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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会与分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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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开得飞快,周围的景象仿佛以几倍速率快进的电影情景,悲欢离合都一带而过。迪诺将音乐声开得老响,自己也大声地跟着哼唱。
若是给罗马里欧或者里包恩看见了,一定又要嘀咕说“犯傻气”“长不大”等等。但他仍不能掩饰自己的心情,尤其是一个人奔驰在意大利的旷野间,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总让他不经意便想起云雀。
算算其实有好些年没见了。当年是自己不告而别,如今也自然没有什么可以聒噪的理由。想到这里却不由得暗叹一声这小子还真爱较真,一旦记恨了便决不饶过你,这么些年他往返意大利与日本少说也有数十次,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想见云雀恭弥一面当真比登天还难。
迪诺尚且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这时候手机上的提示灯闪烁起来。
“是我。”
“BOSS,今日的计划可能有变。您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集合点吗?”
“好的。怎么了?”
“目标可能要移动。”
“我知道了。”
迪诺的思绪被这一通电话拉回正轨,还未来得及阖上机盖已踩下油门,心里盘算着时间与加速度。因此当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上,并且就站在他车子行驶的正前方时,迪诺差点惊得咬到舌头,连忙拨转方向盘,踩紧刹车,以险些撞到路旁岩石上的代价,在那人面前停住了;扬起的沙尘让那人皱起了眉,但接下来却不是道歉,反倒像看见自己的车那般,驾轻就熟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你……”迪诺强压着心头火转脸望去,后半截话却生生堵在喉咙口出不来了。笔挺的黑西装在旷野公路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而严丝合缝的领带扣在脖颈下,一双凤眼微微垂着,并不曾看迪诺一眼。他只说了两个字:“开车。”
迪诺吃惊了许久,终于哈地一声大笑出来,一面发动了车子。云雀咕哝了一句“闭嘴”,伸手关了嘈吵的音乐,歪向一边,沉沉睡去。他头发有些乱糟糟地撒在脸上,阖上了眼的脸不再满是杀气,反而更像个孩子。
迪诺在心里数了一遍自己晓得的所有神明的名讳,又算了算从分别至今的时间,连头带尾,竟然将近七年了。他终于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但转脸看时,云雀又好好地睡在自己旁边。头发似乎是新剪的,两侧有些乱翘着向外扎开;那脸庞在迪诺看来竟有些陌生了,褪去少年气息后的棱角如同一把锋利的刀。
迪诺不禁伸出手去,虽然危险,但又觉得就算是被他的尖锐所伤也无所谓,只是想碰一碰自己曾经的学生的脸颊,确信这荒野中的邂逅当真不是一场因思念而生的梦境。但他的指尖尚未碰到那温凉的面庞,云雀却陡然睁开了眼,那眼中一瞬而过的杀意足以冻结空气,钢拐已经架上迪诺的脖颈,倒刺也如主人一般剑拔弩张,在脸颊上留下细微的伤痕。
“……恭弥?”虽然预料到要遭到反击,但迪诺仍然微微讶异,没料到他的警觉竟比以往更甚,反应也比以往更激烈了。也许是因为仇家的追杀?这样想时云雀已收起了拐子,眼里一丝歉意稍纵即逝。他冷冷地说道:“别碰我。”继续歪向一边睡了,拐子抱在怀里。
迪诺看了下表,又看看身旁云雀的侧脸,叹了口气,只有这只小雀儿他无法放下不管。对着后视镜练习了一下微笑,他猛然踩住刹车,迎着云雀恼火的脸和拐子,摊着双手笑道:“锵锵~!恭弥,上课了!”
