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浅若辞

24、桃之夭（十三）

　　　　“解药！”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桃夭一手拥着蝶衣，一手掌心朝上，嘶哑着嗓音琳琅厉声喊道。

　　“解药？没有解药。从来没有谁中了黑寡妇还能生还的。”琳琅掩着嘴咯咯直笑，瞟一眼嘴角依旧不断在渗出血来的蝶衣，她越发笑的得意，弹了弹指甲盖，而后把并不存在的碎屑吹去。

　　她说：“心口是不是很痛？你的内丹确然是个好东西，可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想要你的命，你们这绝望的表情实在让人心情舒爽呢。从吞下药丸的那一刻起，你的结局就注定了只有一死。”

　　轻手轻脚的把奄奄一息的蝶衣平放在地上，周身散发着戾气与哀伤，眸色血红，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桃夭一步一步的朝琳琅靠近，手里捏着诀，出招凶猛，只知进攻却从头到尾不躲不避，身上千疮百孔，却仿佛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此刻，在桃夭心里，只有杀，杀，杀，他要杀了这个伤害蝶衣的人。

　　发现了桃夭的异样，织云大惊，当机立断决定不再多同罗锋纠缠，迅速展开攻势，同时缓缓往桃夭的方向靠近。

　　“你不要命了吗？伤的那么重，你逞什么能！”

　　并不回应织云的问话，桃夭像个战斗机器似的，一门心思只想为蝶衣报仇。

　　一边应付着罗锋，同时还要护着桃夭，避免他为琳琅所伤，双拳难敌四手，应接不暇的织云终于在桃夭重伤琳琅的时候，也跟着筋疲力竭，被罗锋所压制。

　　蝶衣命在旦夕，桃夭亦是强弩之末，就连织云也是自身难保。

　　这时候，琳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末了又将沾了血的手指含在嘴里，一点点舔舐干净。

　　她说：“罗锋，咱们可是说好了的，这两人，咱们一人得一个。呐，男的归我，女的归你。”

　　罗锋冷哼一声，并不多搭理琳琅，只嘴角挂着抹狞笑，往瘫在地上的桃夭同蝶衣靠近。

　　织云见状，赶忙强撑着身体，挡在两人面前，倔强的张开双臂，一副要想伤害他们，就先过了她这关的模样。

　　罗锋不屑的唾了口，略低头，邪笑着伸手握住织云的下颚，他说：“纵然你想死，可我却不急在这一时呢。”

　　织云愤愤的瞪着罗锋，眸子里闪烁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掀了掀嘴皮子，她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话音一落，只见织云就摇身一变，成了九尾白狐的模样，张牙舞爪的朝罗锋扑了过去。

　　罗锋一惊，猝不及防被织云撂倒在地，化作原形的织云个头并不多大，然力气却着实不小，罗锋被她扑倒后，便如何也使不上劲反击。

　　瞳孔放大，额头上也渐渐沁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然而，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冲琳琅使了个眼色，琳琅会意的摸到织云后面，一把抓过桃夭，以此要挟对换人质。

　　两相对立，谁也不肯先撒手。正在这时，只见天上一紫一绿两道光芒闪过，眨眼间，雁回同孟幽便凭空出现在了织云面前。

　　“九尾白狐，莫非……”瞳孔放大，嘴唇张了张，孟幽看着眼前露出真身的织云目瞪口呆。

　　雁回却只冷着个脸，面无表情的来到织云身前，眸光幽冷而深邃的瞥一眼罗锋，他轻飘飘的道：“本事倒是不小，竟能将她逼到这般地步。”

　　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风姿卓然的立在那，却让人见了心生敬畏，甚至有些瘆得慌，不怒自威的模样，任是谁对上他的眸子，都觉要矮上三分。

　　脸色白了又白，明明心里没着没落的，却仍要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罗锋垂着眸子，屏吸沉默。

　　罗锋不说话，雁回便当他是默认了，沉着脸，他先是轻轻抚了抚织云的毛发，嘴里头嘀咕道：“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一直藏的好好的，如今却这么白白破了封印。”接着便不动声色的捏了个诀，定住了罗锋，使得他再不能动弹。

　　毛茸茸的脑袋在雁回身上蹭了蹭，感觉到罗锋已经全然没了回击之力，织云便脱力似的软了身子，趴卧在雁回的腿边。原是想变回人形的，然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睡上一觉。

