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otaur的饕餮》氷羽

8、第八宴 劓

　　“琉璃小姐好。”
　　两个女仆并肩走在廊里，碰到琉璃时分开为她让路。
　　高昂着头走过的琉璃，脚步轻缓，轻纱薄裙。她的左颈纹了红色的彼岸花，右颈纹着黑色的彼岸花，花与花枝的连接处写着‘女’的行楷。
　　在转弯处，女仆们的轻笑传入耳中，她靠着墙抿了抿嘴，在笑什么啊？
　　这个房间没有门，只有包了白框的哑口。里面有一颗很大的澳洲杉，足有五米高，它的根已牢牢地陷在了地板里。
　　因为经常的护理，白瓷砖丝毫没有被凸出的树根顶起来。白色的窗纱飘落在树上，就像刚刚下过雪似的，冰冷而又美丽。
　　树下有精致的桌椅，桌上是一套骨质瓷的茶杯和茶壶。
　　Minotaur夫人穿着复古的鹅黄色长裙，束起的腰纤细柔美。鼓鼓的灯笼袖在两肩，长袖口的蕾丝花边垂在手面上。
　　小卷发盘了起来，鬓角卷卷的小碎发垂在脸旁，上面有朵粉红色的山茶花。她端起茶杯喝着，洁白的杯中漂着碧绿的茶水。
　　“妈妈”
　　琉璃眼含泪水，趴在母亲的腿上。冰凉的触感从腿上传来，她却觉得好些了。
　　“妈妈，她们取笑我，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Minotaur夫人放下茶杯，伸手抬起琉璃的下巴，另一只手抹去她的泪水:“我亲爱的琉璃，你希望变得和大家一样，是吗？”
　　“是的，妈妈。”琉璃握着母亲的手，一脸诚恳。
　　“那么，你就先让她们变得和你一样吧。”
　　粉唇勾起一抹阴冷的笑，Minotaur夫人拂过那面孔，平平的。
　　原来她，没有鼻子啊。
　　“那要怎么做？”
　　“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哎呀，还有一句怎么说来着？”
　　Minotaur夫人似乎是忘了，站在一旁的管家接着后面说道。
　　“凡触易君命，革舆服制度，奸宄盗攘伤人者，其刑劓。”
　　“对呢，听懂了吗？我亲爱的琉璃。”
　　“我知道了，妈妈。”
　　“去吧，我亲爱的孩子。”
　　Minotaur夫人接过管家递来的东西，那是一把金刚钺刀。柄端呈金刚杵状，镀金，下端饰摩羯兽，以口衔铁质利刃，刀呈斧状且一端带弯勾。
　　“谢谢妈妈。”
　　琉璃双手捧着金刚钺刀，满脸痴迷欢喜。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鼻子～一只没有鼻子～都一样～都一样～”
　　钺刀轻捏在手里，琉璃哼着歌晃晃悠悠，两个女仆分开让路，同时向她行礼。
　　“琉璃小姐好。”
　　眼神啊，痴迷又有恨。
　　钺刀啊，举起又锋利。
　　鲜血啊，飞溅又落下。
　　“这下，我们都一样了。”
　　眼泪含在眼眶里，是开心的泪吧，因为大家都一样了。不再有差异，和不公平。
　　可是，为什么觉得哀伤呢？
　　她不知道，泪滴落在钺刀上，晕开了鲜血。
　　“好美啊……”
　　琉璃抱着玻璃瓶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说暗也亮。空气中漂浮着荧光，像是萤火虫，却又不是。
　　隐约看见一排排的架子，不，是树枝。它们曲曲折折形成不规则的架子，枝干上生长着蘑菇，它们发出一种绿宝石般的荧光，映衬着蓝色的薄裙。
　　琉璃将玻璃瓶放在一个树架上，上面放着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那是福尔马林泡着的鼻子。
　　“漂亮的鼻子，我会找到你的，总有一天我也会有，漂亮的鼻子。”
　　她抚摸着，一个个的玻璃瓶。
　　她痴迷地，看着瓶中的鼻子。
　　她喜悦，旋转，发自内心的起舞。漂浮的彩色孢子啊，半明半昧地飞舞漂浮，将琉璃般的琉璃照亮。
　　她夺目，绚丽。纵使不一样，也能绽放，在黑暗中，在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