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司琴半夏

8、七点钟

　　欧博士舔了舔叉子，嫣红的舌头划过叉子上的奶油，又缩回了嘴巴里，轻轻地砸吧了两下，似乎是在回味刚刚的味道。这动作十分妩媚是有证据的，你看，这边上一个宅男眼都直了，但是……这位可怜的宅男没有错过欧博士的喉结。
　　妈蛋，一个男人这么妩媚是要干什么？这位宅男瞬间感觉到了大世界的恶意。这真是一个伪娘当道的世界，个个比真女人还妩媚，那些真女人却流行女汉子，这让他一个向往大胸温顺萝莉的死宅男怎么活啊。
　　宅男只想做一下失意体前屈。
　　欧博士注意到了那位宅男的目光，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宅男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句话。
　　该不会自己弯了吧？想到这里，宅男瞪大眼睛，付了款，赶紧回家跑。他现在急需二次元萝莉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欧博士再次把头扭了回去，这个宅男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真的不是故意做出那个动作，只是这家蛋糕店做的蛋糕味道不错，他不怎么想浪费而已，至于娘炮？只能说他们脑补多了。不过他喜欢看那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所以有一些不恰当的动作就算他知道不对，也没打算改。
　　这个蛋糕店的位置很好，落地窗亮堂却并不刺眼，阳台上还挂着几盆绿莹莹的植株，在朝阳之下绿色的叶片生机勃勃。欧博士在这里坐着不是没有原因的，不仅能吃到甜点，还正好可以看到章子卿的家中，看着章博士紧锁着眉头坐在餐桌前，欧博士笑得更加妩媚了。
　　章子卿……
　　时间：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下午一点四十——
　　地点：俄罗斯无人区D4区——
　　欧博士缓步走在走廊之中，听着前面的吵闹声，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正好指在一点四十上面。
　　时间到了。
　　抬起头来，映入他眼帘的是奚若月哭红的眼睛。欧博士抚平了身上的褶皱，微笑着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纯属废话，奚若月怀里抱着个孩子，而且身上的状况那么令人熟悉，他又怎么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他的智商那么高，有些话往往可以省着说，但是他偏生喜欢废话。
　　奚若月抬起头，看到了欧博士那褐色的眸子，心中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不是熟悉，而是……她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这是一种羁绊的味道。不管怎么样欧博士来了，就说明章子卿有救了。奚若月抹了抹眼泪，坚定地看向了欧博士。
　　谁也不知道欧博士的年龄，谁也不查他的来历，这个样貌美丽的男人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挂着挂着虚假的笑脸，带着一份可以令人为之疯狂的资料，和整个苏联谈判。他从五十年前就是这么一张年轻的脸，五十年以后依然如此。他就是一个时间的偷渡者，时间在别人身上经过，刻下了一道道皱纹，但是他的身上，时间仿佛被隔离开来了。
　　他的名字……他自称欧米茄，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一个假名字。
　　“欧博士，欧博士求求您救救他吧。”奚若月刚刚抹干净的脸上又出现了眼泪。章天关在一旁站着，他是奚若月的支柱，有时候不能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中带着几分愁绪。
　　欧博士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让人不搞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眼前的人都哭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笑出来。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欧博士是一个变态，他的爱好十分诡异。
　　若是平时，奚若月早就会被吓到跑掉，没人喜欢和变态打交道，但是现在，她怀里的章子卿还在低声哭泣，作为一个母亲，她愿意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代价。
　　包括生命……
　　涅克拉索夫博士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件事他不抱什么期望了，就按欧博士那个性格……虽然章天关夫妻为整个实验做了很多贡献，但是他们面前的是整个计划的发起者，也是全球最希望招揽的博士。他不会为章天关夫妇求情，因为他得罪不起欧博士。更何况整个实验室一天会死多少人，也不多章子卿一个人，章天关夫妇随时可以被放弃。
　　终于，欧博士笑了，然后用让人不知道他真实意图的口气说：“把他送到我的实验室。”
　　“欧博士！”奚若月的眼泪都掉不出来，嗓音沙哑，充斥着深深的绝望，这句话简直是暗示着他要对章子卿做泯灭人性的实验啊。
　　“你不是要我救他吗？”欧博士转身，没人看到他的表情，但是声音瞬间冷了一截，“只有一次机会。”
　　奚若月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谢谢您。”
