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挖主角墙脚的一百种方法》秋水微澜

14、离别

　　云阳城萧家，是修界十大世家之列。修界自数万年前便有三大宗门十大世家的说法，是历经劫数后逐渐占据整个修界大部分修炼资源的十三大势力。三大宗门，分别是玄天宗、大道宗和炎华仙宗；十大世家，有人编了一句诗串联在一起，“杨柳依依萧郎去，王谢堂前燕子归”，正是化用了杨、柳、易、萧、郎、王、谢、堂、燕、归十家姓氏。
　　在十大世家中，萧家已渐渐衰落。自从数百年前，萧家本家再无一个小辈可撑起萧家大梁，只有几个分家嫡子还算能看，收到本家当做继承人培养，这多事之秋，家族的多年积疾迅速爆发，几番争斗下来，萧家再也不复往昔风光。但到底十大世家的底蕴还在，还能撑着门面。
　　付离雨把萧家的底细给云凛简单说了一遍。云凛眉头皱着一直没办法放松。若萧月真的是萧家的人，倒是能解释他一路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修界的熟识。云凛不责怪萧月隐瞒他，毕竟那是萧月自己不愉快的私事，不至于这么小气。但萧家这样混乱，可不是好事。
　　“那萧家的人对萧月知之甚详，而且还明确告知我们，萧月是萧家家主萧弘毅嫡子。我想，若非他天生绝脉，萧家下一任家主便是他了。”付离雨不由万分惋惜。民间有句话，生在富贵家，却没有富贵命，说的就是萧月这样的。明明是萧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因为没有修炼天赋而被剥夺了一切。“萧月这一辈应该是画字辈，连名字都不全，看来萧家的争斗不是一般的激烈。”
　　云凛不由得心情沉重。他不想萧月离开他，可是他自己现在尚未站稳脚跟，如何安排萧月的去处？何况，萧家再不好，也是萧月的家，萧家家主再不好，也是萧月的亲生父亲。云凛拿不准萧月对萧家、萧父的态度，但从山洞里他聊起家事时的情形来看，萧月对萧家、萧父并没有多少怨怼。这才是云凛感到不解的地方，他不知道萧月愿不愿意回萧家。
　　孩子总是眷恋父母、亲近父母，萧月能是例外吗？
　　“小师弟，萧家毕竟是萧月的家。玄天宗却没有他的位置。”付离雨委婉地劝说。
　　云凛咬着唇，一脸倔强。他不愿萧月离开，可正如付离雨所说，萧家毕竟是萧月的家，萧家总不会让人害了萧月，何况，以萧月的资质也妨碍不了谁。
　　“我，我要看看萧家的人再说！”
　　“那好吧。”付离雨妥协地说，拉着云凛上了飞剑直朝着尚思堂而去。
　　尚思堂是忘机峰接待来客的地方。云凛下了飞剑，看到尚思堂前一处花圃旁边，有一个中年修士在教授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什么。那少年云凛认得，昨日他们在问天殿里一起等待着被仙师挑选。
　　内门弟子是宗门的未来支柱，平日只管修炼，外门弟子却要承担一些杂物，譬如饲养灵兽、种植灵植、在食堂打杂、打扫卫生等。云凛成功拜师，虽然还不算内门弟子，却有景宸用灵石免了杂役。用灵石免杂役玄天宗是允许的，只不过那灵石数量让绝大多数人觉得不划算。那少年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有人提出收他，只能进了外门，被分配了种植灵植的任务。
　　见云凛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刚踏入练气一层的少年弟子认真地向前辈学习最简单的水球术，付离雨解释道：“山上水源稀缺，那些需要水多才能存活的灵植只能靠灵术浇溉。”
　　云凛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外门的杂役弟子在掐着手印用小型的旋风术卷起地上的灰尘集中在一起，干得又快又好。云凛忍不住问了：“大家做这么简单的事都是用法术么？”
　　付离雨笑了：“外门弟子修炼的时间少，当然得抓紧时间让法术用熟练。因为如此，凡人做庶务所用的很多物件，杂役堂也懒得准备。”
　　云凛木然地点头。这时，他才明白付离雨说的“玄天宗没有萧月的位置”是什么意思。在这样一个连打扫浇水都用灵术的地方，没有灵力的萧月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进了尚思堂，云凛看见三个穿着统一服饰的家仆模样的修士等在堂内。
