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忆(初稿)》苏宁暖

5、VOL. 5

　　凌子矜旷课了。
　　从水祈阳回来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一周过去。没有哪一节课她有去上过。
　　每天都在房间里面，睡觉，抽烟，喝酒。过着糜烂腐败的生活。
　　抽烟。喝酒都是在他离开之后学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将他忘记，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入眠。所以，空虚的时候，抽着烟，让那乳白的烟雾将自己包围。失眠的时候，喝醉酒，枕着酒瓶睡去。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将他从脑海里面，驱逐出境。
　　在梦里，他的影子依然存在。让她即使是在熟睡时，也会一直看见他的影子。
　　看见，那一天夜里的，满天繁星。

　　“子衿。开门。”
　　木质的门被越锦城拍得“啪啪”作响。凌子矜摇晃着沉重得如铅块的脑袋，提着酒瓶一步三摇晃的走去开门。
　　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不是越锦城来找我的话，她估计已经死掉了。
　　她很感谢他。很感谢。
　　可是，除了感谢，凌子矜找不出其他可以形容的词句。
　　他说他要照顾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于是在她旷课的日子，是他来帮自己收拾屋子，做饭，免得自己被饿死。或者说，因为酒精中毒而死。
　　一打开门，凌子矜就看见他的手上提着的菜篮子。青翠的绿叶。鲜红的萝卜。散发着些微腥气的鱼肉。以及雪白的豆腐。“今天是要煮鱼吗？”问道，顺势倒在了门边不远处的沙发上。手中的空瓶子落下，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嗯。”简单的回答着。越锦城熟悉的走进了厨房。倒水，泡茶，递给她，捡起酒瓶放好。然后再走进去。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抽油烟机启用时的轰鸣。水珠飞溅在物体上的清脆。还有越锦城来来回回发出的脚步声。让自己这个一直沉寂的房屋有了人的生气。
　　“子衿，你不回去上课吗？”远远的传来了越锦城的声音。在抽油烟机的嗡鸣声下，显得异常的虚弱。
　　凌子矜虚弱的摇了摇头，蓦地想到他看不见，于是连忙扬声回答：“不。”
　　似乎听见了他叹气的声音。“子衿，你一直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话，选择沉默。
　　再叹气一声。“子衿，明天，去学校吧。”
　　“可是……”凌子矜犹豫着。他在那里。
　　“子衿，你不可能永远不去。逃避不是办法，唯一能够做的，是迎上去，面对他，解决他。”越锦城弄好之后走出来，靠近她，还带着洗洁精味道的冰凉双手捧住她的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的看到她的内心深处。“我会在旁边，帮助你。只要你回头，就能够看见我的影子。”
　　“不但能够看见，伸出手就能抓住。”
　　我相信，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你能看穿我最真的想法。可是锦城，不是我说想要面对就能够直视的。我的胆量还没有那么大。还没有大到，足够和他给我伤痛直视。
　　而且，锦城，你既然如此说到，那么，你面对了吗？
　　刚这样想着，话就忍不住的脱口而出：“锦城，你面对了吗？”
　　不大的房间里，顿时被沉默的尴尬气氛充斥。看着锦城忽然暗下去的脸色，凌子矜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做了怎样的蠢事。明明她都因为过往而伤痛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去揭开他内心深处的创伤？
　　半跪在沙发上，抱住越锦城的头部。柔软的黑发在指尖流水般的划过。
　　“锦城，我错了。”
　　“锦城，我明天就去学校。”
　　“锦城，你不要生气。”
　　“锦城，对不起。”

