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三》不借东风

8、康城

　　沈白与邱明算的上是“向来缘深”。
　　两个月前，沈白选入迎新生晚会上的竹笛演奏，这可是在新生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在晚会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沈白在后台积极地练习《雨碎江南》。

　　“真棒，真棒，吹的真好。”刘贝在旁边使劲鼓掌，手掌都拍得通红。

　　“呀，小贝，你什么时候来的，孙佳呢？”沈白吹得太投入了，直到刘贝说话，才注意到她。

　　“孙佳买饭去了，我们都来给你加油了，你要好好表现那。” 刘贝脸上带着雀跃的神采，显然是未从沈白的笛声回过神来。

　　“那是一定。”沈白笑眯眯的说道，嘴角扬着自信的微笑。

　　“呀，孙佳来电话了，不能和你说了，好好表现，我先走了，待会儿见啊。”刘贝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这才意识到孙佳等得不耐烦了，急忙离开，却还不忘给沈白加油。
　　正当沈白对着刘贝的背影发呆时，一个人突然从沈白的后面狠狠地撞了过去，此时的沈白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拿着笛子的，往后一甩手笛子便以一道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

　　说他俩没有缘分实在是讲不通，谁知这飞出去的笛子恰巧砸到了正在练歌邱明的怀里。

　　“还好你帮我接住了，谢谢谢谢，太感谢了，要是把笛膜摔破了，那就完蛋了。”沈白跑到邱明身边兴奋地说着，心中大呼幸运。

　　邱明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实在是飞来横祸，他到现在还没没有搞清楚状况。

　　“哎呀老天爷！你不是帮我捡到包的那个同学么，哎呀太有缘了。”沈白拍着大腿惊呼，几个哎呀可见一斑。

　　“沈白，沈白在哪？”文艺部部长焦急的喊着。

　　“在这呢，在这呢。”沈白挥动着右手示意着，眼睛却还是瞄着邱明不放。

　　“原来你叫沈白啊，好名字，好名字，真好听。” 邱明被盯得尴尬，只能干巴巴的找着话题。

　　“恩恩，谢谢，不过，先不说了，我马上要上场了。总之谢谢你啊，我得先走了待会儿再聊。”沈白挥着手跑开了，生怕跑慢一步就会被文艺部长那个大嗓门炮轰。

　　“晓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招你惹你了？”邱明狠狠地瞪着晓萌——那个撞到沈白的罪魁祸首。
　　“你瞪我干嘛，我说嘛，刚才你就一直盯着他看，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你是不是保证过，以后不再这样做了。”晓萌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差点搞砸了沈白的表演。

　　“哪样做了？”邱明瞥了晓萌一眼也大步的离开了，只剩下晓萌在那气呼呼的鼓着嘴搞不清楚状况。

　　沈白与邱明的演出都排在前面，表演完以后就没了其他的事情，“闲人”沈白瞄到邱明，不由分说的上前跟邱明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邱明也很欣赏沈白直爽的性子，一时有种知己的感觉，整整一场演出没有说够，演出完毕后他俩便坐在人工湖的木椅上闲聊了起来。

　　暑气尚未退去，晚风吹来，带着些许湿气却滋生了凉意，吹起了这对少男少女心中多了的波澜，少了分燥热，却多了份青春气息的躁动。

　　小桥上的霓虹灯在湖面上尽情的变换美丽的色彩，像青春期的少女在镜子前自信的绽放青春；垂柳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梦幻迷离，若有若现的轮廓像是飘忽不定的看客静静的向湖底五彩斑斓的梦境张望。就这样沈白与邱明成了一对不为人知的秘密友人。

　　“喂，康城，今天你生日吗？”沈白倚着墙，将电话放在左耳朵上，一连串的发问。

　　“恩恩。”康城用左手臂夹着英语书，右肩膀顶着手机，右手食指在书架间来回滑动，急忙的找着资料。

　　“你说你这孩子真低调，过生日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是的。”沈白一向有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不说自己忘记了好友的生日，却去怪好友没有说。

　　“这不没跟你说你也知道了么。”康城停止了寻找资料，听着沈大老爷的指示。
　　“那，你请我去吃饭呗。”沈白讪讪的笑着。

　　“行啊，那下午我再通知你时间，我急着去上英语课，先挂了。”康城看着腕表，今天英语要随堂测试的。

　　旁边的包福很夸张的对着沈白喊，“沈--白，你真好意思的呀，人家过生日，你让人家请你吃饭，哎呀，我去。行行行，你赢了。”

　　沈白转身戳了戳他的胸部，带着阴险的笑：“要不要把这两个发面包子带去给康城尝尝呢，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哦。”

　　“哎呀沈白你讨厌那，哪有开这种玩笑的。”包福往后退去，将沈白的咸猪手扒拉下来。

　　“乖啦班长别闹，我们去上课了。”上课的铃声响起，沈白一把挎起夸张后退的包福向教室走去。

　　翰林轩自助餐厅里回响着舒缓的钢琴曲，让人的身心都平静了下来，五彩霓虹灯在少男少女的头顶流窜，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相撞，开出一朵又一朵斑斓的青春，和钢琴声应和着，丝毫没有违和感。

