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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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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期间,阖家团圆的时候,夏宴飞去了国外。
整个春节长假期间,他都在国外待着。
不是旅游。
他母亲是在国外病逝的,夏宴的足迹遍布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年旅居过的地方。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因为正在执勤,没能赶去看她最后一眼。从部队复员后,不论身在哪里,每年的春节,他都会去陪伴母亲——这是他每年的惯例。
假期总是短暂的。
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自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半夜三点,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深夜时分,他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翻了个身,任它响。
没人接听的手机终于暗哑,寂寞地泯灭了屏幕上晕白的光芒,他那自被吵醒后就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
可是过了约莫两分钟,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看来对方不打通这个电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宴恼恨地睁开眼来。
白色薄纱窗帘外面的夜空仍是漆黑,证明这会儿的确是天还没亮。
他探手,自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微眯眼眸,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名姓的陌生号码。他攒眉接起来,带着十成的火气:“谁?一直打,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并未十分清醒,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对不起,我打错了。”
语气多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动物。
他想,肯定是哪家的小孩子偷拿大人的手机乱按手机键玩儿呢,恶作剧,便挂了。
点击通话记录再度确认了一遍,正是这个号码连拨了他手机三遍。
为了避免再度被骚扰,夏宴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然后手机关机后往床头柜上一丢,重新入睡。
一夜好眠。
元宵节过后,所有人全面复工。
夏宴手握审计证据,开始清理公司里的蛀虫。
外聘的员工很好解决,直接辞退了事。
赵小兰母女及其安插进盛天集团的那些亲戚则麻烦些。
赵小兰变聪明了,不再冲在台前,她和女儿女婿躲在背后不出面,指挥自己的人不是撒泼耍横,就是故意搅黄公司的业务,或是暴露财务丑闻,影响公司股价。
夏宴因此数度被监管机构问责,证监会和董事会都要求他尽快稳定管理团队,保障上市公司股东的利益。
这件事情如果不早点解决,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夏宴就可能面临下课的风险。
那头,赵小兰见势不对,就重新做起了贤妻。她几乎天天都在医院服侍夏艇。
捱过了冬天,就像草木复苏,夏艇的身体状况竟然开始好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赵小兰陪伴的功劳,夏宴去医院看望了父亲两次。夏艇好似回光返照,竟然能自己坐起来了,跟他说上半小时的话,精神头也还很好。
毕竟血浓于水,夏宴还是做不到十足十的狠心。他怕赵小兰向夏艇哭诉他为争夺公司管理权而对继母和两个同父异母妹妹赶尽杀绝,导致夏艇气急攻心,病情重新变得严重,夏宴就没有使出杀手锏——报警控告赵氏侵占和转移上市公司资产,而是改为同赵小兰谈判,希望她主动弥补亏空并退出盛天集团,那他就放她们母女全身而退。
目前双方讨价还价,谈判正在拉锯中。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竟然就到了清明节,又是一个缅怀逝者的日子,夏宴忽然就想起了疏桐。
暗暗计算了下时间,她妈妈很可能已经病殁……
胰腺癌晚期,医生说大概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也是他太忙了,忽略了她。
只是,按照过往的经验,她该是会主动找上自己的啊,夏宴实在有些奇怪。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何婕捧了一叠文件走进来让他签字。
夏宴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口问:“我们公司资助的那个贫困生,姓章的那个女生,她最近怎么样了?”