云雀愣了片刻,脸上浮现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他撇起嘴角。
“好啊,既然你那么想被咬杀……”
话音未落,劲风早至,来不及拿武器,迪诺不得已去抓云雀挥拐的手腕,胳膊上早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力道震得仿佛骨头都在打颤。但他忍着痛反手一格,将云雀的手臂反扭住,将他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还逞强么?”迪诺笑问,并做好准备等他反击,但竟没有动静,反而怀里的人微微有些发抖,像在竭力隐藏着什么。
指尖一热,迪诺慌忙抬手,看见星星点点的斑驳。“你受伤了?!”迪诺失声叫道,然而对方不理会他的关心,趁他不备又是一拐,迪诺勉强偏开要害,但拐子的倒刺仍然扎进肩头,登时鲜血淋漓。云雀愣了一愣,迪诺却浑然不觉,伸手扯开云雀那一丝不苟的西装,看见里面被血染成暗红色的衬衣,倒抽了一口气。
“蠢马,放开我。”云雀挣开迪诺的手。迪诺手忙脚乱地找出纱布和止血剂。
“你先自己简单包扎一下。”迪诺将车开得飞快,他看见云雀解开了衬衫上药,锁骨上一片细密的汗珠。“接下来去拉维罗,我们到镇上再找大夫。你是中枪?”
云雀摇了摇头,并不接话。但迪诺知道现在非和他说话不可:“你什么时候来的意大利?这伤是怎么回事?”他听见云雀低声回答:“吵死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迪诺苦笑:“好歹我们六七年没见,你突然出现却又身受重伤,我难道连问一声都不成么?”
云雀回答得毫无余裕:“不成。”
迪诺被噎得无话可说,耸耸肩膀,将一肚子的不忿发泄到油门上。快日落了,朝向拉维罗方向的天空染满了霞彩,一层层由金黄变为淡淡的晕红。风疾烈却又温柔地扑打在脸上,扯乱了金黄与墨黑的发,将两人衣襟的边角纠缠在一起。
“恭弥,你醒着么?”
“……嗯。”
“意大利如何?……抱歉,以前我答应要带你来这里玩的,后来却一个人跑掉了。恭弥生我气吗?”
“再废话就咬死你。”
这旁人听来毛骨悚然的话却让迪诺笑了,咕哝一句“果然生气了呢。”却笑得更加开心。云雀蜷在座椅上,看着他微微眯起的被阳光耀成淡茶色的双瞳,还有那咧着嘴的冒着傻气的侧脸。金色的夕阳照在他的脸颊上,临摹出一道耀眼的轮廓。这一切不知为何刺得他双眼猛一阵发酸,他别开脸去。
“——停车。”
迪诺不明所以地踩下刹车,前边已经可以看见拉维罗镇的入口。云雀慢慢撑起身子,腹部伤口的痛楚让他拧起了眉头。他开了车门,下了车。
“恭弥?!……你做什么?”迪诺叫道。他伸手去抓云雀的胳膊,但却扑了个空。
云雀退开数步,他的冷然与孤傲一如既往。“便车就搭到这里。”他的语调平静没有起伏,迪诺知道这是宣告距离的遥远与不可侵犯。
但那一瞬他仍然下定了决心,抽出一张便笺,飞快地写上几行,追上那有些疲惫的身影,将纸条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这是我在拉维罗酒店的房间。恭弥,答应我,来找我。”迪诺急切地说,那声音里几乎带着恳求了。
云雀挑了挑细长的眼。“为什么。”
“我必须确认你平安无事。”
云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不是你的属下。”
迪诺提高了声音回答:“当然不是!”
金黄色的夕阳盈满沙丘,两行落寞的人影。
云雀停住脚步。“那为什么?”他低声地问。风悠然拂过,脚下碎沙砾摇晃着,染血的衣襟猎猎作响。迪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太阳在两人的距离之间缓缓落下。
云雀却先回过头来,眼角眉梢早拾掇成惯常的模样。“密码呢?”他扬起嘴角,挑衅似的问。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薄薄的纸条,仿佛风一吹就不知会飘向何方。
迪诺如释重负地笑了。“你的名字。”他回答。云雀微微皱起了眉,“名字?”
“密码是你的名字,Kyoy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