　　康城和沈白开心的吃着烤肉，其实是康城负责烤肉，沈白负责大快朵颐。一大群美术班的同学恰巧到这来聚会，邱明牵着一个女生的手出现在了沈白的眼前。

　　“喂喂，沈微看什么呢。”康城拿着夹子在沈白面前晃了晃，看着沈白呆头鹅般的嘴里塞着一大块肉，眼睛去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沈白回过神来，笑了笑:“没看啥，看到了一个同学。”
　　康城回过头看了看，“呀！那不是刘明涛师哥么，他怎么来了？”

　　“估计是聚会吧。”沈白猛地喝了一口酒，几滴啤酒从他的嘴角缓缓地流到了衬衫上，晕开大多大多的黄渍，分外耀眼。沈白却毫不在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微笑着，用左手的食指轻轻地撩了撩头发，内心有说不出的难受。

　　“来，康城，祝你生日快乐，我敬你。”
　　康城端起酒杯甜甜的笑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心里头觉得沈白笑的有些勉强。

　　喝了几杯酒后，康城开始在心里琢磨话题。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眼前的沈白就要醉了，康城用左手挠了挠后脑勺，按下了沈白正举着的酒杯，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先别喝了，我和你说个事，非常重要的大事。”

　　沈白看着满脸通红的康城，大笑道，“说事就说事，你脸红啥，你不会是要说——你喜欢我吧？”沈白笑的肆无忌惮，放佛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沈白和康城的餐桌正好在水果区的第一张桌，这句话恰巧被正在夹水果的邱明听到了，邱明听出了沈白的话，手微微一顿，一阵吃惊，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白，他往自己的就餐区望去，晓萌正在餐桌上与同学谈笑，还好沈白没看到，邱明暗自庆幸着，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此时，邱明才意识到沈白话中的意思，怔在那里想着沈白的那句话。他此刻真想跑到康城面前牵着沈白的手说，这是我的人，你想都别想，但他想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邱明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拿着夹子，冲着餐桌上的水果发起楞来。等他回过神来，面前只剩了一张空桌子和残羹剩饭，沈白和那个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怎么才回来啊？”晓萌问端着一点水果回来的邱明，邱明没有回答，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晓萌也没敢再多问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邱明也已经没了心情畅谈，偶尔举起酒杯和同学碰上杯，也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渐渐地，同学们举杯庆祝的画面渐渐地模糊了，他感觉像是在隔着窗纱看一场话剧中的庆功宴会，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连晓萌也已经虚化，为由沈白的面孔愈见清晰。

　　“喂，康城你跑什么，我就是开个玩笑么。”沈白气喘吁吁跟在康城后面，奋力追赶着。

　　沈白一把拽住了快速走到门口的康城。看着康城回过头来，脸像打了鸡血似的涨的通红。

　　“哎呦，我的小少爷，开玩笑有这么开的么，您那分贝足以将哼哈二将羞得没法见人，满餐厅的人盯着我们，你让我情何以堪那。”康城很快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嬉皮笑脸的说着。

　　沈白鄙视的瞥了他一眼：“还真是个狗肉丸子上不了台，你刚才有啥事说吧。”

　　“那边走边说吧。”康城如释重负的说道，庆幸沈白没有起疑。

　　济南的冬天天气昼夜温差有些大，中午出来的时候穿个呢子外套恰巧合适，下午时分，就有些冷了，尤其是像现在，凉飕飕的风呼呼的吹着，树上的叶子打着旋落下来，马路上行人，车辆稀稀落落的，横冲直撞。
　　沈白双手搂在了自己的胸前，开始咒骂这古怪的天气，康城看着沈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沉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白身上。

　　天渐渐暗了下来，黑暗统领了天空，只漏下几颗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放眼望去道路两旁的路灯像一条银蛇弯弯曲曲的在偌大的黑夜中爬行，一辆辆的汽车像是巨蟒正在吞噬的食物，嗖嗖的往肠胃的方向奔腾而去。路
　　灯下的树全都滚着银色的水滴，像是园丁刚给他们粉刷上颜色，树顶像是一个深黑色的美式礼帽，突兀的落在了硕大的汉白玉上，调皮的灯光竟活生生将它们分成了三段。

　　沈白回到宿舍，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他把要和康城合办一份杂志的想法告诉了他母亲，他的母亲并没有反对，而且还支持他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母亲跟他谈了很多，每一句话他都恩恩两句应付着。他给家里打这个电话并不是要告诉爸妈他办杂志的想法，因为连一小步都还没有迈出，正可谓是前行山水迷茫。他只是想听一下母亲温柔的声音，在难受时母亲的声音真的是一剂非常不错的良药，他轻轻地将心脏上的千沟万壑抚平，无声无息的把温暖送到了心房。

　　刚挂掉电话，沈白就听到李磊不屑的对着包福说，“现在有些人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整天大言不惭。”

　　包福傻傻的摇着微信，“对啊对啊”的回应着，压根就没有功夫听李磊说的什么。

　　“哎，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有了，天天装乖卖萌，不像个爷们。” 李磊继续说道。

　　“啊？你不会说我吧？”包福将手机放在一边，有些怀疑的看着李磊。

　　“这对你而言听起来像是在夸你，不过，确实不是在跟你说。”李磊眼睛斜视着站在一旁的沈白，尖着嗓子说道。

　　“你就讽刺我就行，王八蛋。”包福重新拿起了手机，傻傻的笑道，“这次一定能摇到一个美女。”

　　沈白心里气愤极了，却也不想跟别人做过多的口舌之争。只是翻出了□□，将个性签名改成了：宝贝儿，别太张扬，我怕你明天给我下跪的姿势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