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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煮羹 ...

  •   “主子,您少放了糖。”

      “做羹汤也要放糖?”

      “……”宁晖道,“是。”

      原阳宏准备盖上的锅盖的手停住,另一只手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犹豫,糖盐不分。

      宁晖从另一个灶台上拿来了方糖,递到了他眼前。

      “对,是它。”原阳宏一笑,手伸进了碗边,他抓了两个方糖,顿了顿,犹豫地看了一眼宁晖,又抓了两个方糖,又抬头看了一眼宁晖,最后他抓了满满一手。

      “……”宁晖道,“放三四块就行了。”

      “对,是这样做的。”原阳宏笃定点头,将抓在手心满满的方糖松开,捻了四块,“铛铛铛铛”扔到锅里,他勾起一抹笑容,又去拿酱油,就要往里倒。

      宁晖赶忙拦住,深更半夜陪他在这煮银耳莲子羹,可不想前功尽弃。宁晖道:“主子,盖上锅盖就行了。”

      原阳宏抓着酱油的手顿了顿,他看了看灶台一排的调料,有些不确定道:“不需要放?”

      宁晖点头。

      原阳宏松了手,盖上锅盖,等待煮沸,这中间,他隔一会就看看一些调料,心想,还是应该加酱油的吧,加酱油香!

      宁晖满脸困意,为了早日躺到床上,他将一旁酱油拿走放到另一个灶台上,又不是做菜,加什么酱油?

      银耳莲子羹很快煮沸了,宁晖率先拿着抹布将锅提了起来,放到软垫上,然后用铁钳挑出燃烧的炭打碎灭火。

      他一转头,看见原阳宏眉头紧蹙,视线再下移,只见他腮帮子一鼓一瘪,正在对着通红的手吹气,注意到宁晖的目光,他陡然将手负在了身后。

      “……”宁晖走到橱柜旁,蹲下身来,一个棉布包裹的盒子里,他将手伸了进去,很快又伸了回来,将箱子盖好,走了回来,手里似乎拿着几块拇指盖般大小的东西,白色透明,像刚才加进去的方糖。

      原阳宏以为还是要加进锅里的,他从背后拿出了手,吃一堑长一智,他先拿起了抹布,覆盖到锅盖把手上,再将锅盖拿了起来。

      这时宁晖拿着东西过来,他手伸了过来,却没有将东西丢进锅里,而是触到了原阳宏的拇指上。

      一阵凉爽袭来,烫伤的拇指瞬间不痛了——是冰块。

      原阳宏指尖握着冰块,脸上却闪过到尴尬,毕竟在房里的时候,原阳宏提出做银耳莲子羹时,宁晖说厨房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人了,他去做,结果被自己拒绝了,当时他心道:做羹汤有什么难的?连府里最呆的看后门的都会做,他怎么可能不会做?

      结果柴米油盐不分也就算了,连冰块和方糖都能看错。

      “这是厨房用来冰镇一些水果的,拿了一些过来,是准备放进羹里,但是奴才突然想到娘娘身体不适,不宜吃冰冷的东西。”宁晖低头,眉目恭顺,仿佛没有看到原阳宏尴尬的神情。

      原阳宏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这些日子接触下去,他发现宁晖事事巨细,毫无遗漏,懂得和主子接触说话,也懂得跟下人们打交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未让人尴尬和为难,府里的人除了邓材几乎都很喜欢他。

      跟原阳宏原以为的不一样,原阳宏一直以为他是个莽撞懵懂的孩子,所以每次遇到他都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自己也不知不觉就帮助了一些。

      不过,原阳宏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里也不多这一口粮,本来一开始让他进府,也就是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顺手就庇护下吧,如今知道他能力如此强,反而觉得有种意外之喜。

      宁晖提着饭盒跟在原阳宏身后,厢房内亮着灯,原阳宏敲门:“母妃,睡了吗?”

      门很快开了,阮妃披着披风站在在门口,头上的衩饰和妆容已经卸掉了,松弛的面上满是倦意和疲惫。

      但是原阳宏却进去了,宁晖便也跟着进去了,只是头紧低着,将饭盒里的两碗银耳莲子羹拿了出来。

      “母妃,是睡不着吗?听阿青说您经常晚上失眠?”原阳宏语气中有些心疼,“儿子听说睡前喝一碗银耳莲子羹,可以有助于睡眠,母妃尝一尝?”

