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灿》二二九

1、[01]

　　很长一段时间里，狱寺隼人对那天的经历难以释怀。
　　年幼的狱寺紧贴墙壁，女仆的闲聊话起起落落，悉数落进他的耳朵。得知真相的他四处逃跑，却发现无处可去。最后——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独自去了那栋别墅。
　　橙黄的夕阳一路铺开，温柔的晚风轻抚着不安的心。狱寺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两旁的鲜花不知主人已经离世，晃动着向来者问好。打扫的佣人今天不用来，偌大的建筑空无一人。狱寺正需要这样的场所，一个谁也看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的地方。
　　出于习惯，他四下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无虞后才踏入别墅。一楼客厅的门果然也锁住了，狱寺掏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它。
　　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多的钥匙？因为，这是他母亲的住处啊。
　　那个每年都会为他准备礼物，并笑着说“这双手很适合弹钢琴”的“大姐姐”；那个和他一样有着银色头发的，只说过一次“常来玩”又立即摇头的“姐姐”，其实、竟然是他的妈妈——
　　狱寺不敢再想下去。
　　门锁传出响声，打断了狱寺的思绪。门后的客厅很开阔，窗帘覆盖住落地窗，室内一片晦暗。门外的光翻过狱寺，劈开一道光明的口子。可狱寺觉得这片光明打搅了它们，他毫不犹豫地向身后的大门推了一把，连同自己关进了光明之外。
　　做完这一切，不安的心终于得到的短暂的宁静，抵着墙的背脊慢慢下滑，像最后的支柱被移走，狱寺索性瘫坐在地。
　　嘴边的呢喃几乎不受控制：“对不起……对不起……”

　　“哎哎，如果你是说扰鬼清梦这种事情，是挺对不起我的。”
　　冷不丁地，凝滞的空气里蹿出一股波动。
　　狱寺浑身一颤，几乎下一秒他从原地跳了起来：“是谁？！”
　　“是鬼啦。”那个女声由远及近，可脚步声从开始便没有。直到右肩被拍了一把，狱寺回过头，终于撞见一名半透明的女生。
　　他瞪大了眼睛，新鲜的恐惧瞬间包围了他。
　　“鬼、鬼啊啊啊————”
　　“……你刚才有认真听我讲话吗。”

　　五年后

　　“六道骸、凤梨头！”
　　世界最大的黑手党——彭格列——的家族基地中，清脆嘹亮的呼唤长驱直入，穿透整条通道。幸好通道里没有工作人员，彭格列的隔音墙壁又遍地都是，否则，六道骸绝对可以肯定，阴阳空说完“凤梨头”的下一秒，他就用鱼叉送她去地狱道一日游。
　　——等等，那不是鱼叉而是三叉戟。
　　……鱼叉的绰号是阴阳空起的。
　　他果然还是送她下地狱吧。
　　一面在心里盘算着谋杀，六道骸轻飘飘地转过身，正好对上女生赤红的双眼：“怎么了吗，鬼魂小姐。”
　　另一头，阴阳空一路跑来——与其它鬼魂不同，阴阳空有一双腿脚，这也是六道骸对她有所兴趣的原因。
　　阴阳空知道，这算一个小小的筹码。虽然她总以“隼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搪塞六道骸，但如果真要说出秘密，六道骸更适合当听众。可鉴于六道骸的人品，他很可能满足完求知欲后翻脸不认人，所以，在这之前，阴阳空觉得，惹了麻烦找六道骸收烂摊子，天经地义。
　　“挺简单，我又炸了隼人的毛。”脚步刚停，阴阳空就地一点旋了身，面朝刚刚跑过的道路指了指，“他马上就要追来了，你帮忙指个我逃跑的方向，因为他肯定不会信你的。”
　　“……”这是实话实说还是明摆着损人，六道骸一时难以分辨，不论是哪一个，“在惹人生气方面，你从没惹人生气过。”
　　鬼魂小姐并不为所动，她把目光投向了六道骸的头顶，先是摊了摊手，后又耸了耸肩：“在品味低俗方面，你也从没品味低俗过。”
　　“现学现卖，你可真聪明。”
　　“抄袭盗梗，你也很幽默。”
　　毫无营养的交流过后，阴阳空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根本看不清往哪个方向跑开了。不过几秒，一路狂奔的狱寺隼人也跑了过来。现在的少年可真是精力充沛。
　　少年狱寺在通道中央停下，嘴上大口喘着气。他注意到几米开外的六道骸，但因为之前不痛快的黑曜战，他并不想与之搭话。可阴阳空是鬼魂，跑步速度一等一，他的文件还在她手上，他必须要找到她。
　　“喂，凤——六道骸，你看见阴阳了吗？”过了半分钟，狱寺不情愿地上前一步，向一直等在原地的人喊道。
　　六道骸随手指了指左边。结果如阴阳空所料，就像头上插了个“我在撒谎”的牌子似的，在六道骸善意的微笑下，狱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那果断的样子，让六道骸都以为自己指的右边。
　　“谢啦。”几秒钟后，清脆的女声再度传来。循声望去，阴阳空站在通道入口。
　　六道骸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不意外于这个结果。
　　鬼魂的模样与死时一致，女生留着黑色的短发，皮肤显现出常年不见光的苍白，除了赤红的双眼在黑白中略为显眼外，并无特别之处。
　　但在刚才，如果要绕过六道骸向里跑，阴阳空需要穿过六道骸设立的结界。而阴阳空没有穿过结界，她倚仗速度原路返回，再寻出口。
　　“你果然是一个厉害的鬼魂。”六道骸看着阴阳空唯一的红色，“不仅可以被人类看见，还可以碰触物体。又可以看出我的幻术——哦呀，鬼魂小姐，连我都想防着你了。”
　　“这话说得有趣，你有几个人是不防的？”对绵里藏针的敌意不以为意，阴阳空打了个呵欠，“我是只地地道道的鬼。”
　　闻言，六道骸极尽礼貌地笑了笑，而后侧过身，向通道的出口处扫了一眼：“怎么证明？”
　　远处隐隐闪着白亮的光点，那是不同于通道灯光的阳光，阴阳空下意识跳至通道一旁。所有的鬼都怕光，哪怕她可以在做鬼方面登峰造极：长出脚、能被看见、能碰触和被碰触、看破六道骸漫不经心的幻术、不怕灯光，她依然无法与鬼魂的天性抗衡。
　　她害怕阳光。甚至因为她是一个过于厉害的鬼，一小束光也足以让她消失。

