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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任非还是打开了家门,把他认识的路南和不认识的少年放了进来。

      客厅留给他们,自己去更衣。

      少年解释的声音带着点软糯的委屈,而路南的声音一向是温和的,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难以撼动。

      两个声音互相夹杂,听着听着,便让人生出几分烦躁来。

      任非在座位上坐下,拿烟的手已经伸出去一半儿,手指蜷缩了一下,动作停住了。

      他只能靠冥想来摒弃烦恼,闭目养神,恼然思索起这烦恼的源头来。

      路南。

      T城几大家族,如今名声最响,便是这个“路”。

      虽然路家确实富可敌国,路家嫡系和旁支中人大多数也的确非富即贵,但是现下令路家名声在外的的,却并非是因为令人艳羡的钱权财富,而是因为路家拖拖拉拉打不完的遗产官司。

      路家老爷子活到百龄高寿,一生传奇,先后娶过五位夫人,膝下子女十几个,现如今,这位老人已经去世多年,按说家产早就该分配利索,此时又一次横生枝节,便是因为路南。

      路南其实不姓路——他母亲是路老爷子和第四位夫人的独女,年纪最小,在家中一直备受宠爱。

      然而这位路小姐未婚先孕,一意孤行的生下了私生子,面对家族施压也不肯说出孩子的生父是谁,路家无可奈何,只好认下了这桩“丑闻”,也养下了那个孩子。

      于是子随母姓,起名路南。

      路家对这桩事情一直讳莫如深,传言路家小姐曾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去世前几年都被路家人秘密关在精神病院。

      至于路南,生父不明,自幼丧母,路家其他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可想而知路南的童年过得多么糟糕。他能活到成年,大概全托了路家老爷子的福。

      路老爷子心疼女儿留下的这一丝血脉,便留他在路家抚养,甚至在立遗嘱时,专门将路南列为了遗产继承人之一,路老爷子去世时,路南还没成年,遗产暂由其几个舅舅代为管理,根据路老爷子意愿,待路南大学毕业后完成让渡。

      今年路南22岁,夏天毕业,也就意味着,路老爷子遗嘱中的“让渡”该执行了。

      路南的舅舅们当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为家庭情况复杂,本就不是一母同胞,年轻时的龃龉到了几十年后更是无限扩大。

      他们当然也没有路老爷子那一分长辈慈心,完全拿路南当一个货真价实的拖油瓶,更是把属于路南的那一份“代管”遗产,全然当成了自己的。

      到嘴的肥肉狗都不愿意吐出来,更何况那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足以让在媒体镜头前还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暗潮汹涌起来。

      路家人软硬兼施,未果,随着路南毕业日期的临近,终于都坐不住了,关起来门一合计,决定干脆除掉这碍眼的拖油瓶。

      这大概是路家所做的,最让路南心存感激的一个决定——路南被路家派去的人追杀时,一个青年恰好救了他,路南对这人一见钟情。

      青年叫安清,是个律师,在搭救路南的过程中跑的太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成骨折,被路南送进了医院。

      按说在医院里,路家应该把路南堵个正着,然而就在那时,路南那多年不曾谋面的生父从天而降,给路南提供了一个无法撼动的保护伞。

      路家这才恍然惊觉路南的生父竟然这么有来头,即使是押上整个路家也未必惹得起,于是两方各退一步,让这血雨腥风的遗产案,原原本本地退到了法律能解决的范围中来。

      路南本意是想要安清来担任自己的律师,可惜,安清在路南表明心意后突然不辞而别,路南多次寻找未果,以为是自己把安清吓跑了,还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儿。

      最终,在路南生父明里暗里的介入下,路南的律师人选最终由安清变成了同一律所、经验更丰富的任非。

      ——这也是路南会出现在任非家里的唯一理由。

      那个人。

      那个让门外少年羡慕得眼红的人,是踪影全无的安清,不是他任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大门“咔嗒”一声碰上了,什么人的脚步声近了,任非的冥想随即被“哆哆”地敲门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门外的青年礼貌而腼腆,声音还带着几分打扰到别人的愧疚,“让你久等了。”

      即使无依无靠地长大,路南却没有如旁人所愿地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白痴,反而成了世家公子中的翘楚,举手投足间的教养无可指摘。

      任非顿了一下,还是扬声道:“进来。”

      听得这句,门被推开,路南侧身出现在门口。

      他身后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少年已经走了。

      任非收回视线,无所触动似得看着门口的年轻人。

      不得不承认,搜罗整个T城,也少见路南这般英俊的青年,五官立体,更显得整张脸清丽爽朗,高大的身材显示着勃发的青春气,落日的余晖从他身侧铺散开来,令他整个人的身影都笼罩着一层温和的柔光。

      “林莫是我学弟。”青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任非久不开口,便由他打破了沉默,“他把你当成了安清,所以……他的恶意不是对你,如果他冒犯到你,请允许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