      阮妃点头,坐了下来,她食欲不振,只舀了一勺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便放了下勺子,道:“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朝。”

      “母妃,你今天晚饭也没多少,多吃一点吧,儿子大半夜亲手做的呢。”原阳宏撒娇道,声音软糯。

      这些年来阮妃越是清瘦越是食欲不振、寝食难安,经常性的失眠厌食,原阳宏都是知道的,现在既然到了他府中,他一定要调回来。

      阮妃却眉头一蹙,道:“你去了厨房?”

      原阳宏点头。

      “母妃的事不是说了不用你操心吗?!”阮妃的声音陡然抬高,面上低沉,“你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想着好好讨好你父皇,为你将来打算!君子远庖厨,何况你是皇子,整天念着一个妇人,哪是大男子所为?!”

      原阳宏怔住,他从未见过阮妃如此的样子。

      宁晖也抬头,他目光在阮妃的面上一扫而过,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细看,如今看来,阮妃双眼涣散,胸膛起伏显示呼吸不畅,额头青筋迸出眼珠却不集中,明显精神高度紧绷却难以集中,眉宇间也竟是焦躁烦闷。

      联想起阮妃在宫里的行为,怕不是长期焦虑得了焦躁症吧?

      宁晖突然心中宛若一道刺刺过,这道刺已经心口扎根霸占多年,不移动就是不移动,逼急了生起气来,刺一刺,扭一扭,最喜欢见血,见了血就开开心心的长大,然后扎的更深。

      “你走,你走,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不不不,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拖累你,你让我死,求求你,给我安眠药!求你了!”

      宁晖眼前突然一个场景,三面是墙,唯一的窗户被木板从里到位钉的严严实实,透不进来一点光,也看到任何反光的东西,没有刀,碗也是木碗,女人跪在地上,长期的焦躁症折磨她的形容枯槁,眉头紧蹙,精神奔溃。

      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而她哀求的那个人,只露出一张背影,紧紧的绷着,仿佛无动于衷。

      良久,宁晖的脑中传来以往的声音,久远却像一根有力的杂草狠狠的插|入他脑中,春风吹又生:“你让我怎么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去死?”

      这时,原阳宏的声音传来,将宁晖的思绪拉了回来。

      原阳宏不甚理解地道:“母妃,你怎么了?”

      在原阳宏心里,阮妃一直是温柔贤良的,怎么会突然因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的火?

      阮妃醒悟过来,眉目间闪过懊恼和焦躁,她紧紧握着拳,面色苍白的颤抖,似乎想要压抑这种负面情绪,却不知道怎么调节,越是急面色越是难看,突然又咳了起来,咳个不停。

      原阳宏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道:“母妃,儿子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您别气。”

      原阳宏踏了出去,将门阖上,在门口待了一会,听到里面咳嗽声渐渐停了才离开,满脸不解。

      宁晖望了望门,阮妃得这病恐怕挺久的了,焦躁症也属于抑郁症的一种,这种人平时看不出异常,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又不懂,如果不是阮妃今晚突然露出来,恐怕病入膏肓到死都没人发现。

      宁晖道:“主子,不如我们明天带娘娘去爬山。”

      原阳宏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宁晖,目光惊诧,觉得他简直疯了,原阳宏道:“母妃身体抱恙,恐怕……”

      “主子,试试看呢?”宁晖直接打断。

      他就是不服!当年明明什么都做了,为什么还会是那样的结果?

      他算无遗策,运筹帷幄,从一无所有到站到权利的顶端,他每步都不允许自己出错,也确实从未出错过。唯独那件事,那件他最在乎的事,满满的挫败感,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当年做错了什么,会导致那样的结果。

      好!你对这个贱男人还有旧情,我就将他桎梏于公司,你想见就见,想干什么他不敢不从,这么多年来还留他在公司,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作用,可她每天以面洗泪。

      好!你厌了烦了是吧!他就尽情折磨打压,结果跑到我这求情!最后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得了抑郁症,想死。

      到底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够好还是她真有病?!宁晖真的搞不懂了,这天下的男人那么多,成批的好男人送到眼前,纵情声色也好,重新找一个人相守终老也好,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提供,她却一口一句,让她去死。

      死有这么好吗?

      结果,后来真的累了,知道再做任何事都挽留不了她了,知道她在世间真的只剩下痛苦了,可是他太聪明了,她想要干什么事,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呵,看着亲身母亲去死是什么感受?明明知道她每天偷偷藏了半颗安眠药,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一个人千辛万苦实现梦想,想要给重要的人最好的生活后,到头来却是生活的戏弄,那个人怎么继续活下去?

      对于一个宁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挫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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