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西里斯]距离》薄荷希

4、04

　　*

　　圣诞就这样在冷清的氛围中到来。雷古勒斯亲自把礼物捧到姐姐床边，里面夹了一张自己画的贺卡。

　　哥哥以前总是抱怨爸爸妈妈宠他，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一回他却突然发现，爸爸妈妈其实还是更关心哥哥的。

　　你看，平时不怎么出声的父亲都安慰哥哥了，不然西里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活泼起来了？

　　雷古勒斯有点朝闷葫芦的方向发展。他心里压着好多话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他对爸爸有着天生的敬畏感，哥哥这几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后院里不知道干什么，看到他跨着脸也只是笑着揉乱他的头发，而妈妈……妈妈会听他说话的，但她听完也只会说他想太多了，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那是他姐姐，而他袖手旁观。

　　雷古勒斯看着睡在床上的姐姐，感觉心里有无限多的话想要跟她说。

　　只有姐姐会认认真真听他说完他的话，只有姐姐会把他的话和想法当回事。当别人都觉得他是小孩子异想天开、胡思乱想的时候，也只有姐姐会正经地跟他讨论、对他分析，而不是像别人那样：

　　“别想那么多了，你还小呢。”

　　雷古勒斯站在安塔芮丝床边绞着手指，他真的太需要有个人听他说话了，但唯一会听他说话的人现在没法听呢。

　　最终他低下头走出房间，房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雷古勒斯没有多留一会儿，也就错过了安塔芮丝轻轻颤动的睫毛。

　　*

　　安塔芮丝觉得自己像是个幽灵一样漂浮在空中，她看到自己摔在断裂的楼梯上，然后滚了下去。克利切尖厉地叫着伸出长长的手指把她浮在半空中，让她不至于从悬在空中的半截楼梯上直接摔到楼下。

　　但在她的记忆里，最后看到的是哥哥苍白又惊恐的脸。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这个状态里，不断地回放着自己摔下去的样子，看着他们三个惨白的脸，看着漫天飞舞的木屑，看着西里斯和她只差一个指尖的错过。

　　她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看不到任何人，只能一次一次看着自己泪流满面，看着西里斯久久没有垂下的手。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看到楼梯转角处的平台上发出一束刺眼的白光。她努力想要看清那是怎么一回事，然后突然失去了意识。

　　*

　　圣诞夜的伦敦，街上亮着装饰灯，街边的连栋别墅都透出温暖的灯光，温馨和欢笑洋溢在空气里。西里斯推开安塔芮丝的房门，拉开她床边的椅子坐下。

　　醒来吧，醒来吧。再不睁眼，圣诞夜就要过去了。

　　可是醒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会原谅我吗？我该怎么面对她？

　　西里斯真的想不到该怎么再和她说话，他觉得对着没醒的妹妹他还能够平静下来，但她若是睁开了眼，想到他要看着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就觉得自己会说不出话来。

　　他隔着杯子抓住安塔芮丝的手，轻轻把脑袋枕在上面。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他总是要面对的。

　　无论今后会怎样，他都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

　　当沃尔布加推开门时，就看到西里斯正站在安塔芮丝的床边发呆，躺在床上的女孩的睫毛颤动着。

　　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疾步走近，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安的睫毛颤动了好几次，复又归于平静。

　　西里斯默默让开了位置。他看着安床头的礼物，才想起自己忘记把礼物带过来了。他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往自己房间走。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安塔芮丝挣扎着睁开了眼。

　　一瞬间，寂静的房子里又热闹起来，克利切“啪”的一声出现，把床头的礼物都堆到了床尾的一角，再是“啪”一声，欢天喜地地跑去找布莱克先生。沃尔布加对着安嘘寒问暖，而躺在床上的姑娘眨着眼睛。

　　*

　　安塔芮丝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又躺床上来了？妈妈怎么又是这种表情……我不是好很多了吗？

