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今夜月重圆》君苢此

5、高台树色阴阴见

　　诗筠将莲子粥吃到口中的那一刹那，觉得人生好似圆满了一般。开始咀嚼点心的时候，更是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芮老太太看到诗筠眼泪汪汪的以为是烫到了，忙要诗筠张嘴看舌头，诗筠摆了摆手，眨着大眼睛无辜的对老太太说：“祖母……好好吃！”心中不禁赞叹：不愧是芮家后院的头儿，生活质量和地位果然是成正比的！不过想想自己以后也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心中隐隐还是有些小激动呢！
　　芮老太太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用过膳后，诗筠便打起了呵欠，奈何吃的太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暗暗唾弃自己吃了就乏的颓废，然后带着紫翠和听安告别了芮老太太。
　　出了南堂，诗筠便在琅玕院中随意转了转，虽说是随意，可诗筠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这随意逛逛之名，理立了立自己房里的规矩。简单的同两个新上任的招牌说了几点，又旁敲侧推的问了问自己和哥哥当下的处境，等得到肯定的答案，诗筠这才放下心，安心带着二人返身回了西堂。

　　树绿荫浓夏日长，楼台倒映入池塘。西堂便临着琅玕院中唯一的池塘，听紫翠说老太太道“女孩儿便是要用水养”于是就将西堂分给诗筠住。听了此事，诗筠对芮老太太不禁多了几分好感。粗略的放眼望了望屋子，诗筠本是兴致勃勃的想亲自指挥物件的摆放，却抵挡不住夏日袭来的暑气，经历了今日种种，精神上也有了些乏倦，到底自己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吩咐了一番便歇下了。
　　诗筠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疑惑，而这些疑惑都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得到答案的，好在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现在要做的是在这来日的方长中保护好自己，活在当下，谨言慎行。
　　见主子睡下了，紫翠轻轻地将帐子解下，轻声掩了门，吩咐半夏去冰窖端来冰盆子放到小姐床前，而后就叫着听安一同安置屋子去了。

　　绿荫遮住了浓日，知了声似乎经久不衰，又似乎在这烈日中猖狂不了几日。晌午刚过，生冬庭的丫鬟们便忙了起来。
　　张氏扶额轻叹，端起桌前的一碗还温热着的鹿苑毛尖，轻饮了一口，望了望屋外的日头，沉思了片刻。半晌，放下茶碗，收了桌上的账本，唤来自个儿院里的丫鬟。
　　“意观，小厨房给大哥儿的茶点可备下了？”
　　“回太太的话，早都备下了的，正要遣车夫往书院去呢。”
　　“紧着时辰，别误了哥儿休息的空档，耽误哥儿进学！”
　　“哎，奴婢省得。”
　　“把笎姐儿唤来，你且去厅里布置些茶点吧。”
　　“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一会儿，诗笎便到了，一袭藕荷色的软罗烟素裙，上身罩着件月白色的轻萝纱衣，银织云锦勾勒出的精致花样栩栩如生的嵌在衣上，乌黑的环髻上别了支珍珠攒金的珠花。
　　“母亲。”
　　张氏抬眼，见是诗笎来了，笑盈盈的让她坐下，“女孩儿家家的就该穿得鲜艳些，入了秋我再吩咐人给你置办几身。”
　　“既是要置办衣裳，母亲不如全府上一起置办了吧。”
　　张氏脸色一变，“我能给周氏好脸色便是我有气量了，她有着私产傍身还想走公账？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母亲…”诗笎无奈极了，“您是当家主母，出身尚可，何必跟周姨娘一般见识呢？”
　　“我倒是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倒罢了，可她是个心眼儿多的主儿。”说着张氏翻了个白眼，随即话锋一转，“做衣裳的事儿之后再说吧，你外祖家捎来了些庄子上的新茶，我叫意观布置了茶点，走吧，去陪娘吃盏茶去。”
　　诗笎轻声应下，跟着张氏往厅里去了。