　　“萧家婢女芸娘见过这位仙师。”为首的女子恭敬地对付离雨行礼。
　　付离雨道：“这位是我小师弟，萧月是本座小师弟的人，你和他商量去。”说罢，转身走到一边，把空间让给云凛。
　　云凛什么阵仗没见过？摆出小王子的架势，对那芸娘说：“你如何得知我弟弟是你萧家的人？”
　　芸娘对云凛盈盈下拜，温声细语地道：“小公子是芸娘奶大的孩子，四年前被老爷，也就是我家家主送到圣雪山另一边去了，芸娘有心跟随小公子，无奈家中还有幼子要照顾。尽管如此，芸娘想起小公子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就于心难安。数日前，老爷收到消息，小公子在圣雪山另一边遇难失踪，夫人当场担心到晕厥。昨日，有人传讯给芸娘，在贵宗门派入门测试中出现了一个天生绝脉的小孩儿，年纪与小公子相仿，也是姓萧的。世事哪有这么巧？芸娘将消息禀报老爷，老爷很高兴，命芸娘接小公子归家好好照顾。”
　　云凛使劲盯着芸娘，笃定地说：“你在说谎！萧家不是早就抛弃小画了么？你们打算接他回去，把他随便扔在一个地方不管不顾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回去。我云凛虽然年纪小，但我会竭尽所能让小画过得好！”
　　芸娘连忙道：“公子误会了！老爷绝无此意。自从送走小公子后，夫人没有一天不是以泪洗脸的。哪有不疼爱孩子的父母？老爷送走小公子原意也是为他好，在凡人界小公子可以做个人上人，在这修界，没有修炼天赋还生在这样的家族，小公子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未知。老爷现在想通了，小公子年纪还小，没有比在父母身边更安全。我想小公子也想得到父母的疼爱，想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向父母撒娇。你说是不？”
　　云凛原本不过是诈他一诈，此时听芸娘说的话有理有据，倒是相信了七八分。将心比心，云凛觉得自己的父母对自己极好，别人家的父母也不会去害自己的孩子。如果萧月能在父母身边长大，对他来说是极好的安排，既不用担心无处可去也不用担心无依无靠。仅是如此，云凛还不能完全放心。
　　“我听说，萧家家事混乱，我弟弟回去能安全吗？”关系到萧月的未来，云凛一点也不想含糊过去，很直白的问出口。
　　“公子放心，夫人是极疼爱小公子的，老爷虽然不说，奴婢却觉得他也极想念小公子，他们不会让小公子难过的。芸娘还有一个消息，事关小公子未来。”芸娘一脸为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样子。
　　“你说。”关键时刻云凛很能沉得住气，一点好奇也没有流露出来，一副“说不说是你的事，放人不放人是我说了算”的模样。
　　芸娘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此事事关重大，望公子保守秘密。老爷已经找到了能帮助小公子重塑灵根的办法，小公子回去，日后定能像其他人一样修炼有成！”
　　这个消息可把云凛给震惊了，不由把目光转向一旁的付离雨。
　　付离雨皱眉道：“萧真君找到了补灵草？”
　　芸娘道：“详细的情况并不是奴婢一个下人可以知道的。何况补灵草这等神物，若真的让老爷得到，更不是奴婢可以议论的。”
　　云凛心中天人交战，他对芸娘的话基本已是信了，如果萧月有机会重塑灵根，那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他不该阻止，但想到日后再难以相见，又是难过不舍。
　　付离雨看穿了云凛心思，劝道：“萧家在云阳城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你想去探望，我想萧家家主该不会把恩人拒之门外吧？”
　　芸娘道：“公子是景宸道君高徒，老爷欢迎还来不及呢。”
　　云凛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地道：“好吧，我同意你把小画带走。但他还病着，等他好了再出发。”
