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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映墨离开后不久,顾含章便来到了书房。

      这位青鸾卫统领今年二十八岁,身材高大挺拔,相貌堂堂,眉宇间正气凛然,一眼望去便让人觉得十分可靠。他已于五年前娶妻,育有一对龙凤胎,如今妻儿都在西北顾氏本家。

      “表哥何时回来的?”夏青容笑着与他寒暄,“以后这种出远门的事,派给下面人就行,何必你亲自出马。”

      “末将参见殿下。”顾含章在桌前站定,向她一板一眼地抱拳行礼。放下手才露出一个温厚的笑容,道:“事关朝廷大员,殿下又十分看重,末将不放心交给旁人。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夏青容的外祖与顾含章的祖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夏青容私下里便经常唤顾含章一声表哥。倒是后者每次都规规矩矩地以尊卑相称,绝不逾矩一步。

      “你有心了。”夏青容赞赏地点了点头,“此事确实不宜声张太过,哪怕是在青鸾卫内,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说罢一指座椅,“坐下说吧!”

      顾含章谢过落座。夏青容道:“听说你去了段长亭的老家渝州。如何,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是。”顾含章点头道,“正如殿下所知,段长亭祖籍渝州魏县,参加前朝科举高中二甲后,便被下放回故乡做了知县。后来与唐家结亲,在岳家的活动下步步高升,先是升任渝州知府,又入京为官,最终在本朝元始二年坐上了吏部尚书之位。”

      “段飞潇恰出生在段长亭中举的那一年,也就是说,早在那时他的母亲柳氏便已被纳进了段家的门。而唐家三小姐下嫁,则是在段长亭做了知县之后。”

      “听说是当时唐家子女远游踏青,途经魏县,唐三小姐见了段长亭后便念念不忘,硬要下嫁于他。”夏青容道,“而卢国公也当真应允了,当时还传为一段佳话。”

      “是的。也正因如此,段长亭千方百计地想要淡化柳氏与段飞潇的存在,对外能瞒则瞒,瞒不了的,便说柳氏是当年他应母命纳入门中的妾室。魏县当地确是有先纳妾、再立业、最后成家的习俗,所以他这样说也挑不出错处来。而段母已于二十年前过世,亦是死无对证。”

      “你是说……”夏青容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含章话中的意思,“柳氏其实不是妾室,而是段长亭明媒正娶的夫人?难道他为了迎唐三小姐进门,不惜将自己的原配贬为妾室,嫡子也降为庶子?”

      “正是。”顾含章点头。

      夏青容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轻轻吁了一口气。

      妻妾有分,嫡庶有别。自打前朝起,帝王对这件事都看得很重,燕高祖即位后也是如此。中央与地方大小官员,家中但凡有宠妾灭妻、庶子欺压嫡子之事传出,那都是极大的丑闻,考量品德与政绩时,少不得要在个人操行上狠狠扣一大笔。

      按本朝律法,柳氏既然当初被三媒六聘娶进段家家门,那便是实打实的原配正妻,地位无可动摇;哪怕唐三小姐靠山再硬,后进门的就是后进门的,终究要矮柳氏一头。段长亭玩了这一手偷梁换柱,可谓是极大地破坏了宗法规矩。

      一旦这件事大白于天下,且不说唐、段两家脸上无光,他这吏部尚书之位,也是铁定做不成了。

      “段长亭自知此事决不能暴露于人前,所以极其谨慎地销毁了所有可能的证据。当年见证过他与柳氏婚姻的人,也多被他威逼利诱地下了封口令。末将也是多番明察暗访,才总算找到了几分蛛丝马迹。”顾含章续道。

      “那些人都是平民百姓,惧怕段家与唐家的势力,绝不敢出面对质。况且年代久远,记忆难免模糊,段长亭想要辩驳并不困难。柳氏也已于十余年前病逝,假使说真有什么婚书之类的铁证,那么如今也只能是落在段飞潇的手里。”

      夏青容沉吟不语。想将这件事捅出来并不难,只要有靠山撑着,想必段飞潇很乐意报复自己的父亲,夺回自己本该拥有的名分和地位;但问题是这件事引发的一系列后果。

      一来,一旦东窗事发,至少在最近几年内,段长亭少不得要被贬到地方做官。段飞潇是他的儿子,如今在礼部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一旦父亲离开京城,他也得跟随而去。二来,朝中官员大多依附唐、孟两个大家族,如今好不容易保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一旦吏部尚书换了人,这份平衡也会立刻被打破。

      “这个段长亭,还真会替人找麻烦。”夏青容忍不住啧了一声。又对顾含章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此事我自有决断。”

      “末将告退。”顾含章起身行礼,离开了书房。

      四日后,早朝。

      “我大燕朝立国至今不过五年,正是百业待兴,求贤若渴之时。”各部官员将事情一一奏报完毕,眼看着就要无事退朝,坐在帷帐后面的大长公主突然开口。“元始二年时,先帝曾开科举,意在广纳天下人才,可惜当时天下大局初定,战乱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收效甚微。之后又接连逢国丧,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

      “诸位兢兢业业,为江山社稷而日夜操劳,本王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朝堂之上,也是时候加入些新鲜血液了。”

      先帝当年遗诏夏青容临朝摄政,还给她封了毓阳王的头衔,所以这“本王”二字她是用得起的。不过她平时素来以“我”自称,一下子端起亲王的架子,倒让人有些忐忑起来。一时间下面的大臣们个个静默垂首,都不知大长公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公主可是要重开科举?”