　　她听着沃尔布加念叨着“终于醒了”，余光看见床头柜一角摆着熟悉的魔药瓶，其中有一个瓶子是空的。她看着在灯光下泛着光的墨绿色魔药，感觉嘴里已经能够尝到那股味道。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门“咔嗒”打开，奥赖恩走进来。他温和地摸了摸安的脸，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在他身后，雷古勒斯眼睛红红地走了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扑到安的床前，脸上满是喜悦和愧疚。

　　愧……疚？

　　她好像记得是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还炸坏了楼梯……

　　安塔芮丝抓了抓身下的被单。她没什么力气，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让她头昏脑涨。

　　她好像看到了西里斯惨白的脸，在漫天的木屑中一点点远离她。

　　门又一次开了。

　　安塔芮丝撇过头，看见西里斯·布莱克低着头走进来。他默默地把手上的礼物盒放到了床角。

　　房间里的空气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安塔芮丝盯着哥哥垂着的睫毛，那些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进来。

　　她的视线从西里斯的睫毛落到他垂着的右手。她还记得他那双暖到她心底的温热的手，也正是这双手甩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

　　安塔芮丝感觉眼睛酸了起来，她骤然变红的眼眶在一片死寂的房间里变得刺眼又响亮。在她一片模糊的视野里，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即使看不清楚，她也知道他依旧没有看她。

　　他在愧疚？庆幸？难过？又或者是遗憾？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不耐烦了？

　　“Sirius……”安塔芮丝的唇颤抖着。她的声音很轻，但没有人会听不出她的哽咽。

　　“我是不是你的负担？”

　　她看到哥哥的身体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的动作很急切，但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西里斯看着安塔芮丝默默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消失在耳边的黑发中。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手帮她把已经长得有些扎眼的刘海撩到两边。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停顿了两秒，然后微微低下头，吻了吻她含泪的眼睛。

　　*

　　安塔芮丝再一次开始了她的床居生活。除了一天两瓶的魔药以外，她的饮食也由一天三顿压缩成了早午餐和下午茶，然而这两顿她也吃得极少。安塔芮丝已经习惯了魔药的苦涩和那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但她多年如一日地对解苦的甜食感到不喜。

　　甜食虽然能帮她压下嘴里的苦味，但用完甜食后她总感觉自己的胃里在翻滚，喉咙里的黏腻感是多少杯水都冲散不了的。这么一折腾，她自然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除此之外，她一天中醒着的时间总是用在看书上。原本她就是个喜欢读书的，现在她卧床养病更是除了看书无事可做。雷古勒斯偶尔捧着书来问她问题，姐弟俩便就着手头的书聊上许久。沃尔布加每两周都会送一批新书到女儿房间，她还特地去买了更大一号的施有无痕伸展咒的书柜，吩咐克利切按着安塔芮丝的指示把书整齐地排列好。

　　西里斯每天晚上都到她那儿坐一会儿，一直到她睡觉才走。但安塔芮丝并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面对他。到后来，西里斯只是算着她睡觉的时间进来，通常是帮她理好被子，偶尔也会看着她发呆。有的时候，他会低低地说一句“晚安”，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片沉默。西里斯看着安塔芮丝闭上的眼睛，只是安静地出去。

　　奥赖恩曾经和她说了几句，但这并不能改变安塔芮丝躲避哥哥的想法。

　　我是一个负担。

　　每当安塔芮丝在深夜里惊醒，她都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她是一个负担，所以哥哥疏远她、对她不耐烦。她相信那次哥哥不是故意的，可那难道不正是证明了这句话吗？

　　尽管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宽慰她，但安好像是钻了牛角尖，怎么都放不过这句话，也放不过她自己。