　　“鬼与魂魄的区别就在这里。”六道骸转头，望向竭尽全力贴在墙壁上的阴阳空。触及六道骸的眼睛，阴阳空向墙壁挤得更紧了，仿佛他的目光有重量。
　　“我现在离开的话，明天还能见到你吗，鬼魂小姐？”
　　“可以，明天变成厉鬼，就不怕光了。”
　　“哦呀，那我就危险了。”
　　套着长筒靴的脚却迈向了女生。六道骸在阴阳空面前站定，足下的阴影正好给对方一隅空间，“你不想见狱寺隼人了吗。”
　　“好吧。”
　　不带丝毫犹豫地，阴阳空跳进那丛阴影里。这下，她离六道骸不过几厘米，毕竟她的立足之地是紧贴着他的影子。两人的距离似乎昭示了他们诡异的买卖：“其实很简单。吞并另一个灵魂就可以了。”
　　“吞并？”六道骸眯了眯眼。
　　后来，六道骸多次回忆起他的回话，他似乎找到了他与狱寺隼人最明显的区别：“只是这样就变得这么强，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可没说谎，这双腿是吞并灵魂之后长出的。”
　　“你——”
　　“阴——！阳——！空——！”
　　“隼人你终于把遮阳伞找到了！”不给六道骸任何继续话题的余地，阴阳空朝六道骸摆摆手，“剩下的就等能威胁我的时候再说吧。”
　　阴阳空点着脚灵活地一转，绕过六道骸站在狱寺隼人面前。看见这个动作，狱寺几乎立即判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撑开不透光的黑伞，而后瞪了眼六道骸。
　　“今天的隼人挺绅士的嘛。”拍拍狱寺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阴阳空接过伞柄，“凤梨头，改天再见啦。”

　　直到走到确定六道骸听不见的位置，狱寺隼人脸色原本就不好看，如此一来又黑了一层：“和你说了好几次了，不要找六道骸！”
　　“结果隼人不是来救我了嘛。”回答狱寺的，是不以为意的散漫，“你刚才那么咬牙切齿地喊我，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快把文件还给我！”
　　话题转移得真成功。阴阳空暗地帮自己鼓掌，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看人家凤梨头，每天过的就是朝九晚五的生活。我看他一个大老爷们，每天扎个头发就要半小时，擦个鱼叉要半天，这么一算他哪里工作了八小时嘛。”
　　“再看看你。”不等狱寺反驳，阴阳空两手转动起柄，伞面随之转了几圈。她投以少年不容辩驳的嫌弃神色，“每□□五晚九还义务加班，结果跟他领的工资一样多。”现在的小孩可真是的，一点都不会赚钱。
　　狱寺本想反驳什么，然而，一长串的胡说八道彻底冲忘了他想说的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先把文件给我。”
　　竟然没有生气，小小的惊讶让阴阳空瞄了眼狱寺。对这种事情，他可意外地固执啊。
　　“隼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啊。”
　　“……我知道，可是任务已经接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狱寺的错觉，一声浅浅的叹息流入空气：“所以这才是问题啊，你为什么要接人体实验的任务？”
　　“……”
　　狱寺一直没有说话。对话就此中断，他们一路走到阴阳空暂住的房间，女生打开上锁的抽屉。

　　几乎竭尽全力地，狱寺夺过文件，他终于开口了：“你一点也不明白。”
　　少年的脚步声不久后消失在走廊里。阴阳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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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啦！阿卓生快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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