何婕微愣。
她以为是夏宴又听到了什么讯息。
那个资助生实在是个麻烦,三天两头出状况,又牵扯到公司的员工。更夸张的是,她有一回失踪惊动了警察,还闹到夏宴也亲自去了趟学校,跑了趟警局。
她实在是个麻烦精,何婕很不喜欢。
作为总裁办的主任,何婕自然不会对这么个不喜欢的资助生亲力亲为地经常关注到。如果没有夏宴的交代,她都把后续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助理之一吴笑笑去负责。
吴笑笑因为是秦牧的亲戚,何婕也不好派给她繁重而艰巨的任务,就指派了些平时报报账、粘贴下发票等轻松的工作,再就是吩咐她维持好客户关系。
而所谓维持客户关系,也就是跟一些年纪轻的客户聊聊天,约着吃吃饭啊这类的工作。这个章疏桐,就被吴笑笑当做客户一般维持着关系。
可因为疏桐和笑笑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年龄差距小,便有许多共同的话题。联络着联络着,吴笑笑把疏桐收做了自己的好朋友好闺蜜之类,有事没事约着她逛街吃饭看电影,尽管十次有九次疏桐都没空陪她——对,在何婕的眼里,疏桐就是给吴笑笑收了做伴游的。
富二代常常缺玩伴儿。
此时夏宴问起疏桐的事情,何婕如果去问吴笑笑,笑笑肯定立刻就能说得出疏桐的近况,但是何婕并没有去问笑笑。
她道:“夏总,我们对那个资助生的资助已经结束了呀。”
夏宴一愣,抬头,“结束了?”
“对啊,当时签订的资助合同说资助对方到十八岁。她二月十二号就满了十八岁了,所以自今年三月份起,我们公司就停止了对她的助学资助,因此我也就没再跟进她的情况了。”
夏宴听罢,未再言语。
何婕离开后,夏宴立刻拿出手机来搜索疏桐的联系方式,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机里已经找不到疏桐的联系方式了。
微蹙眉。
他确信自己存了疏桐的电话号码,并且当时在医院的时候还跟她通过电话,可什么时候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忽然就想起了某个深夜接到的那三通电话,夏宴心思微动。
现在回想起来,很有可能当时就是她打过来的。
难道是那天晚上删除的?但是当时他看了的,那串号码并未显示联系人的名姓。
那次自派出所回去后不久,他就把章永德踢出了盛天集团。
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能那么无情,你能指望这样的员工能给公司创造什么利益?
二月份,还在过春节。但是,那时候她妈妈刘芳该当正病入膏肓。她父母离婚,父亲不管,母亲又……所以,她那天晚上打过来是不是想从他这里寻求安慰的?
越做此想,夏宴的眉头便蹙得更深了。
拿起座机话筒拨给何婕:“你把章疏桐那个资助合同找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何婕给他把合同送了过来。
夏宴翻到最后一页,看疏桐留了个电话号码,打过去,但听筒里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销号了?
夏宴看着合同微微有些失神。
其实这个号码是疏桐那只电话手表的号码,但她已经没再用电话手表了。刘芳去世后,她用的是刘芳留下的那只老手机。
联系不上疏桐,夏宴沉默片刻,看向何婕:“她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她家里的近况?比如她妈妈的病情。”
“没有,我也忘了问了。对不起啊,夏总,是我疏忽了。”
“嗯,无妨。那她家的地址你还记得吗?我记得当时我叫你亲自去接的她妈妈去医院做体检。”
何婕迟疑了会儿,直视夏宴道:“我记得你说过,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所以当初我们签订合同资助章疏桐的时候,是据实报销,且只资助到对方十八岁。夏总,其实我们对她的关怀早就已经超过了合同条款约定,实在没必要再牵扯上。”
可不是么?
为了她,开除了章永德。
为了她,亲自跑到警察局追到乡下。
为了她,连她生病的母亲也要一管到底。
夏宴屈指敲在纸张上,甚至说话的时候也没看何婕,“公司销售总监的位置空了出来,我给你升职如何?你调去销售部当领导,行政部经理李晶过来接手你目前的工作。”
“……”何婕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热意迅速占领眼眶。
她看夏宴,他却始终没看她,他的脸色还阴沉得有点可怕。
何婕望着落地窗外,强抑鼻尖蔓延的酸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夏总,要我去她家里看看吗?上次她妈妈体检,是我去接的人,我去过她家。”
“不用了,你把她家的地址发给我就是。”
“好,那我立刻回办公室去翻翻手机里的导航记录。”
“嗯。”
转身往外走,何婕听到夏宴在她身后说,“我也是为了你好。秦牧等了你多年,你就算对他无感,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对你无感的男人身上。”
这话真如一把钝刀,割得她鲜血淋漓的同时,痛不可抑。
很快何婕把疏桐的家庭地址转发给夏宴。
夏宴开车去了章家,却未找到疏桐。
房子已经易主。
新业主并不知道原来的这家人迁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