      林莫大概就是那眼神不好的少年。

      “……”

      短暂的沉默后,任非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地从书桌上众多文件袋中取出一份:“路家情况复杂,保险起见,你的案子还是会走到起诉一步,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拿回去看,有问题及时联系我。”

      路南接过档案袋,看了任非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任非的面拆开,并不算仔细地翻了一遍,就又封好还了回去。

      “不用细看了。”青年说,“我相信你。”

      任非也不强求,一言不发地将材料收回来。

      做律师,信用最重要,他有这个自信不会出错,于是他用一副送客的表情看着面前的青年。

      路南本来也该告辞了,可是他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去法院递交材料的时间确定了吗?我记得需要我一起去……”他顿了一下,指着客厅桌子上的外卖袋子,“我带了吃的来,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任非:“……”

      完全没料到还有共进晚餐这个环节,任非不知道自己该做怎么样的表情,可是注意到路南眼里闪着殷切的期盼,任非只好把一身的不自在压抑下去。

      “好。”任非听见自己说,“我去找两个盘子。”

      像是早就知道任非的口味,路南没有打包那些口味浓郁油盐颇重的炒菜,带来的食物多是精巧的港式茶餐,胜在新鲜和花样,又配了两碗皮蛋瘦肉粥,端上桌子时还冒着热气。

      任非在桌边坐下,原本只是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看路南吃完,冷不防手里却被塞了一只勺子,紧接着,面前多了一碗粥。

      煮到软烂的糯粥散发着氤氲的香气,皮蛋和瘦肉的味道都融在了米香里,任非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舀了一勺,热度刚好的粥顺着口腔滑进胃里,暖暖的,好像这一整天的疲惫都被熨帖了。

      他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合心意的广式粥,不由愣了愣,回过神来,就看到路南明朗的笑脸。

      “很喜欢?”路南浅笑着也喝了一口,“外面买不到的,是孙婆婆亲手做的……喜欢的话,我下次继续带给你。”

      任非这才注意到外卖袋边的保温桶。

      商家不会有这么贴心的打包工具,这样的东西只会出自家里。

      孙婆婆是以前路家的人,看着路南的母亲长大,对路南很有几分疼惜,是路家中除了路老爷子之外,少有的真心待他的人。

      其实不过一碗粥而已,味道上也绝不会比山珍海味高明,可那丝丝缕缕氤氤氲氲的雾气,都是让人眷恋的温度。

      “你口味也蛮清淡的。”路南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林莫说,他会认错人,是因为打听到你前段时间住过医院……怎么?身体不舒服吗?”

      “……”任非舀粥的手停了一下,“发烧而已。”

      “要注意身体,你们这行的工作强度似乎很大……呃,还有那个……多喝水。”

      可以……这个建议很不基佬。

      “……”任非顿了一下,“粥就很好。”

      路南倒是笑了,明朗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醉心的光泽,他伸过手,把保温桶里方才分不下了的粥也盛进了任非碗里:“那多吃一点。”

      任非:“……”

      任非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老老实实地陪路南吃完了这一顿晚餐,连去法院交材料的时间都忘了商定。

      等任非想起来这档事的时候,路南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任非在厨房外看着路南把用过的碗筷一件件码进洗碗机,甚至细心地把垃圾装进袋子里封好。

      像是感觉到视线,路南回过头来,见是任非,便友好地笑笑,看起来居然有点邀功的意味:“我都收拾好了。”

      “恩。”任非应了一声,“明天早上九点,你方便不方便出来?”

      青年眼神闪了一下,尴尬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端出来,就又变成了怔愣,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似得:“我明天一天都可以。”

      他那一闪的眼神让任非心里莫名沉了一下,被粥熨烫过的身体也瞬间冷了下来。

      “那就这样,九点,我准时在法院门口等你。”任非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挂钟,道,“不早了,请回吧。”

      没料到等来这么干脆的逐客令,路南愣了一愣,眼神露出些刚才没来得及露出的尴尬来,却还是说:“那……告辞了。”

      任非送他到门口,看着青年弯腰换上鞋子。

      路南肩宽腿长,身材修长高大,并不是时下流行的弱不禁风,也没有令人惊恐的明显肌肉感,怎么卡都是年轻人最好最迷人的比例,即使包裹在最普通的衣服里,也有着让人侧目的资本。

      路南换好鞋子,带好东西,和来时一样有礼貌的打过招呼才转身出去,走了两步,却被叫住了。

      “路南。”

      路南闻声回过头,看见任非表情淡漠地站在那里,刚要问他怎么了,却被他说出来的话堵住了喉咙。

      “那一晚上不代表什么,你不用有歉意,更不用有负担。”任非看着他,把本该在晚餐前就说出来的拒绝道出了口,“谢谢你的粥,但是,‘下次’就不必了。”

      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青年露出哑然的表情,几乎是带着快意的,将这个表情关在了亮着声控灯的楼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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