　　云纹牙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副碎玉纹的茶具。
　　见母女二人落了座，意观便将新茶用木盒捧了上来。
　　张氏接过木盒，将盖子打开，深嗅片刻，赞叹道，“这雨时攒林实为不错！”
　　说话间意观提着一个小铜壶和一个精巧的瓦炉进了厅里来，张氏吩咐她将铜壶和瓦炉放在牙桌上，点起瓦炉，随后便叫她退下了。
　　铜壶里是烹好的水，张氏将铜壶放置在瓦炉上，掀开铜壶的盖子，取了少许新茶放在铜壶里的漏网上，再将盖子覆在铜壶上，待新茶全部浸在汤里，随着文火慢慢地煮沸。
　　瓷碟里拥着些憨厚可人的点心，一碟如意糕，一碟芸豆卷，还有一碟玫瑰酥糕。
　　趁着烹茶的功夫，诗笎细细端详起这三盘精致的点心来。
　　软糯的糯米皮儿包裹着细腻的红豆馅，赤色的红豆馅被裹成了云祥如意的花样，其上还沾了些糖粉，实在是诱人。
　　诗笎拾起一个放入口中，清凉的如意糕落在齿间，清凉可口，糯米皮儿甚是弹牙。
　　又见芸豆卷，沙糯香甜的豆沙被色泽雪白的芸豆卷在其中，又覆了些白芝麻在其上，诗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不觉赞叹其质地细腻，入口即化。
　　这玫瑰酥更是难得，千层酥皮是玫瑰色，竟让诗笎舍不得下口，她思量一番，又觉不忍错过这美味，于是便拿起品尝，香甜酥脆的酥皮中间裹着玫瑰酱，别有一番风味。
　　张氏瞧着女儿一脸满足的样子，不觉轻笑，也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茶不紧不慢的沸了起来，张氏掀开铜壶的盖子，用茶匙舀了一勺茶盐，又盖上了盖子。等再沸起来，又取来一匙茶末投进茶汤中，待茶末均匀的在汤中飘起，又将铜壶架在了瓦炉上。这会儿茶汤很快便沸如奔涛，张氏将碎玉纹的茶壶放在跟前，将茶汤从铜壶中倒进茶壶中，静置了片刻，就取来茶杯和茶筅，一边将茶壶中的茶汤倒进茶杯，一边用茶筅击打拂动的茶汤，随后便是可以吃茶了。
　　母女二人一人一杯双双品起茶来。
　　“母亲，听说老太太让景哥儿和筠姐儿搬到琅玕院去住了？”
　　“是这么回事。”张氏用绢帕试了试嘴角。
　　“母亲对这事儿没什么看法？”诗笎问道。
　　张氏满不在乎道，“能有什么看法，老太太盼着人与她作伴就随她去吧。”
　　诗笎眉头微蹙，“母亲糊涂，云姨娘去年冬便没了，老太太近日才管起景哥儿筠姐儿，为何时隔如此久，母亲也不细想。”
　　张氏一愣，“这…这档子事，我还真没想过。”
　　诗笎解释道，“母亲是当家主母，府上大小事儿都是母亲在管，儿女们也不例外，周姨娘是个特例，但景哥儿和筠姐儿没了亲娘，母亲就该对他们上上心。”
　　张氏当下一窘，“这是自然，府上事儿多，我一时也未曾顾得上。”
　　诗笎又继续说道，“女儿养在老太太屋里过，自是对老太太了解一些，老太太出身名门，现又淡泊名利，不管家事。这事若是老太太出手，定是母亲管家不利，母亲您想想，父亲大人要怎么想？”
　　张氏细细琢磨了一番，心中后怕，“果真是我做的不该，险些让周氏逮到空子。笎姐儿，如此，你便多去筠姐儿屋里坐坐，带她到我们院里多走动。下午用了膳，你带些东西去筠姐儿那儿陪她玩会儿子吧。待冬哥儿下了学，我再同他交代。”
　　“哎，女儿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