      “正是。”夏青容应道,“只不过按前朝例,秋闱应在八月,已经错过了时节。等到明年乡试试毕,会试又要等到下一年的春天,未免太晚了些,本王却想现在就到手一批人才。”

      “众卿家是国之股肱,想必家中子弟也多为优秀之辈。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何不让这些年轻有为的后生们一样为国效力?届时一门父子、叔侄、舅甥同朝为官,也是一时佳话。”

      这一番话说出来,群臣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心头火热。

      从前年年举孝廉时,谁都不敢把自家晚辈往跟前送,生怕被说成是假公济私。如今大长公主金口玉言,就是要官员之后,傻子才会嫌弃家里做官的人多呢!

      “不过,”正当群臣欢欣鼓舞,要齐声山呼公主英明时,夏青容却突然又开了口。“朝中虽需人手,但一时之间也腾不出太多空缺的位置。本王知道诸位家中贤才济济,但若是有了官职却无事做,浪费了这些年轻才俊们的时间,反倒不美。既然如此,就事先做些限定罢。”

      “凡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嫡出又无爵位可承袭者,每家一人,十五日后入宫觐见。本王将效仿殿试,亲自出一份试卷,以量各人才华。”

      傍晚,怀国公府。

      “……什么?”听了父亲的转述,怀国公世子孟白羽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举贤便举贤,哪儿来的这么多条条框框?难道满朝文武便无一人提出异议?”

      “这京中官宦之家众多,可有爵位在身的又有几个?”孟煦瞥他一眼,“两只手便数得过来了。”

      “要嫡出的,却又不要袭爵的,这不是恰好将我排除在外了?倒是便宜了老二!”孟白羽复又坐下,气哼哼道,“要不是知道老二不可能认识大长公主,我都要怀疑他们两人有什么私情,是公主在替他铺路了!”

      “慎言!”孟煦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呵斥,“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小心给你落得个妄议皇家的罪名!”

      他素来宠爱纵容这个嫡长子,因此孟白羽也不怕他,虽然听话地闭上了嘴,可脸上却还是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行了,”孟煦向他摆摆手,“先把你二弟叫来,为父有话要对你们两个说。”

      “派个下仆去不就得了,非得劳我亲自跑一趟?”孟白羽不以为然地说着,却终究还是没有违抗父亲的命令,起身走出去了。

      从孟煦的书房出发,孟白羽一路上和往来的美貌丫鬟们调笑着,不多时便到了孟玄翎所住的西苑,长驱直入,径自来到弟弟的书房外面。

      颜书正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外,见大公子大驾光临,吃了一惊便要行礼。孟白羽一抬手止住他的行动,抬眼望去,便见屋内灯火映出孟玄翎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压低了嗓子问颜书:“二弟在干什么?”

      “小人也不知道。”颜书小心翼翼地回答,“自从昨晚回来后,公子大半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小人也不知公子在做什么。”

      “我且进去看看。”孟白羽好奇心起,绕过他便要进去。

      颜书大惊,想拦又不敢,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的后背:“大……大公子,公子说了,不许……不许任何人……”

      “你闭嘴!再出声,割了你的舌头!”孟白羽的手已放在了门上,听颜书在背后说话,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少年吓得噤声,他这才满意地转回头来,轻轻推门而入。

      书房里也是一片安静。孟白羽从外堂绕进内间,果然看到他那二弟还站在原地,恰巧是背对着门口。手中拿着一张画纸,上面画着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朝着孟玄翎走去。后者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居然对他的到来一无所觉。

      在孟玄翎的身后站定,孟白羽伸长脖子,看向那画纸。

      出乎他意料的,那竟是一副美人图。不曾装裱,墨渍尚新,似乎是刚刚作成不久。

      那画上的年轻女子不过双十年华,容貌堪称绝色,眉宇间带着飒爽英气。她身着一袭繁复华丽的盛装,头、颈、手腕都戴有精致的饰品。

      雍容华贵,明艳逼人。

      作画人显然将这女子的形象早已烂熟于心,笔触极为细腻,分毫毕现。画上美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瞬便要从纸张中跃出来。

      孟白羽原本便是个好美色之人,如此国色天香乍一入眼,自然激动。呼吸顿时就收不住了,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也恰好惊醒了孟玄翎。

      美人图被“唰”地突然收起,弟弟踏前一步猛地转过身来。孟白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偷窥,如今倒是不打自招,被抓了个现形。

      他讪讪抬起头来,刚要开口,便对上了孟玄翎的目光。

      冰冷,锐利,又充斥着心爱珍宝被觊觎的震怒!

      只这一眼,孟白羽整个人便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绷紧,半点也动弹不得。脸色狼狈,背上寒毛倒竖,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

      到了嘴边的插科打诨之词不翼而飞,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转着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一刻,孟玄翎绝对对自己动了杀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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