　　*

　　时光飞逝，五年很快过去。安塔芮丝的身体慢慢地转好，但除了吃饭以外她也不愿意出房间。偶尔，她会去画室画几张星图，或者是跑到书房一角的魔药室熬个魔药。

　　除了没有魔杖以外，她已经自学完了霍格沃茨四年的课程，还看了许多历史相关的书。历史看多了，安塔芮丝觉得自己的分析能力也变强了，而她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浮躁。尽管她仍然抓着那些情绪不放，但她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保持冷静。

　　安塔芮丝整个人都温和了起来，同时也冷淡了下来。雷古勒斯每每看着姐姐，都感觉像是年轻了很多岁的妈妈那样。她不再是像前几年那种瘦得几乎皮包骨的样子，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腰背挺得笔直，下颚微微上抬。

　　他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场景，就是姐姐这么捧着书走向他们，像是从一幅风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她表情淡淡的，但笑起来温婉又淡然，眼神平静而柔和。他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觉得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一切。

　　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如期而至。西里斯收到信后再一次活跃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买自己的魔杖。这也提醒了安塔芮丝：她已经开始自学五年级的课程了，但之前四年所有用到魔杖的实践内容她都没有试过，对于这点她一直挺忐忑——纸上谈兵对于变形术、魔咒和黑魔法防御来说帮助并不大，她得要自己试了才能够确认她的实力。

　　沃尔布加和奥赖恩终究架不住三个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睛。挑了一个温暖的天，他们一家五口去对角巷买齐了三套一年级的用具（奥赖恩：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只不过这回校长换成了邓布利多），安塔芮丝还在丽痕书店掏了好几本旧书，上面的笔记清秀工整，也不乏上一任拥有者自己的思考。

　　一位优秀的拉文克劳。

　　安塔芮丝这么想着，向店主预定了这位卖旧书的姑娘今后所有的课本。

　　她和西里斯并肩走出书店，阳光下，她看见爸爸妈妈正站在弗洛林冷饮店前冲他们微笑，雷古勒斯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他好奇地盯着安塔芮丝手上的二手书，沃尔布加赞同地点头，而奥赖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也许布莱克家会出一个拉文克劳了。

　　*

　　静静坐在书桌前的安塔芮丝翻开了一本二手的变形术课本。在文字边上的纸上，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实验。比如第一章上，那位学姐就念魔咒时的音调和重音程度进行了多次尝试，她发现提高音量并平缓重音能最大程度缩短变形的时间，而低音与重读能够让火柴变出的银针更加精美。

　　课本里还夹着好几张羊皮纸，上面布满了涂改的痕迹，但把纸对着光线举起来，安塔芮丝能够透过划痕依稀辨认出几个标题，例如魔药与变形术的混合、魔咒线条、或是炼金术与魔法史。

　　这些二手课本远远不止七加隆的价值。

　　安塔芮丝举起魔杖。她的魔力很通顺，几乎所有魔咒都是一遍成功，但她对这些二手课本上的笔记格外感兴趣。她甚至试着想要效仿“清水如泉”编一个新的魔咒，能直接变出南瓜汁来。虽然魔咒并不成功，她还是把过程记录在羊皮纸上，夹在了魔咒课本里。

　　太阳落下山时，她的房门被敲响，雷古勒斯笑着拉她下楼吃饭。她合上了书，把桌子理整齐，然后转过身出门。

　　微弱的阳光透过长窗洒在桌面上，二手课本似是被洒满了金粉。暗色的封面上，黑色的娟秀字体暴露在空气中，写着的是已经被安塔芮丝刻进心里的名字。

　　安塔芮丝怀着崇敬的心理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她思维缜密，想法新奇，更有着对于钻研学术的热情和勇气。

　　在那些笔记下，隐藏着多少次失败的魔法实验和为此受的伤？

　　也许只有她本人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只有她本人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样的心血卖给书店做二手书提供给学弟学妹。

　　安塔芮丝对霍格沃茨并没有那么多激动和兴奋，但这些笔记让她对上学的期待爬到了顶峰。

　　*

　　多卡斯·梅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