　　一大早的，门就被人“啪啪”的用力拍打。凌子矜迷迷糊糊的下床，开门，看见的便是越锦城大大的笑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换上了白衣的缘故，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清爽。与一贯邪魅的样子很是不同。
　　“锦城，现在很早啊！距离上课还有那么久好吧？”无语的看着他，等他进来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越锦城将手中的口袋放在桌子上，一一摆出。转头说到：“子衿，快点去洗漱，我们一起吃早餐。”
　　凌子矜无力的叹气。“知道了。你这个管家婆！”虽然话是这样说着，却在感受到他的关心后，心情好了许多。转身进入洗手间，开始洗漱。
　　没多久，又有人来敲门，凌子矜在里面不方便去开门，于是便扬声对在外面的越锦城喊到：“锦城，帮我去开一下门。”
　　“好。”应了一声，就听见越锦城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开门的声音。只是却在门开了之后，传来了越锦城拔高了一个KEY的声调：“怎么是你？！”之后是好一阵子的寂静。
　　凌子矜极为纳闷的收拾着凌乱的头发走了出去，却看见越锦城和水祈阳两个人在门口面对面的站立。从眼中喷出的火不意外的可以看出他们两个人的心情恶劣。
　　“子衿，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子衿，为什么会有男人在你的家里？！”
　　意外的两声怒吼，惊得她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上。无奈的弯腰捡起来，慢慢的走到了他们之间。
　　“水祈阳，你怎么来了？”忽略掉他的疑问，颇为冷淡的问着。
　　水祈阳没有回答，凌子矜无奈的再问了一次。这次终于让他的目光从越锦城的身上移开，却最终落到了她这里。他的眼睛里面有着太多的东西，让人无法看清。
　　手指着越锦城，水祈阳用一种难以用语言准确形容的语气问到：“凌子衿，为什么他会在你家里？”
　　凌子矜忍了忍，说到：“水祈阳，我想在我家里会有男人出现，并不是你可以插手管理的事情吧？”
　　水祈阳尽量忍住愤怒，深呼吸一口气说到：“我问你，为什么会有男人在你家里？你不认为这太危险了吗？”
　　凌子矜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水祈阳，他比你安全多了！！”
　　“你就那样的相信他？”看得出，水祈阳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回答到：“没错！我相信他如同相信我自己！！再说了，我自己家里出现什么人，还用不着你水祈阳来指手画脚。你别以为我这里也是你可以发挥出大少爷作风的地方！！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交情好到你可以插手我的私生活！”
　　听了凌子矜后面的这句话，水祈阳的怒火更加旺盛。“你说我和你没有关系？你竟然是这样来看待我们之间的？！”
　　“水少，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她叫出他在学生时代的外号，双手叉腰，斜睨了过去。明显的看见他的脸色白了一下。
　　水祈阳开始暴走。“你母亲是我父亲的老婆，你把我大哥叫做哥，你说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尾音上扬，带上了很多的不可思议。
　　“是，我母亲是你父亲的妻子，我也把你大哥喊哥哥，我甚至可以将你家的管家仆人宠物当作家人，可是你水祈阳，不是我的家人！你水祈阳，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家人！！而且，你认为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可以将你当作我的家人吗？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也不会比你对我更狠！！”脑海中顿时浮现了那天自己看见的听见的东西，心中不断叫嚣着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水祈阳顿时没了话音。
　　是的，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是前所未有的恶劣。甚至她还被他当作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看着我被人欺负的样子，很好看吧？看着我被众人围攻孤立的样子，很有趣吧？看着我把你当作天神救星一样的来崇拜，很有成就感吧？我想你也耍够了，看够了，玩够了，所以，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不需要你那假惺惺的拯救，不需要你——施舍的怜悯！！”
　　落下最后一个字符，凌子矜松了一口气。吐出一直想要说出来的话，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直以来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微微的笑了笑，对水祈阳下了最后的逐客令：“请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会去学校办理转系手续的。你相信，我是说道做到的人。”
　　关上门，将水祈阳的怒火挡在门外。对越锦城露出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说道：“锦城，我们吃饭吧。”

　　“锦城，我们吃饭吧。”凌子矜如此对越锦城说到，看见他也恢复往常的样子给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可是她知道，在他的心底，有着是同自己一样难以平复的波涛。
　　刚拉开椅子，手腕却被他握住了。“嗯？”疑惑的看着他，却发现他将她的手掌打开，拿出了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梳子。梳子的齿子被她过度的用力紧握嵌进了肉里，手心一片模糊。
　　“在吃饭之前，我需要将你的手掌包扎一下。”低下头，吻了一下流血的手掌，温热的触感一闪而过。“你刚才太用力了。”
　　牵着凌子矜到沙发前坐下，一阵翻箱倒柜，找到了平常准备着却一直没用的急救箱。拿出药品和纱布，将她的手掌清洗干净，然后仔细地涂上药水。
　　“锦城，我给你说的事情，后面还有继续。”
　　“嗯？”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下，“后面还有什么？”
　　“那些人会恶整我，是水祈阳同意默许的。”忽然感觉到，越锦城帮自己涂药的力度大了一点。药水刺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越锦城听见了连忙说对不起。却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才疑惑的低声询问：“他知道？而且还是他默许的？”
　　“恩。他，同意的。甚至是支持的。”凌子矜缓缓的说着，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在那天，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