　　从见到雁回起，她便觉得心里头绷着的那根弦蓦地就松了，虽什么也没说，但她却直觉，有雁回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但她就是确信，雁回来了，他们得救了。

　　且说琳琅见罗锋轻易就被雁回给拿住了，当即大惊失色，这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也不管那许多了，登时她就想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开溜。

　　然而她才往后挪了一小步，脖子便倏的一凉，孟幽的青锋剑不知何时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过区区蜘蛛精，也敢在此造次，你当我长生殿的人是好欺负的？”

　　“不敢不敢，但这都是罗锋的主意，是他起了歹心，要吸取织云姑娘的精元，与琳琅无关呀！”琳琅战战兢兢的摆摆手，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她一股脑儿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了罗锋身上。

　　话毕，又涎皮赖脸的谄媚道：“仙子，刀剑无眼，还请……”琳琅缩了缩脖子，见孟幽不说，便颤巍巍的伸手欲把那青锋剑移开些。

　　哪知她这一动，孟幽的剑便又往她脖颈挨近了半分，掀了掀嘴皮子，孟幽冷然道：“若我没记错，你手里的这人，乃是我长生殿院子里一株桃树呢。”

　　琳琅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桃夭，“琳琅知错了，还请仙子看在琳琅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受人摆布的份上，饶过琳琅这一次。”

　　“是非黑白我自有论断，你以为，我也跟地上这蝴蝶精一般无知？”诡谲一笑，孟幽瞟一眼地上的桃夭和织云，依葫芦画瓢，按着他们受伤的程度，对琳琅毫不留情，直到琳琅奄奄一息，现出了原形才暂时罢手。

　　待收拾了琳琅，孟幽便把视线转向了罗锋，杀心渐起：“轮到你了。”

　　然而这次孟幽才抬手，便被雁回给打断了，“生死有命，他们的命却不该葬送在你手里。”

　　“哼，这是我长生殿的私事儿，望司命神君莫要插手。”

　　孟幽再次抬手，却又被雁回给打断了。

　　私事么？心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事关织云，便就是他的事。

　　眼角余光瞥一眼趴卧在腿边的织云，雁回失笑的摇摇头。

　　像是跟孟幽对上了，只要孟幽一动手，雁回就会立刻出手阻难，孟幽终于被磨的没法了，气闷的蹲下身子，抬手小心的揉了揉织云的毛发。

　　再抬头看向雁回时，一贯没什么情绪，高傲冷然的她难得的语气刻薄了起来，“虽不知神君为何要包庇眼前这人，但你既选择了包庇他，那么，便请把织云交给孟幽，说到底，神君掌管的乃是文昌宫，这长生殿的事儿，还是少插手的好。”

　　包庇么，便是为了那桃花酿，他也不能包庇伤害了织云的人呵。

　　俯身摸了摸疲惫不堪，已经昏睡过去的织云，雁回捏了个诀，嘴里叨叨几句，便把她收在了袖子里。

　　无视孟幽那咬牙切齿想吃人的表情，雁回轻飘飘的道：“我看你带两个人约摸不大方便，织云便交给我了，咱们九重天上见。”

　　话音一落，雁回就扬长而去了，只余孟幽留在原处干瞪眼，如雁回一般，孟幽也把桃夭收了起来，走前原想趁着雁回不在，收拾一番罗锋，哪曾想，回过头时，原本躺着罗锋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一只大黄蜂孱弱的扑着翅膀，嗡嗡直叫。

　　“生死有命，他的命不该断送在我的手里，莫非就该断送在你的手里？”孟幽有些愣神，过了会子又自嘲似的叹口气，“也对，你倒是留了他一命，然千年修行，一夕之间便毁于一旦，大概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吧。”

　　再抬头时，却见方才被她制服的琳琅，此时已经开始在树上结网了，而扑打着翅膀的罗锋则正朝着那蛛网而去……

　　织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九重天上了，雁回并未带她回长生殿，同样的也没带她去文昌宫。

　　面前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花香袭人，沁人心脾。织云试着要变回人形，却依旧没能成功，顶着个狐狸身子，还是个九尾狐狸身子，要是被人看见可就坏了，是以织云并未多想就扑进了花海里。

　　撒欢，打滚，织云在花海里钻来窜去，不亦乐乎。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可玩够了？”

　　织云一惊，记忆回笼，她迫切的想知道桃夭和蝶衣如何了，当即就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了过去。

　　彼时雁回正站在花海的另一头，白衣飘飘，手里提溜着一壶桃花酿，见织云往这边过来，他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