　　“啊，不用谢……”欧博士的语气里似乎有一点惆怅，奚若月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一种十分让人怜惜的感觉，似乎象是一个渴望别人关怀的孩子，却被抛弃到了俄罗斯一片冰面下的实验室……不仅仅是奚若月，就连章天关也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他们两个谁也说不清。
　　欧博士身体修长，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踏得稳实，每一步都坚实地踩在地面上，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奚若月走走在长长的走廊里，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个实验室是建在极圈以内的，所以即使保暖做得再好，也不免有几分寒意，而且主要保温的地方是房间不是走廊。而且走廊十分长，墙壁都是白色的，仿佛没有尽头一样，绝大多数人第一次来这里都会对这个走廊感到恐惧。
　　欧博士的实验室建在走廊尽头，像是在象征些什么。在许多地方，走廊尽头都不是一个好地方，这给人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宽达六米，高达八米，上面没有一点装饰，苍白的灯光打在门上，尽显冰冷之意。
　　奚若月不禁感到有几分毛骨悚然，巨大的铁门似乎是在笼罩着什么秘密一般，隔离了整个世界，只有欧博士一个人可以看到真相。
　　欧博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磁卡，在门上刷了一下，弹出了一个面板，欧博士顺手输入了密码，把整个手掌放了上去，确认了指纹。欧博士的速度之快，以至于章天关夫妇没有一个看清楚他的动作的。
　　巨大的铁门带着低沉的移动声打开了，仿佛什么巨兽张开了嘴巴，想要择人而噬，就算动作再缓慢，也无法摆脱结局。
　　实验室里没有奚若月想的那样那么阴暗，反而充满了光明——如果没有那几具被解剖的尸体的话。
　　奚若月下意识地腿有一点软，虽然她见过很多尸体，但是解剖成这样的，还是令人恐惧，联系到章子卿身上，感觉就更不好了。
　　——她还是没有办法信任欧博士。
　　欧博士从手术台的反光中看到了奚若月的表情，很好心地把被解剖了的尸体盖上了白色的单子。白色的单子盖在尸体上，形成了起伏，反而给人一种压力。
　　章天关皱了一下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样。
　　桌子上凌乱地摆了几个装着灯塔水母的罐子，触手一动一动的，倒是很可爱，不过不清楚的人不会知道在它可爱的外表下是一个恐怖到令人发指的年龄。
　　“放在这吧。”欧博士顺手把一张桌子上的纸笔推了下去，稀里哗啦的。章天关瞥了那些纸一眼，放到外面这都是机密，但是在欧博士这里，和垃圾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在意。
　　这就是差距。
　　“这里？”奚若月看着桌子上的面包渣，不禁产生了一些怀疑，但是也不担心欧博士会把章子卿解剖了——就冲这个卫生条件。
　　“嗯。”欧博士从桌子底下拉出了一个箱子，里面瓶瓶罐罐的全是药剂，简单检查了一遍，“没太大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啊！虽然不担心欧博士把章子卿解剖了，但是救人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欧博士又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没有拆封的注射器。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极品才能随身带则这种东西。
　　亦或者说，他早有准备？
　　章天关夫妇没有深想。
　　“灯塔水母的基因是不可逆现象，所以只能抑制这种基因，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否则是不到二十岁不会开启的。”欧博士打开了注射器以后，从一支密封的试管中抽出了一些液体，然后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不会用注射器。”
　　你骗鬼啊！章天关夫妇狠狠地吐槽。
　　“……我会。”奚若月接过了注射器，娴熟地给章子卿消了毒，然后一针捅进去了。
　　欧博士一直保持着他的妖孽笑容。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刚刚打开的试管缓缓地变成了光尘。
　　仿佛，就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除了欧博士，谁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时间：二零一四年九月三十日下午四点十分——
　　地点：俄罗斯无人区K8区——
　　“也就是说，当初是欧米茄，欧博士救了我？”章博士扶了扶眼镜，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奚若月看着自己只有二十岁出头，但是已经满头白发的儿子，不禁有一点心痛。
　　“是啊，当初我们都没有想到欧博士会去救你。”章天关叹了一口气，因为五年前的一件事，章子卿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当时的抑制药剂都不管用了，所以容貌就直接停留在了五年前的样子。
　　那场变故，他不想提。
　　“哦。”章博士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有一些涣散，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但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