云淡风轻的结束。

　　“我很抱歉给不了你承诺。”斋藤慢慢直起身，手指浸满了突然涌出的液体。

　　少女怔忪在原地，眼泪止不住淌下，她不怕斋藤拒绝，却偏偏怕极了他的抱歉。

　　这同我喜欢你但我们没法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呢？

　　这让她如何死心呢？

　　“太狡猾了，”她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中一点点侵蚀了皮肤的纹理，“你的诚实真令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