　　芸娘为难地说：“公子，老爷有令，要奴婢尽快带小公子回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小公子病了，更该快点回去，萧家有专门为小公子准备的灵药，贵宗虽大，却不会专为小公子准备药草。”
　　云凛想起萧月昨晚病得那么厉害却无药可用的情况，不得不承认玄天宗真不是养病的好地方。何况自己不知何时便要修行，也没办法分心照顾萧月。只得道：“那让我和小画好好告别再走吧。”
　　云凛带着萧家的人去了松风院，先是自己一个人进了房间。萧月还没醒，本来肉嘟嘟的脸蛋比初见时瘦了。云凛想叫醒萧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离别的话，更舍不得叫醒折腾了一夜没好好睡过的萧月。过了好一会，云凛狠了狠心，转身出门，对芸娘道：“你带小画走吧！告诉他，我会去看他的！”
　　“谢公子！”芸娘道谢，带着人进房，不一会便抱着包裹着被子的萧月出来了。芸娘还想再次道谢，却遭到云凛的拒绝。
　　“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就改变主意了！”
　　芸娘福了福身，赶紧带着人乘飞舟走了。
　　待松风院空无一人，云凛终于忍不住眼泪，半大的孩子悄悄地哭得不能自已。
　　萧月的离去不同母亲、商队大叔的去世，它让云凛不知所措，心里空了一大块。
　　你看，这就是你无能的代价。云凛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你有高深的修为，你就可以对那萧家的人说，不需要你们来照顾小画，我就能给他最好的！
　　他狠狠抹干眼泪，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哭了。
　　要是让小画知道，一定会嘲笑自己，可不要在小画面前失了哥哥的威严。
　　“黑小子！黑小子！”
　　云凛正伤心着，忽然听到陆水遥的叫唤，连忙又擦了一把脸，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陆水遥骑着一只仙鹤摇摇晃晃地飞来。
　　“哎呀呀！你这秃毛畜生，飞稳点儿！”陆水遥气急败坏地指挥着仙鹤，却还是在离地一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仙鹤围着他飞了一圈，得意洋洋地飞走了，气得陆水遥直瞪眼。
　　“你没事吧？”云凛向他伸出手。
　　“没事没事！这么点儿高度怎么可能摔着我呢！”陆水遥马上笑嘻嘻地拉着云凛的手站起来，突然他惊讶地说，“云凛小师弟，你哭了吗？”
　　“才没有！”云凛生气地背转身去，他才不要在陆水遥面前丢脸。
　　陆水遥道：“我听说那孩子回家去了，我来看看你。”
　　云凛“嗯”了一声，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
　　“我带了瓜子，你吃么？”
　　云凛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接过了瓜子，连同陆水遥早上给的糖炒栗子放在一起。
　　“一起吃？”陆水遥吞了一口口水，眼睛眨了眨，眼神里满是隐秘的渴望。
　　“吃吧。”云凛说，毫无形象地坐在回廊下，开始嗑瓜子。
　　陆水遥小心翼翼看了云凛一眼，拿起一个糖炒栗子剥起来，可他那手艺生疏得很，左弄右弄都不得要领，急得满头汗。
　　云凛看他那样子，从他手上拿过那颗可怜的栗子。“看好了！”三下五除二剥好了，放进他手心里。
　　陆水遥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云凛，道：“小师弟，再给我剥一些。”
　　“自己剥！”云凛毫不留情地拒绝，嗑起了瓜子。
　　陆水遥扁了扁嘴，只得自己试着学云凛的方法剥，过了一会，高兴地叫了起来：“我剥好了！”
　　云凛不理他，只抬头看着天，云雾漂浮在天空，却并不灰暗，不时有修士骑着灵兽或驾着飞行灵器飞过，身边陆水遥不时传来咋咋呼呼的说话声，今天也并不尽是不愉快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