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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海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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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医生的职业病,我第一时间伸脖儿看快递小哥的脑袋,“砸到你了吗?”
“没有。我接住了。您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
“你,接,住,了?”这可是十七楼!“你用什么接住的?”
“手啊。”小哥笑起来,露出一嘴白牙,“没什么事我先走啦。路小姐再见。”
“等等!”我拉住他,“这表我不要了,你接住了就是你的,你拿走吧。”
“……”
“不开玩笑,送你了。”
“路小姐,这不好吧……”
“你送快递也这么叽叽歪歪吗?!”
“不是,路小姐,我要这个表也没有用啊……”小哥非常认真地解释,“我看时间用手机,扛东西会刮坏表,拿去卖说不定被当成赃物……”
我上下打量他,想起对沈君说过的话,你气质好,戴着好看。小哥气质不能说不好,可一身快递员的短打,配这么个表还真的略显奇葩。
“路小姐……”小哥被我盯得局促,“要不您再填个单子,我帮您退回去吧。”
“No!干嘛便宜那个贱男?你等着,”我回屋抽了一张A4纸,刷刷几笔写出一张赠送书,签上大名交给他,“拿着,还有包装盒,证书,都收好了,谁质疑来源,叫他来找我。”
小哥抱着一堆东西,神情肃然地点头,转身离开。
怒摔一块手表之后,很神奇地,判决书上的数字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张牙舞爪了。
我用手机银行申请了小额贷款,又跟小童借了几万,两天后凑齐钱,给路氏集团的新掌门路东浩打电话,却被他的秘书告知,“那笔四十五万的受理费昨天就已经汇到路总账户了。”
我惊讶,“谁付的?”
“抱歉,这是路总的财务隐私,我也不清楚。”
“我是当事人,我有权知道!”
“抱歉路小姐,我真的不清楚,这是他的工作电话,要不您直接联系他?”
我有路东浩的私人号码,可从爸爸去世以后,我再也没有和他私下联系过,我跟他最后一次当面对话,还是在法庭上,我是被告,他是原告之一。
“路先生。”我很不情愿地叫出这个蹩脚的称呼,“麻烦告诉我汇款人到底是谁。”
手机里传来带着淡淡嘲讽的反问,“你有这么仗义相助的朋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无言以对,只能放下姿态,“路先生,拜托了。”
“路西法,你也有这么低三下四的时候。”
“路东浩!”
“哈哈……”路东浩笑得放肆,“好吧,看在你这么痛快就移交股权的份上,我告诉你,汇款人叫蒋白烈。”
蒋,白,烈。
我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汇款有任何留言吗?”
“看在咱们兄妹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
“什么?”
“没有留言。”
“……”
我好想顺着电波爬过去揍他一顿。
“没别的事我挂了。”
“嗯……那个……等一下……”我犹疑了三秒钟,期期艾艾地开口,“大哥,再有蒋白烈的消息,请你告诉我。”
我不想跟他攀亲戚,可我更不想无缘无故欠人钱。
“好,我答应你。另外,西西,”他似乎也沉吟了片刻,“南南下个月六号举行婚礼。”
我没说话。
“她不打算邀请你。”
“你让她放心,我也不会去。”
“谢谢。”路东浩像是松了口气。
原来大家都如临大敌。
真是高看我了,急救中心那么忙,难得有个假期我在家睡觉还来不及,谁有兴趣去大闹婚礼。
当然,那天的懒觉没有睡成,我被小童硬拉着去逛新街口。天大地大债主最大,我欠了她五万块钱,不得不舍命陪君子。谁知刚逛了没两家店,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豪华SUV呼啸而来,撞翻一辆快递货车以后又扬长而去。
货车倒地的巨响惊住了方圆数十米内的行人。车祸了,说不定有人受伤,一念及此,我拉着小童向着人群聚集的方向飞奔。刚跑到车边,就看到因为侧翻而朝上的那一面车门歪歪扭扭地开了,一个穿着红黑制服的男人从门缝里挤出来,一跃而下落到地上。沿街的店主们纷纷帮忙,搬来高高低低的桌子给他垫脚,又配合着他把驾驶室里的另一个快递小哥拖了出来。
“让一让,让一让,我是急救医生!”我挤进人群,后出来的那个小哥已经躺倒在地,不省人事,头顶不断有血渗出,粗粗检查,至少是相当严重的挫裂伤。我起身摸出车钥匙扔给小童,“我车就在马路对面,车里有急救箱,你去开过来,我们送他去医院!”
小童接过钥匙转身就跑。我帮伤员固定到安全体位,打开呼吸道,一边检查口腔异物一边大声问,“还有人受伤吗?原地不要动,等我检查!”
没人回答我,我只听到头顶有人讲电话的声音。
“对,新街口豁口小街,车损不确定,货物无丢失,现场需要接管,马上派人过来!”
我循声望去,不由一怔。
好一口雪亮的白牙,好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可眉眼间掩不去的岁月痕迹,又绝不是我所见过的,那个十八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